琉璃笼

    “督主,轻一点好不好?”商藤呀了一下。

    “忍一下。”

    商藤攥住他肩上的衣料,骂道:“可是这药你都给我擦了一刻钟了,能不能带我上寝屋里去,坐在二楼算什么个事!?”

    两人都是坐着的,她右腿搁在魏郢腿上,魏郢正专心致志地替她上药。

    “是公主自己要翻墙,若不翻,咱家也用不着给你上药。”魏郢擦完最后一点药,动作慢慢的,似乎在刻意拖时间。

    商藤收回腿,掏出了黑鸮扔进来的那个小瓷瓶,“藤儿也给您擦药成不成?”

    魏郢淡淡地应了声,他穿得薄,不是什么里三层外三层的,索性直接解了鸾带,将外衣一并中衣一起褪到背部,露出半张血淋淋的后背。

    商藤蹙蹙眉,“督主,您这样藤儿不好擦呀,就不能去寝屋里,您把整个背都露出来么?”

    商藤对他的称谓,总是在“您”和“你”之间来回切换,恼他了就说“你”,高兴了就说“您”,一些细小的情绪总能被魏郢察觉。

    也或许,她就是故意的。

    魏郢道:“就这样吧。”

    商藤敏锐地发觉不对劲,一点也不对劲。

    但还是顺了他,暂时在这儿擦。

    她擦得细致又轻缓,生怕弄疼他了,尽管他并不在乎身上伤口多大多深。

    他心里轻松,诡异地扯出一抹浅笑。

    商藤快速瞥了他一眼。

    所以说,督主其实还是个有自虐癖的人?越痛越开心?天呐!

    她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小梨讲的小太监与小宫女的故事,啊——那督主不会也那样吧,他不会觉得别人痛也是开心吧?

    虽说她还没准备好要这样那样呢,可这样那样也是迟早的事吧,抗拒倒不是抗拒,只是、只是督主不会真的下手很狠吧。

    商藤咽了咽口水,没察觉力气大了一点。

    魏郢侧过头看她,发现了她怪异的情绪,只在一瞬,便读懂了她,好笑道:“公主跟了个阉人,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阉人的玩法可都是五花八门的。”

    商藤眨了眨眼,顿时脸上一红,撤了手,放下了小瓷瓶,有些羞恼:“待你伤好了再讲这些吧!”

    她起身往三楼去,魏郢拉住了她,“今晚去灯萤殿歇吧,咱家陪你。”

    商藤放软了语调,“督主,您抓疼藤儿了。”

    魏郢松了松力度,商藤翘唇一笑,诡计得逞,往寝屋跑。

    推开门的一瞬间,商藤傻了眼。

    她连捉奸在床的结局都想好了,却没想到寝屋里多了个琉璃笼。

    琉璃笼很高很大,形似鸟笼,顶上正是那日见到白雀搬的东西的形状,月光撒进来,光彩异常,每一根笼柱都精细地雕琢着细纹,打眼一看,是枫纹。

    魏郢拢好了外衣,缓步跟了上来。

    商藤站在门口,微张着嘴巴。

    良久,她慢吞吞地说:“这……是打给我的吗?”

    商藤不是没记忆,反而记得清清楚楚,盥洗室里,魏郢半跪在她身边,将她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危险又温柔地说,若有下次,就把她折断双手,关进笼子,想死死不了,想活活不成。

    看这架势,怕是在他说这话以前琉璃笼就已经在打了。

    魏郢不知怎地,第一次紧张,心里很慌乱,准备说点什么,却听见商藤笑了一声。

    接受不了,疯了?

    商藤越笑越猖狂,魏郢又读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了。

    商藤拉着他走进去,软软道:“督主,这个笼子,是给藤儿的?”

    魏郢愣愣的,趁他不注意,商藤反手将他拖进琉璃笼里,三下五除二锁上了笼门。

    寝屋修得高,只不过有些空,因此琉璃笼也做的高,哪怕是再高的人进来,也能站着。

    魏郢站在笼中,与商藤四目相对。

    魏郢身量也高,又生得白如玉,银辉之下,宛若神仙临凡。

    当然,这是针对他不发疯时商藤的评价。

    商藤肯定地点头,“督主啊,藤儿觉得你在里面更好看。”

    她一点也不生气。

    心知肚明,魏郢是舍不得关她的。

    魏郢笑了笑,慢条斯理地从袖间拿出把小钥匙,咔嚓一声开了门。

    商藤一愣,随之便被他带了进笼中。

    细细密密地吻落在她额上,眼上,脸上,唇上,最终落到半敞的衣领后的胸膛上。

    笼柱的掠影罩在魏郢的身上,令商藤着迷。

    ……

    “什么白菜萝卜土豆,撤走撤走,”商藤扬手,退散案板前切菜的黑鸮,“一边去,让本公主给督主露一手。”

    进出宫管得严了,商藤没法子出宫,见不到那些家产,心碎了一地,信誓旦旦地要以做饭宽慰自己的心。

    小厨房里嘈杂,烟火气浓进整个遗怨阁,尤为热闹。

    商藤指着白雀:“你,去把雪球找到。”

    她指向黑鸮:“你,帮本公主生火。”

    她给自己的宫女放了假,批她们在灯萤殿休息去。

    来都来了,那肯定是折磨魏郢的人呀!

    院子里的曹远时不时瞄几眼小厨房,那里偶尔传出公主暴躁抡锅铲时厨具碰撞的声音。

    他又看了看魏郢,而后者看上去心情非常不错,只当没听见似的,坐在摇椅上自己雕自己那块玉石。

    魏郢见他一直打探小厨房,啧了声,“停什么,继续说。”

    曹远哎哎说:“司礼监那边忙得上蹿下跳,掌印吃了那什么丹,每天神魂颠倒的,圣上那边请您回去。”

    何来仙丹,都是他暗着安排的。

    没有理由,只是单纯因为公主不让这些人死,那就只能慢慢折磨了。

    魏郢拉长声音,嗤笑道:“咱家上刑了,难受得紧,什么忙不忙的,同咱家一个病患有何干系?”

    曹远附和他:“是是,干爹养好身子为重。宁家那边,真的就不给他们点苦头?依儿子看,宫里那位宁才人,似乎也不大关心宁家。”

    宁家规矩严苛,宁侍郎是个梗脖子,宁家三个子嗣,大姐宁婳早就发配到幽州去了,二姐宁才人已被家中认作伤风败俗之人,三弟宁有汜私通姜钏,奄奄一息,死在魏郢的刀下。

    吏部尚书倒台,贪官污吏去了将近三成,宁家就此沉沦,纵有几家欢喜几家悲,他不关心啊。

    魏郢本就是又恶又坏的奸邪小人。

    “宁有汜尸首何在?”魏郢问。

    “干爹宽厚大度,不是给他葬了吗?”曹远躬身道。

    不提还好,一提他就能想到商藤蹲坐在角落,孤弱无助——虽然不是那么的无助。

    至少他昨晚亲吻她时,还能隐约瞧见脖上未能消散完全的淤青。

    思及此,魏郢眼神阴鸷起来。

    曹远一惊。

    爹,祖宗,您怎么又不高兴了!

    魏郢微颔首,“去,把他挖出来,剁碎了喂野狗。”

    曹远侧目而视,“干爹,他、他尸首早就腐烂了吧……这、这不太好吧。”

    “说说哪不好?”魏郢缓缓抬起眼皮看他,冷冽的目光让他不寒而颤。

    “没有,没有,儿子这就去办。”曹远不断弯腰点头。

    “哎呀,督主您好凶啊,吓到您的便宜儿子啦。”商藤端着一盘小炒肉走了过来,用筷箸夹了块牛肉喂给魏郢。

    魏郢垂下眼看她,只在一刻间便柔了神色。

    他吃了这口牛肉,细细嚼了两下。

    炒得又老又咸。

    曹远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结巴道:“干娘……不是,公主,不是,干娘好。”

    商藤打量着他。

    嘶……这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好像单纯地就是魏郢的走狗,不,干儿子吧?

    这看着,虽然年纪不算大,也就二十出头吧,可真要同魏郢比,还真说不上谁更大,也不知道魏郢怎么想的,收了这么个儿子。

    她的目光停留在曹远身上,惹得曹远战战兢兢。

    公主,求您别看了,干爹好像要把我生剥了。

    魏郢不耐烦道:“行了,快滚。”

    曹远连声应是,劫后余生般走了出去。

    “你们在说什么?”商藤亲了他一口。

    “没什么。”魏郢道。

    商藤:“小炒肉好吃吗?”

    魏郢含笑看她,“嗯,好吃。”

    商藤哦了声,夹起块肉就往自己嘴里递,然后打了个干呕,却见魏郢弯唇笑看她。

    商藤眨了眨眼,“督主,您真的变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狂傲不羁的东厂一枝花形象。

    她看了眼他手上拿着的玉石,好奇说:“雕什么呢这是?”

    魏郢能干什么好事!?

    她第二次想起小太监与小宫女的故事。

    不会在雕什么奇怪玩意儿吧。

    “玉坠,”魏郢继续雕它,“给你的。”

    商藤吁了口气。

    还好还好。

    商藤拎了个小矮凳坐在他身边,和他一同沐浴在阳光之下,春风微微吹过,好不惬意。

    “督主,您到底有几个儿子?”商藤趴在摇椅把手上,翁声说。

    “就两个。”魏郢说。

    “商承舜怎么认的您呀?”商藤乖乖地望着他。

    魏郢停了雕玉的手,指背蹭了蹭她的脸,“问这些做什么?”

    “藤儿就是好奇,为什么独他一个皇子活了,别的却不能活。”商藤道,又加快了点语速,“藤儿没别的意思,真的!”

    无它,放他一命,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

    商承舜在很小的时候就很懂事,襁褓中时不哭不闹,那阵子魏郢很忙,坐上秉笔太监的位置刚不到两年,忙得手脚不沾地,没来得及处理他,后来就忘了,再想起他,他已四岁了。

    四岁的商承舜就懂得比同龄人多得多的道理,害怕魏郢哪天夺去他的命,便装傻,不过见到魏郢第一面时,就被魏郢识破了。

    商承舜跪着抱住魏郢的腿,乞求他能饶他一命,从今以后愿为他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魏郢听得很受用。

    一个皇子,放下一切尊严,给一个阉人下跪,说出去有多荒唐,魏郢就有多想笑。

    兴许也动了点恻隐之心,魏郢放过了他,但也没到认了他这个干儿子的份上。

    直到商藤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魏郢再大,终是个宦官,掌握得了这代皇帝,可自己又不可能当得上帝王,他自己还好,死了也就死了,大永的以后,他毫不在意。

    可他死了,心心念念的公主又怎么办呢。

    她名声那么差,谁愿意护她。

    所以他认了商承舜这干儿子,只奢求他日后为新帝,能念及这份情,稍善待他的皇姐、魏郢的心中人。

    魏郢收回思绪,只告诉了商藤前面一点点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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