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嘴

    这已是商藤被绑来的第二日晚上,整整饿了一天,半口水都不曾进,月信也还未过。

    商藤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位苦命打工扫地的可怜人,她目光呆滞,眼神空洞。

    “看什么看!”

    无疾一边扫地一边骂骂咧咧。

    商藤犹如一具灵魂飞升的尸体,一句话也不说,连呼吸都浅,对他的暴跳,没有回应。

    无疾狂怒:“别看了!我说了玉坠不是我拿的,是外面的狱卒拿的,想讨好我,才塞给我的!”

    商藤:“……”

    商藤并没有想昨晚玉坠的事,她只是饿得不行了,半条命已经跟着消化完的那块馒头一起手牵手飞走了。

    焉成这副死样,有点吓人,无疾觉得这人就是脑子进水了,赶紧走远了点,干脆不看她。

    商藤焉焉地伸出手臂,晃了两下:“好……”

    “别鬼叫,很吓人!”

    “饿”字未出口,无疾又吼了她一声。

    商藤沉默地收回手,坐起来,静静看无疾扫地。

    既然他这般无仁,那她就用眼神攻击他,用神情审判他!

    商藤知道,他是被罚来扫地的。

    剧情里也有大战戏码,无疾作为一个武力值拉满脑力值为负的角色,在得知梁昱有称帝的野心后,果断抛弃了梁昱,转身加入大永正统军的小队伍,于是梁昱的军队被重创,很快没了势头。

    至于为何他一得知这消息就背弃梁昱,商藤没有仔细读,毕竟她的重点全在陈弦如何手刃配角上。

    无疾在后期的戏份之多,堪比男三,可他这个人怪得很,最后竟没和别人一同讨伐魏郢。

    而且,无疾真名姓翡。

    今日多半是无疾得知了梁昱的野心,同他大吵了一架。

    可不对呀!

    他怎么还在这里扫地,不应该英勇帅气地转身离去吗!

    而且她觉得,无疾长得太眼熟了。

    无疾被盯得受不了,放了笤帚,瞪商藤:“你再看我就挖了你的眼睛。”

    商藤识趣闭眼:“你觉不觉得我们见过,或者认识?”

    无疾呵呵笑:“你的狱友们都说过这句话。”

    来自左边牢房的囚犯用木勺挖了一口饭,吧唧吧唧嘴,含糊不清:“隔壁的,我建议你不要说这种话,因为我说过一次后他三天不给我饭吃。”

    来自右边牢房的囚犯放下了叠干草的手,认真点头:“嗯,他说我说这句话是在勾引他,可惜我是男的,不然他就放了我。”

    他们是男女混押,横竖都是囚犯,一人一个小单间,也没什么好忌讳的。

    商藤睁眼了,“我是女的,可不可以放了我?”

    无疾:“……”

    无疾走近她,眼神很凶:“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商藤捂嘴,使劲点头。

    无疾走得近,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上那条疤,肉粉色的,微微鼓起,他身形高挑,隐约像某个人,至于是谁,商藤想不起来。

    可就是熟悉,熟悉极了。

    可她又确信,他们肯定没见过。

    “大人,王上叫您过去。”外头缓步进来一个女人,女人身袭墨绿衣衫,简单的盘发,她指了指外面,“这边交给我吧。”

    商藤看见她,懵了。

    ——宁婳。

    无疾将他凶死人的眼神转移到宁婳身上,“你也是宫里出来的,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趁我不在,偷偷放了她?”

    宁婳笑了,“大人,我没牢匙,怎么放?”

    宁婳从前的傲气,再也寻不到一分,气质也完全不同,说是让夺舍了都不为过。

    商藤惊得说不出话。

    无疾环着手,居高临下,“也是,就算你真放了她,你们俩瘸子也跑不远。休想逃了,我可是做过暗卫的,如何翻,也翻不出这五指山。”

    宁婳“哦”了一声,捡起笤帚,心不在焉地扫了几下,远远瞧见无疾真的走了,才鬼鬼祟祟走到商藤面前来。

    她掏出一个白馒头,递给了商藤。

    左边的狱友继续吃饭,不打算参与她们的故人叙旧。

    右边的狱友已经用铺地的干草折出了一只小鸡,自娱自乐得正欢。

    商藤震惊地接过馒头。

    恶毒女配你要洗白了吗?

    狱友们表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宁婳左右打望,随后掏出一根铁丝,开始撬锁。

    商藤瞳孔地震。

    她张了张口,低声说:“……你确实行吗?”

    没等宁婳回答,“咔嚓”一声,门真开了。

    狱友们闻声而起。

    宁婳神正气定:“我带她出恭,你们都是男人,这里不方便。”

    狱友们大悟,又坐了下来。

    .

    无疾发现自己被当猴耍了,又同梁昱吵了一架,而这次,多了一个昭平郡主当他的“战友”。

    昭平郡主这趟是来问关于璟亲王的事,梁昱曾答应过她,会接走璟亲王和璟王妃,可此刻,璟亲王和王妃被魏郢劫走了。

    “王上是诚心要我一家丧命了?”昭平郡主说话时声线发颤。

    梁昱耸肩:“郡主,本王的人没抢赢魏阉贼,没办法。若不然,你直接去劫回来?”

    昭平郡主半低着头,片刻后,突然抬头拔剑,银剑出鞘,在离梁昱不到一寸时,被下属一刀斩下。

    剑断。

    梁昱冲无疾招了招手,“无疾,送郡主出营寻至亲,今晚你顶撞本王的罪,过往不究。”

    无疾站立,没有要动的意思,只缓缓说:“王上,深夜遣我,要给报酬的。”

    梁昱气得发笑,拉开案下木屉,扔给无疾几两银子,强忍着怒意:“滚。”

    他不想同无疾废话,说了也是白说,对牛弹琴,与其同他吵架气自己,不如给钱让无疾滚。

    无疾很高兴,并不是因为钱,而是又气了梁昱一把。

    无疾转身对昭平郡主做出“请”的姿势,“郡主,在下送您。”

    两人一同出营,分骑两马,一路无言。

    月牙悬空,清澈皎洁,偶尔有蝉鸣,些许清凉的初夏很静谧,可这个季节,气候多变,很容易下暴雨,淋得人猝不及防。

    害怕突来的雨把他二人淋成落汤鸡,是以,他们行得很快。

    昭平郡主抬头看了看天,又望了南方,她不知道何去何从。

    回幽州的王府?

    不可能,魏郢肯定早就安插好人,就等她回了。

    回京?

    抛弃家人独自回那个满是陷阱的地方?

    总不可能流浪四方,四海为家。

    昭平郡主后悔听信梁昱的话了,可她已没办法挽救。

    不知父王和阿娘有没有被魏郢上刑。

    也不知商藤现在怎么样了,她还没来得及去看她一眼,她记得商藤身子是不大好的,也不晓得能不能熬过去……

    思绪飞散到天际,却被远处一道寒光硬生生扯回。

    一支利箭横空飞来,距离她不到一尺,被无疾一剑封路。

    “蠢的么!马骑这么快还发神。”无疾顺着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远处山林,幽黑不见其路,一抹黑影缓步出现。

    天公不作美,竟真的打起了雷,只须臾,便落起大雨。

    蛛网般的雷密布黑幕,伴着黑衣男子的靠近,闪电轰隆震响。

    黑衣男子蒙着面,无疾看见他,心中一滞,不敢确认猜想。

    昭平郡主翻身下马,冲无疾抬了抬下巴,“喂,借我把刀。”

    无疾:“?”

    昭平郡主猛地拍了他一下,“你是蠢的还是我是蠢的,他摆明了要来干架,我又没武器,空手接白刃吗!”

    无疾嘁她,从腰间取出软剑,丢给她。

    转眼,黑衣男子已快步到无疾面前,将他拽下了马,又在眨眼之瞬以剑抵喉。

    昭平郡主见状出剑,却不想他不止一人,还没来得及近他身,被背后偷袭了一把,让另一身着白衣之人往膝弯一踹,跪了下来,刀锋凉意漫上脖颈。

    无疾向后蹬腿,黑衣男子移步,他便立马抓住时机站起来挥剑,可黑衣男子仿佛能未卜先知,懂无疾的每一个想法,比他先一步转身。

    无论无疾如何出剑挥拳,他都能化解招数,就好像,他们是同根亲生的兄弟。

    最终,剑落于肩。

    黑衣男子站在无疾身后,并没有要立刻捕他的动作,无疾反复张嘴,始终说不出话。

    大雨将四人淋得全身湿透,也将无疾的心浇得稀碎。

    很久,无疾试探问身后人,“翡渡?”

    昭平郡主左右晃肩,试图摆脱束缚,“去你的!魏郢呢,当缩头乌龟是不是!连我都能顺走商藤,你们还有什么本事!”

    白衣男子给她嘴里塞了个布团,顿时哑了声,只能呜呜闷叫,他道:“大胆,竟直呼掌印大名,杀你千次死不足惜。”

    .

    无疾翻身上马,兜转马头,向营回奔,身上泼满鸡血,看上去真像是打了一架,还被人揍得半死。

    他暂时来不及问翡渡这些年都去哪了,他只知道现在得回去,把商藤捞出来。

    瓢泼大雨,浇打在身,可营中点满了火,亮堂得晃眼。

    “跑了?怎么看的,就跑了!”

    “属下不知。”

    “看门的狱卒呢!?”

    “都被迷晕了。”

    “谁有能耐迷晕那么多人?”

    无疾勒马,看见梁昱已经大发雷霆。

    梁昱见他回来,还一身狼藉,火气冲脑:“回来得这么慢,死路上了?怎么一身血,砍死你是最好。”

    无疾无所谓地瞥了他一眼,态度依旧那么讨打,“王上,现在入夏,火气太大容易流鼻血。”

    梁昱气极,“给我去找,把商藤和宁婳全都给本王找回来!”

    宁婳瘸了,瘸了条右腿,她说是为了打消这里的人的疑虑,故意砍的,这样比较方便在药堂当帮手。

    商藤为她竖了个大拇指,够狠。

    原来宁婳来到这里,发现这根本就是一个诈骗组织,名头上是起义,实际上是谋反,一早就打好主意要跑,结果人家不放人,只好对自己下狠手,计划着这天,如今只是恰好看见商藤,念起她曾帮过自己,搭把手而已。

    商藤跑得气喘吁吁,全身湿漉漉,发丝紧贴额头,“我觉得,他们很快就追上了。”

    “乌鸦嘴,要你说!”宁婳牵着她的胳膊,头也不回地跑。

    原来你的人设没变,刚刚都是装的!

    很快有人追上来,她们跑进了深林,左右也来了人马。

    剩一条路往前,二人不做犹豫,径直向前。

    这条路,来了一行车马,举着火把,商藤抱着希冀去望。

    可惜,是西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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