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院中存了几口大缸,里头装满了清水,以防走水而用。沈清晏看了看,水中倒影合该只她一人,可她见自己神情慌乱,又好似廊下情景重现。

    萧恕对她有意,这桩事于她而言很是有利。

    他是皇嫡子,是景帝仅有的一个嫡子。若他与自己站在一处,那自己与权力中心便是一步之遥。

    借了他的力,再将他的人脉化成自己的,自然就能与晟王相抗,而汪令笙也必定会按她所想要的,付出代价。

    明明早就已经想明白了的事,为什么自己还要慌?

    她伸手划过水面,搅皱水波,随后翻身入水,任由冰凉清水扫除她一身躁动。

    冷静,好冷静,静下来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利用起这桩事。

    她埋入水底,不能呼吸,不闻声响,冰凉的清水包裹着她,让她思绪更为清明。她忆起了从前种种,萧恕替她簪花拢鬓,萧恕与她同食一物,萧恕替她抚琴而奏,萧恕赠她玉镯……

    沈清晏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呼吸着,冰凉的水并没有让人思绪清明,反而让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慌。

    “雩娘你做什么呀?”徐徽宁方回后院,便见她一个人泡在水缸之中,忙道:“你怎么掉缸里去了,快,我扶你出来。”

    沈清晏摇头,又将身子往水里沉了沉,道:“我得冷静冷静,把事情都理理清楚。”

    萧恕是徐徽宁的表兄,她可以利用萧恕,却不想伤了徐徽宁的心。

    “到底怎么了呀?”鲜少见沈清晏这般不分场合,不顾仪态,徐徽宁只觉定是出了大事。“你不是同表兄一道的吗?”

    听得徐徽宁唤萧恕,她躲开徐徽宁的眼睛,这便将身子又沉到了水下。

    “你别!”徐徽宁拦不住,只得伸手将她拽出水面,试探道:“跟表兄有关?”

    沈清晏缄口不言。

    徐徽宁推了推她,见她仍旧不说,便道:“你不说,我便去找表兄问。”

    “别!”她伸手将徐徽宁伸手拽住,道:“别去找他。”

    “那你同我说个清楚,若不然我现在就找过去。”徐徽宁略显着急,想着此事若同自己表兄有关,她定是得问个仔细方好。

    沈清晏左右看了看,将徐徽宁又拉了近了些,声细如蚊蚋,道:“他亲了我。”

    “什么?”徐徽宁出声惊呼,吓得沈清晏急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徐徽宁一言出,亦觉得不妥,遂压低了声音,道:“他居然欺负你?”

    她本意原是想让二人一道出游,若是郎情妾意,自是最好。可如今见沈清晏这慌乱无措的样子,分明便是萧恕趁人之危强取豪夺,这让她自觉有愧于沈清晏。

    “我自家的妹子,我自己都没舍得欺负。他居然,他居然欺负到你头上了?”愈想愈气,当下她便要去同萧恕讨个说法。

    沈清晏出声拦阻道:“你别去!”

    “那你先出来。”

    沈清晏点头,又道:“姐姐听我一次,此事再容我想想,姐姐便当,便当今日未曾听过。”

    徐徽宁见她如此神情,也不敢一意孤行,只得先让她自缸中出来,二人一道入内,替她换了衣裳,擦拭湿发。

    而另一处,萧恕亦在苦恼。

    一旁随侍的风逐见状,便道:“殿下是遇上了何事?属下许久未见你这样坐立难安的模样了。”

    萧恕看了看风逐,谷欠言又止,复低下头看着手中书册。方才之事,他自知有错。

    他没有控制好自己,吓着了佳人。

    风逐瞧着萧恕此时的神色,心中不免一阵好奇。

    自己这个主子,那可是个事事都喜欢端着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自己在这样的主子手底下当差,而自己的爹,又在自己主子的爹手底下当差。

    风逐难免就会被自己亲爹提出来说道。

    素日里头父子俩常说的大致就是殿下果真稳重云云。

    可风逐很清楚,那都是他装出来的。

    旁的不说,就瞧着这半年来,自家这位主子每每翻墙偷瞧县主之事,那就跟稳重俩家沾不上半点关系。

    “殿下,您的书都拿反了。”风逐笑着提醒,虽不知是何事,但在当下能让萧恕如此失态,想来除了沈清晏,也不会有旁人了。

    萧恕弃了手中书册,清了清嗓子,这便同风逐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风逐点点头。“殿下,我知道如果这两个字的意思。”如此强调,必然不可能是‘如果’。

    他便又道:“如果你与一个姑娘,互许了终身。然后,你亲了那个姑娘。可她却推开了你,躲了起来,是何意?”

    风逐笑道:“殿下,你肯定是吓到沈姑娘了。”我的殿下啊,终身都定了,这速度有点快啊!照着这速度下去,指不定明年就成亲,后年就能当爹了!

    可喜可贺,陛下有孙子了!

    萧恕不悦:“我何时说是沈姑娘了?”

    “是是是,是属下失言了。”风逐点头,急忙补救,又道:“那名姑娘定是被吓到了。”

    “为何?”

    “殿下,你想,这好人户家未出阁的姑娘,有哪一个是随便会同男子行亲密之举的?”

    风逐略一顿,又道:“虽说情至浓时,身不由己。可人家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你们又未定亲。加之柳老夫人故去不过半年,殿下此等唐突之举,任谁都会被吓到。”

    萧恕点点头觉得风逐说得十分在理,又忽觉不妥,怒道:“都说了不是沈姑娘,那男子也非我,你胡乱说些什么?”

    “是属下失言,属下失言。”风逐连忙告罪,只觉一向行事稳妥的朔阳王爷,在此事之上行同竖子,着实好笑。

    “那,那既然吓到了,该怎么办?”

    “哄啊殿下!”

    “趁热打铁啊殿下!赶紧把这事定了,报与陛下知啊殿下!明年你就能娶妻了啊殿下!后年你就当爹了啊殿下!”

    “滚出去!”

    因是有前日夜间那一出,沈清晏一夜未眠,清早便带着十一同白鹭早早离开县衙。连徐徽宁那头,都只是嘱了一名差役传话。

    待萧恕从内间出来之时,那差役正将此事告于徐徽宁知。她眼见萧恕出来,一记眼刀剐过去,着实让萧恕都往后退了一步。

    心虚呐。

    徐徽宁本就为寻沈清晏而来,此时既沈清晏已然回京,她亦不想久留,甩了萧恕脸子,便一人一骑,扬长而去。

    一旁风逐见了,不由替萧恕捏了把汗,只觉得自家王爷一时情难自禁倒是生生惹到两位姑娘。沈姑娘若将来事成,便也罢了,只怕这长宁郡主不肯轻易罢休啊。

    离了孟县回元京。沈清晏本也就是为了躲开萧恕,一行人急急回转,终是在第二日日入时分,入了城门。

    马车入城,未回沈府,亦未去往卫国公府,而是一路前行驱车直往晟王府。

    守门小厮当是得了训示,见是沈清晏一行人,便直接将人请了进去,引至晟王院外稍候。

    时已日入,晟王与晟王妃正在用膳,描金屏风之外,侍女来报,道:“临川县主求见。”

    时至桂月初,晟王府中栀子花谢尽,满墙的凌霄花开得却十分好。那橙红花朵满布墙对,如点点红焰燃于半空,夺人眼目。

    因是正值膳时,甫闻临川县主到访,晟王夫妇二人草草用了些,便叫人撤了席面,这才命人将沈清晏请进来。

    她腿伤虽已大好,此时却依旧让白鹭扶着,深深浅浅地行至内室。见晟王夫妇坐于正位,她便抬手见礼。

    “县主有伤在身,不必多礼。”晟王妃言罢便去亲扶,随便又唤人取了胡凳,几人便都坐至胡凳之上了。

    内间侍女端上茶盏,又布上各色茶果。晟王未发一语,只看了看左右,那一室奴仆便都退了出去。

    “县主伤势可好些了?”晟王妃关切道:“听田统领言,他与县主行至半路便分开了,不知之后发生了何事?”

    沈清晏道:“这便是今日我叨扰王府的原由了。”她自袖中取出画像,放置于矮桌之上,道:“与我有所交集者,有四人,这便是其中二人。”

    晟王将画像执起,而后道:“余下二人呢?”

    沈清晏摇头,道:“其中一人是将我擒获者,那人始终背对着我,我不知其身份容貌。但却有一点肯定,他定然未曾见过王妃,故而才会将我当成王妃捉去。”

    晟王点头。

    沈清晏又道:“最后一人,我听那些贼人喊她使者。容貌几何,我并不知晓,只知她定是名女子。”

    晟王疑道:“此话何解?”

    “彼时,我佯装受伤昏睡,听得来人脚步轻盈,环佩锵鸣。那人曾以手触碰过我,她的指腹光洁,留芳如杜若。”

    沈清晏略一思忖,方道:“恕我多言,只怕是素日里与王妃有过交集之人。”

    晟王将画像收起,道:“此事,本王自会去查。”他端了茶盏,将沈清晏打量了一番,又道:“听闻县主出事,是由我二弟救回的?”

    沈清晏点头,道:“多得徽宁姐姐求了朔阳王殿下出面,如若不然,我怕是早已喂了江中鱼虾。”

    “可我觉得我二弟待你,不一般。”他笑容狡黠,如狐如鼠。

    沈清晏听罢,面上笑容愈甚。她执了茶盏,看着其中碧色青青,笑道:“若真是如此,那妾,可得恭喜王爷。”

    晟王疑道:“哦?”

    “有妾这般暗子存于朔阳王身侧,于王爷而言,称不得一桩好事吗?”她将这琉璃茶盏端得略高了些,又道:“有妾在,即便是这灯下之黑,王爷也能看得分明。”

    晟王笑着饮茶,沈清晏便将手中茶盏放回原处,起身告辞。

    她方行了几步,忽而转身,对着晟王妃道:“王妃,在别院之时,您曾说过,回了王府后,要将府中荷花摘些赐于我。不知,可否今日就让妾把这恩典给讨了?”

    晟王妃神色微异,又思及那夜走水之前沈清晏的言辞,忙笑道:“自是可以。”说罢,便出声唤屋外侍女入内,吩咐人将沈清晏领去自己院中。

    晟王妃的院落在府中西南处,院中花卉众多,时值花期,百花吐艳,竞相争辉。

    沈清晏在她院中稍待了片刻,晟王妃便带着一众人回转,待将一室奴仆都遣走后,沈清晏方把袖中耳坠取出。

    “这,这如何会在你手中?”晟王府甫一见此物,便觉得诧异。随后她将耳坠拿近了些观看,见这耳坠侧边金丝上留有一道划痕,面色转眼即变。

    “看来王妃是识得此物了。”沈清晏略微叹气,道:“从前,我曾见杨二姑娘佩过一只一样的耳坠。”

    晟王妃将耳坠收回袖间,道:“你是从何处得来?”

    沈清晏答道:“自被绑的渔舟之上。”

    晟王妃不语,少顷后,又道:“县主之意,你方才所说那名使者,便是我二妹?”

    沈清晏摇头,道:“我从未见过那人的容貌,她也未曾说过话,所以并不知晓其身份。”

    “那你方才为何不当着王爷的面说?”晟王妃心中生疑,又道:“此时将此物交于我,又是何意?”

新书推荐: 浅尝辄止 和幼驯染重生回警校后 穿成杨过他姐之度步天下 你好,我是大反派 遇难后被美人鱼赖上了 我靠搭配系统升官发财 赤蝴在册 心仪已久 重生之陌上花开等君来 真癫,给七个顶流当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