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资本的创始人，也是现在的执行合伙人是一对兄弟，名为萧鑫、萧磊。

    前些年由于互联网经济大热，他们投资的一些创新型公司后来也有成长为上市公司的案例，但机构往往会在投资标的上市后选择立刻获利退场，采取的是典型的短打模式。

    禹菲拨通了萧鑫的电话，以安迪欧阳投资顾问的身份，约定双方于两天后的周日上午见面。萧鑫倒是回应得十分痛快，但指定的会面地点有些出乎禹菲的意料，是在京州郊区的一处别墅。

    这天安迪欧阳和禹菲依约到达，发现这是一片中式别墅区，造型都是白墙灰瓦，看得到各院中大多还种植着金镶玉竹等雅致的绿植。他们到达的这一间别墅位置相对独立，四周都没有临户，大门前方还有一片小湖区，眼下虽只是早春，池中的水位却十分充盈，水质清晰见底。

    停车上前一看，门侧还有铭牌，名为“听竹楼”。欧阳敲门后大门一响，直接洞开。二人对视了一下，一起走了进去。

    这户的前庭设计得十分讲究，弯弯绕绕地转了好半天，才走到正房门前。两人刚到门前站定，户门也自动打开，看来内部早已经看得到外面的情形，可以方便地远程操控。

    进了户门，就见入户玄关处设置了一座铜置的高大屏风，半透明的玻璃上勾画着翠竹，映衬着放置在屏风后的玉瓶摆件，显得简洁又别具心思。

    “是安总来了吗？”人未到声先至，一个人绕过屏风出现在二人面前。是个看上去将近不惑之年的男士，小眼圆鼻，板寸发型，身材微胖，穿着一身中式长衫，大手指上还戴着一个玉扳指，本是斯文的装扮，却隐隐透出不协调的市俗气。二人已经事先确认过萧氏兄弟的样貌，立刻认出这人正是哥哥萧鑫！

    “萧总你好，我是安迪欧阳！”欧阳客气地应对，又指向禹菲说：“这是我的投资顾问禹菲。”

    萧鑫面带笑容地寒喧了一番，把二人让到了客厅中。

    客厅也是传统的中式布置，两人落座的中堂桌椅后方，又立着一座宽幅屏风，上面是湖景水墨画边题着苏轼的《定风波》。

    三人刚刚坐定，又见一个男人提着一只铁壶走了过来，一边说：“欢迎二位，我是萧磊。”一边将壶中开水注入桌上的水壶内，熟练地将几个杯子颠来倒去，最后斟满递给了欧阳和禹菲。

    萧磊比萧鑫小两岁，打扮倒是休闲商务风，看来这别墅应该是偏爱古风的萧鑫的地方。

    “哎呀，久仰安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是仪表堂堂……”随着萧鑫的开腔，双方开始了一轮常规的商业场面话。但安迪欧阳并不喜欢纠缠于这种话题，很快将今天的主题抛了出来：“二位想必也知道我今天的来意。贵方目前已经是天合的大股东，我作为董事和集团总经理，居然还没和二位接触过，是非常失礼的。”

    按商场惯例来讲，收购方应当主动与被收购公司的高层接触，毕竟如果能取得原有董事会和领导层的支持，收购的效率将大大提高。但燎原资本却完全没有这样做，欧阳这话反客为主，也是暗讽他们不懂规矩。

    萧鑫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但却只是淡淡一笑道：“怎么彭总都没和你讲吗？我们早就去拜访过了。”

    这一点倒也在预料之中，欧阳即刻也笑着说：“看来彭总并没有给您非常积极的答复，不然我们早就在一张桌前相遇了。”

    距离燎原第二次举牌已经又过去了两天，假如彭岳展下定决心和燎原合作，那么双方一定会联合对安迪欧阳进行逼宫。一直这样耐心地蛰伏，至少证明他们没有联合。欧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已经接触过而已。

    “哈哈，答复不积极，但也不消极。”萧鑫笑道，“彭总作为公司的元老，想得总是要多一些，需要一些时间也是正常的。”这个话明显就是留了几分余地，让安迪欧阳不要得意得太早！然后他马上又补充说：“彭总肯定也是在考虑安总你的立场，我们呢，其实最在乎的也是你的立场。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和你谈，也是想先给你看到我们的诚意。”

    “什么诚意？”安迪欧阳问。

    “下周我们会完成下一次举牌。”一旁的萧磊突然说。

    “哎，别这么说嘛！都没确定的事，就这么急着讲出来。”萧鑫表面上是在斥责萧磊，眼神里却难掩得意之色。

    这话的确让欧阳和禹菲都吃了一惊！要知道现在天合的市值已超千亿，收购它15%的股份，需要超百亿的资金。投资初创企业起家的燎原资本，竟然有这么强的资金实力吗？而且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来？

    “不知道贵方的资金安排是怎么样的呢？”欧阳直截了当地问。

    “这一点就不用安总操心了。你需要考虑的是未来我们怎样合作的问题。”萧鑫笑着说。

    “那取决于贵方想走到哪一步了。”欧阳说。

    “我们想做天合第一大股东。如果安总你能支持我们的话，我可以保证你现有的地位不变，现有的领导层也不变！”萧鑫言之凿凿地说。

    欧阳听了，并没有马上答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抬头道：“据我所知，贵方在过去都是以孵化互联网高科技企业为主要方向，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入主天合呢？”

    “啊，这个嘛，”萧鑫把身体向椅背上一靠，半开玩笑似地说，“这两年互联网公司的情况你也了解，风险越来越大，钱难赚啊！我兄弟二人出来打拼也有十多年了，累了，真心想上岸躺平了。”

    “哦？不知二位萧总过去是做哪个行当的？”欧阳也应和似地笑着问。

    其实禹菲已经对这二人做过详细的调查，当然知道他们过去是做什么起家的。十多年前曾经有一个时期，民间小额贷款业务甚嚣尘上，以□□式的泼油漆催收而闻名，这二位正是靠这个拿到了第一桶金。后来对这种行为的打击越发严厉，旧的模式走不下去，有一些脑筋好有门路的，就把手上的钱洗白转行了，萧氏二人就属于这一类。欧阳明知故问，实则是在讽刺他们并没有任何经营实业的基因。

    “呵呵，旧事何须总提呢？总归我们希望今后能长驻在利国利民的好项目上，给社会做点贡献！”萧鑫说。

    “我和彭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都会为天合的长远去着想，而不是只图一时的利益，与狼共舞。”欧阳收敛起笑容，严肃地说。

    萧鑫一听，脸上的笑容立刻也跟着消失了，萧磊也停下了对茶具的摆弄，抬头用税利的目光盯着安迪欧阳。

    “哎呀，真是好茶！”在这一触即发的敌对气氛中，禹菲突然出声感叹道，她端起手上的茶具，对着萧磊说，“没品错的话，这是贵州的那个……”她说着还站起身来，开始四处走动着，一根手指在空中虚点着，一脸苦思冥想的表情。

    萧氏二人都被禹菲这突出其来的跑题搞得有些懵，但看着禹菲困惑的样子，萧磊还是忍不住接话说：“是湄潭翠芽。”

    “对了！就是那个！甜，还有一点淡淡的花香……”禹菲一边抿着茶一边说。

    欧阳望着禹菲，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适时地把话头接过去继续说：“今天难得我们见面，我也希望听取一下二位对天合未来发展的想法，毕竟不管将来我们在天合如何相处，更重要的是天合要有未来才行。”

    萧鑫萧磊一听，态度也有所缓和。但回到问题本身，萧鑫想了想才说：“嗯……我觉得美国这一制裁，未来芯片的设计制造这一块会有非常大的机会……所以往这个方向走是肯定没错的。”

    “那您觉得在外部技术和供应链封锁都越来越严的情况下，天合要怎么破局发展这一块业务呢？”欧阳问。

    “这个嘛……这个……”萧鑫突然失去了刚才的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变得吞吞吐吐，眼光直向萧磊飘去。

    但是萧磊似乎也没有什么支援他的能力，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这个是领导层要考虑的问题了。”说完觉得十分不妥，又补充道：“所以我们才提议安总留任，这是基于对你专业度的信任！”

    “所以您的意思是，在天合的未来发展中，你们只能提供资金支持吗？”欧阳问。

    这一问，让现场一下子陷入了沉寂之中。萧鑫萧磊好像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开始战术喝水和茫然四顾。

    过了一会儿，萧鑫才又说：“据我所知，彭总也是重点提供资金支持，管理都是交给安总你，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嘛！”

    “天合的基础材料供应链方面的体系可完全是彭总建立起来的。”欧阳说。

    “这个……我们刚刚接触半导体行业，有一些情况，可能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才能了解清楚……”萧鑫无力地辩驳道，早就失去了刚才那种财大气粗的气势。

    欧阳见时机已到，站起身来说：“贵方有意投资天合，是对我们的肯定，对这一点我非常感谢！但如果贵方最终的目标是成为天合的第一大股东，我在此仅代表我自己表示不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