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实

    话讲到这里,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安迪欧阳和禹菲二人便径直离去,留下萧鑫萧磊一脸阴沉地坐在那儿。

    出了别墅大门,欧阳刚要开口说:“你……”却被禹菲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并用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一直等回到车里,禹菲才说:“这周围可能有监控,说不定是带语音录音的。”

    “你怎么知道?”

    “你们谈话的时候,我注意到客厅屏风后面有个小房间,隐约有闪动的绿光。猜得不错的话那里面可能有监控设备。我还特意走来走去想瞧清楚,但视线被挡得严严密密的。”禹菲说,“再说如果他们不打算搞小动作,为什么要让咱们跑这么远?”

    欧阳听了一愣,然后笑道:“你怎么跟特工似的。”

    “你不觉得这两个人有问题吗?”禹菲问。

    “岂止‘有’问题,问题大了!”

    “说说看。”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俩人只是挂名合伙人,燎原资本的后台老板另有其人。”欧阳说。

    “我总觉得,说不定他们的后台老板刚才就在场……”禹菲摸着下巴说。

    “哦?你又知道了?”

    “后来你问他们细节问题的时候,他们俩的眼神就开始往屏风后面飘,我觉得搞不好他们的后台老板就在那里面听着呢!”

    “菲儿,你不要做投资了,改行当侦探吧!”欧阳一边笑着捏禹菲的脸,一边启动了汽车。

    禹菲把欧阳的手从脸上扯下来抓在手里,思路却还停留在刚才经历的那些场景里。

    假如对方真的有后台老板的话,为什么不出来相见呢?动用这么大量的资金,不管是为了套现还是为了长久经营,和天合的核心人物正面接触都是不可避免的,他这么躲着安迪欧阳意义何在呢?

    最近一段时间彭家其实也并不平静。这一天,彭岳展坐在五岳集团董事长办公室中,看着手上的一叠资料,越看越是火起,最后简直是怒发冲冠,站起来用尽全力向对面的彭荜掷去,纸片在空中纷纷扬扬地飞落,父子二人的脸都变得铁青。

    “你……你这死小子到底是想干什么啊!”彭岳展骂道。

    彭荜也是有些心虚,嗫嚅道:“谁知道这是怎、怎么算的,突然就、就滚到这么多了……”

    “三千多万啊,你以为你老子赚三千万是轻而易举的事吗?招一招手就大风飘来了吗?”彭岳展拍着桌子,痛心疾首。

    他又拿起电话,冲着里面吼道:“把彭荜的信用卡全部给我停掉!全部帐户锁住,不经我批准不许解锁!”

    “爸!爸!”彭荜一听大事不好,赶紧告饶道,“我知道错了!您把我的卡停了我怎么生活啊?”

    彭岳展气得胸口不断起伏,突然想到什么似地问:“我问你,那天安迪欧阳发现的那三百万呢?”

    “那点钱,连、连还利息都不够……”彭荜却小心翼翼地说,“早被他们拿走了……”

    彭岳展跌坐回椅子中,抚着额角深深地叹息。

    “现在他们已经追、追上门来说要弄死我,爸,帮、帮我想想办法吧!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彭荜一着急,口吃更加严重,人扑到彭岳展膝上,拼命地哀求。

    “所以一开始你为什么要去赌?”彭岳展盯着儿子的脸,恨恨地问。

    “就是、就是供应商招待我去澳门玩儿嘛,我、我就想着玩儿一下而已……”彭荜说。

    “除了那三百万还有其他的吗?”彭岳展厉声问。

    彭荜却不敢作答,目光闪烁,不断地偷偷地打量着老爸的脸,犹豫了半天才说:“还有几笔……”

    “你怎么敢动这个脑筋?谁给你的胆子!”彭岳展质问道。

    “反正又没、没拿公司的钱,别人给、给了为啥不要呢……”彭荜却这样说着。

    彭岳展顿时想起安迪欧阳当时说的那句“现在他已经敢当着我的面收钱了,下一步他还敢做什么”的话。他瞪视着面前这个不争气的小子,内心真的是懊恼加悔恨!将采购这样的工作交给这样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岂不相当于让老鼠看守粮仓?所以事到如今错的到底是彭荜,还是自己这个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老子呢?

    正纠结不定,电话响起,他按下接听,传来秘书的声音说:“彭总,天合集团的安总又打电话来找您了,还是说您不在么?”

    “这……”彭岳展想了想,终于说,“让他半小时后来吧。”

    接着他一脚踢开扶着他腿的彭荜,吼道:“你给我滚回家去,这几天不许出门,不许见任何人,也不许和任何人谈起这些钱的事情,等我电话!你要是敢胡来,我就把你送进监狱蹲着去!”

    彭荜一看,这是老爸要出马帮他解决问题的态势,立刻非常配合地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现在就、就回家,绝对不出去!”说罢,一溜烟地就跑出门去了。

    彭岳展长出了一口气,重重地坐下,目光落在桌上放着的当天的财经早报上,头条消息便是“燎原资本完成第三次举牌,超越五岳集团成为天合第一大股东!”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躲着安迪欧阳,倒也不仅仅是为了袒护彭荜。实际上五岳集团最近十分不平静,因为国际间贸易管制的原因,原本确定好的几个国外的采购单突然被当地海关卡住,影响了几个较大项目的交期,领导班子天天开会处理这些问题,本就已经焦头烂额。

    今天还有人给他寄来了一份材料,仔细一看,居然是一份帐单,是他儿子彭荜这几年在外面欠的各种债务,总金额竟然达到三千万之多!这小子在外面花天酒地挥金如土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能达到这种程度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期。

    其实一开始燎原资本的萧氏兄弟就和他接触过,希望双方合作对天合进行接管和改组,被他断然拒绝了。

    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虽然他和安迪欧阳之间也并不是毫无矛盾,但合作了这么多年欧阳一直对他十分尊重,从来没有采取过什么强硬的手段夺权,对彭荜的各种闯祸也是百般容忍,所以他宁可舍了彭荜也还是把集团总裁的位子给了安迪欧阳。

    更现实的情况是,从天合获得的利益对他五岳集团也有相当高的贡献度,他还真心不希望这棵长期摇钱树出什么问题。而姓萧的两兄弟,一看就是典型的投机分子,并不是做实业的料子,对他们入主天合他完全不看好!

    眼下大敌当前,就连第一股东的地位都已经被夺走,他手中能打的牌已经十分有限。难道,现在真的要去迎合安迪欧阳的联手主张吗?那么彭荜就势必要出局,他彭家在天合的势力就会进一步削弱,这又是他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何去何从呢?彭岳展眉头紧皱,思索着。

    余诗诗这天下班回到公寓时,又见到吕泽峰的车已经先行停在那里。他果然依约来找她了!这让余诗诗心里顿时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那是类似某件一直断货买不到的限量包包突然到货,终于马上要到手的那种感觉,恨中带着一点兴奋!

    如果说吕泽峰这个男人也是一件稀缺商品的话,那么他真的很懂饥饿营销,特别是知道如何跟余诗诗保持一种拉得开但扯不断的关系,让余诗诗欲罢不能。

    偏偏余诗诗明明非常清楚这一点,但就是很愿意沉浸在这种奇妙的男女博弈中乐此不疲。在她心里,吕泽峰真的是一个极品,一出现就让她过去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变得索然无味。

    而且她还有一种隐约的直觉,这还并不是吕泽峰的全部!

    回到家里,却并不见吕泽峰的影子,余诗诗正觉得奇怪,大门一响,有人走进来。余诗诗走过去一看,吕泽峰刚从外面进来,披着件黑色连帽夹克,里面是灰色的紧身运动服,下身是短裤和运动鞋,像是刚刚健身归来的样子。唯一不协调的是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鼓鼓的装着什么。

    见到余诗诗,他说了一句:“等一下,我一身汗。”就径直脱鞋进屋。两人身形交错的一刹那,他圈起手指,在余诗诗的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说,“谁让你回来早了。”

    余诗诗摸着脑门一看表,还真是比平时要早。因为明天是公众假期,所以今天公司提前下班了。

    吕泽峰把手上的东西放到吧台上就去冲澡了。余诗诗走过去打开塑料袋一看,居然是几罐啤酒。

    等吕泽峰冲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时,头发湿湿的,浑身还冒着腾腾蒸气。他直奔吧台,却发现吧台上的酒已经不见了踪影。余诗诗拿了一瓶电解质水走过来递给他说:“刚健完身不能喝酒!”

    吕泽峰嗤了一声,接过一瓶水一饮而尽,喝完一副不太满意的样子,坐进了沙发里,拿出手机来看。

    余诗诗笑了笑,走过去坐到他对面问:“燎原资本,查得怎么样了?”

    “就凭他们,没有能力吃下天合的。”吕泽峰说着,却不抬头,还是望着手机屏幕。

    “现在他们已经是天合第一大股东了。”

    “那只能说明安迪欧阳还没有想明白。”

    “想明白什么?”

    “到底他自己要的是什么。”吕泽峰说,然后她转过头来望着余诗诗说,“事到如今你也得想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我想要的吗?”余诗诗沉吟着。

    她又何尝没有想过呢?现在燎原资本来势汹汹,天合内部却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分裂局面。大家各自为政,谁和谁也没有真正联合在一起,又怎么可能形成什么有效的对抗呢?

    作为最后加入天合的重要成员,余诗诗的持股比例不算高,也不算低,虽然比第一梯队的彭氏和安迪欧阳少很多,却比第二梯队的夏惊云、魏晓冉等天合高管以及减持后的百兆要高,但不管是安迪欧阳还是彭岳展,都没有向余诗诗表示过想跟她联合的意向,这让余诗诗的地位尴尬不已。

    吕泽峰看她半天没有答复,也大概猜到了她在踌躇什么,于是更直接地问:“比如说,你想在天合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救世主?还是看客?”

    “目前的情况下,我恐怕也只能当个看客。但看客如果什么都不做,难保哪天火就会烧到自己身上。”余诗诗说。

    “那你觉得安迪欧阳是什么角色?”

    “他吗?肯定是救世主啊!不然换了江山第一个出局的就会是他。”这是最符合余诗诗直觉的答案了。

    “他当救世主?他还有什么招数没使出来吗?”吕泽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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