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

    “总之虽然这次没事了,家属后续还是要多关注她,多陪伴和开导,服药一定要遵医嘱……”大夫开始嘱咐一些常规的注意事项,欧阳却没有怎么听进去,他垂手而立,感觉脑子一片空白。

    屋内此时也并不平静,杨博威双眼通红,像在极力地压抑着情绪,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出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她变成这样?”

    坐在一旁的老曲表情却十分平静,他望着禹菲的睡脸,眼神复杂,但其中的情绪却并不包含吃惊。

    禹菲做了一个梦。

    在这个梦里,她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奔跑在一片完全被白雪覆盖的冰湖上,雪地上留下了她长长的一串足迹,像是在纯白画布上任意挥酒后的涂鸦作品。她张开双臂,自由地旋转着,舞蹈着,呵气成霜。

    突然,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激起一片雪雾。她摔得很疼,有点想哭,突然看到雪雾中一个人走向她,向她伸出手来。她笑着去握住那只手,这人将她拉了起来,替她拍去身上的雪,然后伏下身,将她背在背上向前走着。

    她用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把脸贴在那坚实而宽阔的脊梁上,能够感觉到一种极强的暖意开始将她融化,周围的寒冷开始远离,包裹着她的只有无比的幸福感!

    这一刻是如此令她眷恋,她好像久已忘却了这个场景,忘却了这才是一切记忆的起点……

    正在怔仲间,听到有人在轻唤着她:“菲儿!菲儿!”……是安迪欧阳吗?她突然觉得自己此刻是如此渴望见到安迪欧阳,如此想投入他温暖的怀抱!于是她伸出手去,感觉到一双手握住了自己的手,但触感是如此陌生,这让她心里一动,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菲儿,你还好吗?”映入眼帘的,是杨博威的脸。

    她想移动身体,却觉得浑身无力,只能虚弱地开口道:“我……怎么了?”

    “你先不要说话了,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再说……”杨博威紧紧抓着她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一样。

    “嗯……”禹菲应着,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放进了被子里。眼光一动,随即看到了一边坐着的老曲。

    她立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老曲投去了一个眼神。

    老曲当即会意,转头对帮禹菲整理被子的杨博威说:“小子,她都醒了,肯定饿坏了,你不去给她买点吃的?”

    “可是大夫说她现在不能……”杨博威刚想争辩,马上明白了什么,也就默不作声地走出去了,还转身把门也带上。

    他一离开,禹菲就开口道:“……吕泽峰回来了。”

    老曲一听,叹了一口气说:“我猜到了。不然还有什么事情能对你打击这么大呢?”

    “我的头好痛,”禹菲说着,用手指抵着自己的额头问,“我怎么会到医院来了呢?”

    “我们查到了一些东西,那小子急着告诉你,又联系不到你,就冲去了你家。”老曲说。

    “哦,他怎么知道我家的?”

    “还不是你自己干的好事?”老曲说,看禹菲一脸莫名其妙,又说,“不是你把这小子塞给我让我调教的吗?”

    禹菲顿时明白了,看来杨博威跟着老曲,别的收获就不知道有没有,查别人的私人信息绝对是一把好手了!

    老曲轻咳了一声继续说:“……然后就发现你晕倒了,就送你来医院了。大夫说你服了过量安眠药,洗了胃,抢救了好半天你才活过来了。”

    老曲说到这,眉头紧皱,用责备的语气说:“吕泽峰回来又怎么了?都这么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啊?”禹菲有点吃惊,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地说:“我想起来了,当时我视线有点模糊,估计是拿错药了吧!”

    老曲一听,真是哭笑不得,但随即叹道:“我就知道你个死丫头不会这么脆弱……”

    禹菲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但随即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又说:“看来这次天合的事情,背后在操纵的就是吕泽峰。他特意来见我,还把安迪欧阳也约来,就是想借机给他施压……”

    “我们也查到了,燎原这次的资金来源相当多样化,隐藏得很深,和他们牵连的除了银行、保险公司、证券公司和几支私募基金之外,还有几笔到现在也是来源不明。我就说,这么大的资金量,这么老练的操作手法,肯定不是两个姓萧的能做得到的……”

    “老曲,”禹菲突然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吕泽峰在金融圈里的事?”

    老曲一听,轻咳了一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刚才说,早就猜到吕泽峰回来了,怎么猜到的?我现在的生活圈子早就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你为什么会第一时间想到他?说明你早就知道他在我身边转悠了,是不是?”

    老曲听她分析着,叹道:“果然你这丫头还是睡着了要安静可爱很多。”

    然后他显得有些犹豫,想了一想才说:“吕泽峰已经不是当年的吕泽峰了,这些年我也断断续续地听说他在投资圈干了几件大事,人脉很广,影响力很大,玩暴力收购也早就不是头一回了。但他的风格就是一直躲在幕后,都知道是他的盘子,但从来查不到他的痕迹,当然,除了我。一直没告诉你只是不希望你和他产生什么瓜葛。”

    “怎么,你担心我会输给他?”禹菲却并没有被吓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

    “我只是担心你像你姐一样……” 老曲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禹菲坚决打断:“我不是我姐!老曲,这种想法你今后都不要有,我就是我!”

    禹菲虽然嘴上这样说着,却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藏在被子下的手兀自在微微颤抖。

    “你就嘴硬吧!“老曲说,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安迪欧阳也来过了,有事先走了。要怎么和他说,你自己想吧。我老人家很忙,也要先回了。”

    这话一下子让禹菲脸上的强硬表情褪去了大半,眉头微微皱起,看上去像是有些发起愁来。

    “唉!还是太年轻啊。“老曲摇着头,叹息着走了。

    结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安迪欧阳都没有出现,甚至也没有发信息过来,这让禹菲产生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但是安迪欧阳不联系她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原因,所以她也不会去问,只会耐心地等待。

    第二天中午,禹菲正坐在床上吃着医院提供的流食,杨博威突然跑了进来,嘴里喊着:“菲儿菲儿,快看新闻!”

    他随即打开了病房里的电视,上面赫然播放着天合和安迪欧阳的一些资料信息,下方标题写着:天合集团紧急发布股票停牌公告!

    停牌!禹菲心里一沉。停牌是一柄双刃剑,固然使燎原失去了攻城掠地的主战场,但对天合的市场形象也会造成严重打击,为未来的发展埋下隐患,不得不说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打法。

    而且,这个停牌公告出得这么快,很大可能并没有经过董事会决议,天合的董事们,彭岳展、余诗诗他们,会同意这个决定吗?

    为什么安迪欧阳会在这个时点选择决一死战呢?禹菲疑惑不解!

    同一时刻,余诗诗终于接到了来自安迪欧阳的电话。彼时她正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报道,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她一向十分冷静沉稳,可以忍受安迪欧阳跟她打哑谜,但停牌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都不和她打声招呼,这可是直接突破了她的底线!不管背后有着什么样的猜疑和斗争,好歹她现在也是天合的董事兼高管,难道就连这点儿知情权都没有吗?

    “CC,见个面聊聊吧。“安迪欧阳说。

    “安总,你难道不觉得这话应该更早说吗?“余诗诗已经毫不掩饰语气中的不满。

    “吕泽峰,我见过了。“安迪欧阳突然说。

    “什么?”余诗诗有点意外,她不明白为什么安迪欧阳要突然提到吕泽峰。

    ”他就是燎原资本的后台老板,对吧?”欧阳说。

    “咣当”安迪欧阳听到余诗诗那边传来一声很大的撞击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到了桌面上。

    “CC?“他唤着。

    过了好半天,余诗诗才回答说:“见个面吧。”

    两个人并没有选择在公司面谈,而是约在商务区的一家茶馆见面。

    余诗诗在茶馆中乍一见安迪欧阳,却是有些吃惊!在她的印象中,无论是在怎样的工作强度下,安迪欧阳永远都是整洁清爽、着装考究、神采奕奕、风度翩翩,但今天的安迪欧阳发型有些乱,下巴上还有短短的胡茬,衣服上也有多处褶皱,眼神不定,精神有些委顿,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风采。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两人落座后,余诗诗急迫地问,”你和吕泽峰,怎么见到的?”

    “他通过萧鑫约的我……”安迪欧阳说,“没见面之前我并不知道他的身份,见了面才发现的。”

    “他找你做什么?”

    “他承认了自己是这次收购的始作俑者。本来我以为他在我面前现身只是打算在收购的问题上和我讨价还价,没想到,他同时约了禹菲……”

    “禹菲?“余诗诗觉得这个转折出人意料。

    “吕泽峰和禹菲从前好像是认识的,”安迪欧阳继续说,然后他就叹了一口气说道,“禹菲见到他,精神受了很大的刺激,现在还住在医院里。”

    这……余诗诗完全混乱了,这一个又一个的事实实在太超出她的认知了,让她一时间难以消化!但是她立刻明白为什么安迪欧阳变成眼前这个样子了,说实话,她自己心里眼下也因为这无数的未知变成了一团麻,剪不断理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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