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阵，禹卿又来学校看禹菲，一见面就喜上眉梢地说：“小菲，我的公司终于有机会上市了！”
“是嘛，太好了！”禹菲也非常高兴。她当然知道这两年禹卿为了上市的事做出了多少努力！
“只是现在对方提出条件，要同我签对赌协议。”禹卿说。
禹菲对这个对赌协议也略有所知，就是投资方与被投资方约定一定的条件，比如被投资方要承诺在一定的时限内完成上市，否则投资方就有权按撤回投资，还可能会要求被投资方支付一定的代价，甚至承担违约金。可以算是一种风险比较大的投资契约了。
“必须要这样吗？”禹菲有些担忧。
“我找人评估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我还没签合同，再押一押，让条件更确定一些，就可以万无一失了。”禹卿把握十足地说，“这两年我已经把公司架构做了深度的改造，业绩也满足条件，现在就差这笔钱了。”
“多少钱呢？”
“目前意向是一亿。”禹卿说。
“哦。”禹菲应着，心里还是有点放不下，但似乎又帮不上什么忙。
两人聊着，禹卿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接了起来，脸色随即变得十分难看，最后冷冷地说了一句：“拜托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就挂了电话。
“那是谁啊？”禹菲好奇地问。
“没谁……”禹卿好像不愿意回答，但禹菲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随即问，“你之前是不是在和一个男人交往？我见过他。”
“哦？什么时候？”
“去年的事了，有一次回凌州的时候看到你们在一起……”禹菲答道。
“嗯，”禹卿一听，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就坦然道，“那时候学校的资金非常紧缺，我经常跑银行，认识了这个人。他是凌州一家银行的行长，当时追我追得很紧。我觉得他人还挺踏实的，就交往了一段时间……”
踏实……禹菲在心里咀嚼着这个词儿，无论如何都觉得它很中性，不带什么感情色彩。
“但来往没有太长时间，他就提出想结婚，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新雨的事，根本没心情结婚，就因为这事吵来吵去，不胜其烦，也就分了……”
这大概就是“踏实”的并发症吧？禹菲想。
“你呢？最近怎么样？”禹卿话锋一转，突然这样问禹菲。
“我没什么啊，还是那样。”禹菲淡淡地说。
禹卿意味深长地望着她，更加直白地问：“还在和吕泽峰学炒股？”
“他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教我的了。”禹菲说，“只是我自己的钱不够进VIP室罢了。”
禹卿一听笑了起来，说道：“VIP室有什么好吗？”
“嗯……网速快？”禹菲的回答相当敷衍。
“少胡扯了！”禹卿嗔道，随后她正色道，“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来吗？因为你们老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到美国去做交换留学！”
禹菲听了心里一动。她当然知道这件事，那是凌都财经和美国一所知名高校合办的一个项目，只针对系里成绩居于前列的几个人开放申请，假如申请通过的话，大学的后两年可以到美国大学去读，学校还会承担相当一部分费用，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机会！
可是系里老师向她推荐的时候，她却有些犹豫，推说要和家里商量，就一直拖延着。没想到老师等不及，直接和禹卿联系了。
“小菲，姐姐希望你能去。费用的方面你不用操心，这几年我早就给你存好出国留学的钱了。”禹卿扶着禹菲肩头说，“你书读得这么好，我真的很欣慰！姐姐小时候没有这样的好机会，更希望你能走得更远，有一个更好的前途！”
见禹菲目光闪烁面露难色，禹卿又说：“这几年姐姐悟出一件事，就是女孩子一定要自强！过好自己的生活，你会有更多更好的选择。尤其是千万不要为了男人而放弃自己的事业，假如一个男人值得托付的话，他应该成就你，而不是要你为他做出牺牲！”
“吕泽峰曾经为了成就你的事业而离开你，所以他算是值得托付的男人吗？”禹菲突然问。
禹卿听了一愣，但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而是坦言道：“算是，所以我从来不后悔爱上他！”
禹菲听罢沉默了半晌，点头道：“好，我去申请这个项目。”
这个春天吕泽峰成立了一家新公司，名为凌峰投资。之后他开始在新公司上面投入大量的时间和精力，镇阳路营业部的工作则主要交给许兵来处理。小川也离开了，一名新的交易员加入了团队，也是个年轻的男生。禹菲仍然每天去营业部，但见到吕泽峰的时候却非常少了。
如此过了有半个月，有一天下午收盘之后吕泽峰来了，团队的人又忙着和他汇报近期的情况，一直到傍晚，禹菲才终于得空问他：“小川去哪了？”
“他还太小了，也不能老混在我这儿，我让他回家了。”吕泽峰简单地说。
“最近都很少看到你，在忙什么？”
“哦，我弄了一个投资公司，最近在看一些项目。”吕泽峰说，“这两年IPO上市非常火，是前些年的好几倍，利润空间非常大！”
“意思是说你要做上市公司的股东吗？”禹菲问。
“当然不是，只是出资帮他们做IPO，上市后过不了多久就会退出。”
“如果目标公司不能顺利上市呢？”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要负责回购我们的股份的。”吕泽峰说。
“上市不成还要回购股份，企业岂不是会陷入困境？”禹菲问。
吕泽峰明白了禹菲的意思，正色道：“投资的大忌，就是对投资标的产生感情，就像我们炒股票一样，一旦对个股掺杂先入为主的个人情绪，是不可能赚到钱的！”
“所以作为投资人你并不在乎企业的死活是吗？”
“不是不在乎，是资金安全会更优先，这也是作为投资人的职责！”。
禹菲听他这样说，再想想之前禹卿提到过的对赌协议，不禁更加担忧。
“你怎么了？”吕泽峰看出禹菲脸色有异。
“新雨好像也签了对赌协议了。”
“和哪家公司？”
“好像领投的叫靖西投资。”
“哦，这么大的事，你姐肯定是认真衡量过才这么选的吧。别担心！”吕泽峰说。
禹菲沉吟了片刻后，又说：“你要是在这圈子里有熟人的话，也查查那家公司，别有什么其他的问题，回头我把我姐公司的资料也拿给你。”
“哦……好。”吕泽峰应着，接着就心神不定似地匆匆说，“对不起小菲，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禹菲却突然拉住他说道：“等下，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吕泽峰很意外。
“我申请到了美国交换的项目，秋天就要去美国读书了。”禹菲说着，眼神却有些黯然。
吕泽峰听了一愣，过了半天才说：“啊，是嘛……好事啊，恭喜啊！啊，我请你吃个饭庆祝一下吧，你想吃什么？……”但他随即看出禹菲的脸上一点儿喜悦的表情也没有，顿时续不下去，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看了看表说：“走吧，我们去吃饭。”
两人并没远走，就在营业部附近找了一家小馆子，点了两个小菜，吕泽峰还叫了一瓶酒，自斟自饮着。与平时两人的轻松聊天拌嘴不同，今天的气氛明显有点沉闷。
“去美国的话，多久之后回来？”过了半天，吕泽峰问。
“读书是两年，但后面可能还会读硕士，我姐说想让我尽量留在那边。”禹菲说。
吕泽峰想起禹卿之前就有过这个规划，想让禹菲去国外发展，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成真了！
“你们就姐妹两人，她舍得让你一直待在国外？美国毕竟挺远的。”吕泽峰问道。
“她说会定期去看我的。”
禹卿的话，为了妹妹的前途可能还真的会舍得！吕泽峰想着，问题是……
他突然觉得思路一片混乱，只得斟满了杯子一口喝干！吕泽峰酒量相当好，很少会喝醉，但今天不过喝了几两，走出小店的时候身形居然有点摇晃。
“走，打车我送你回去。”吕泽峰说着，就想伸手去拦车。
“还是算了，我送你回去吧。你这个样子，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回来。”禹菲知道吕泽峰就住在附近，只是没去过他家而已。
“我一个大男人还用你送啊！”吕泽峰笑道。
“少废话，快走！”禹菲催促着他，两个人就慢慢散着步，一直走到了吕泽峰的住处。
进了屋，吕泽峰又径直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几罐啤酒放在客厅的茶几上，之后坐进沙发笑着说：“这点酒算什么，看我再喝给你看！”
“你醉了！”禹菲皱皱眉头说。
“都说了没有了……”吕泽峰双臂支在双膝上，撑着自己的头。
禹菲确实没见过这样的吕泽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哦对了，你去美国的费用，有没有问题？”吕泽峰突然没头没脑地抬头问。
“我姐说早就已经替我存好了。”禹菲就很认真地回答着。
“哦……到那边是住学校还是租房子？”
“听说是要租房子。”
“听说美国很多人都有枪，社会治安会不太好，别大意，挑一个安全点儿的地段租……哦，你应该会和同学合租吧……”吕泽峰开始自问自答。
“话说美国大学很好吗？炒股的话，我知道有华尔街……华尔街的股票不知道和国内的有什么差别哪……你去学学正好回来告诉我……哦，你可能不回来了……”他絮絮叨叨，之后又托住了头，一言不发。
禹菲望着吕泽峰的骨节分明的手绞在他的黑发里，像是内心充满无法言说的纠结，心里突然就泛上一丝酸涩。她抬起手，很想去抚摸他的后背，手停在空中数秒，终究没有落下。
“对不起，我好像真的喝多了，太晚了，你赶紧回去吧。”过了好半天，吕泽峰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抬头说，禹菲看到他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都是血丝，眼神黯淡而疲惫。
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嗯”地应了一声，站起身就准备离开。
吕泽峰一见她动，却又马上惊跳起来，突然就拉住她的胳膊，哑声说道：“小菲，别走！别走！……我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