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锋

    方梓雄接着说:“首先第一问,此次股票停牌未经过董事会决议,更未知会广大股东,完全是安迪欧阳安总一意孤行单方决定,不知道这样专断的管理方式是否妥当呢?为了保护股东、尤其是中小股东的利益,今后又该如何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出现呢?

    第二问,据我所知此次申请股票停牌的理由是公司内部要进行重组,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之久,就算今天不决议复牌,距离向监管机构承诺的重组期限也只剩下两个月,不知道公司对这件事推进得怎样了呢?为什么至今对股东只字不提呢?

    第三问,安总目前涉嫌的罪名是职务受贿,虽然真相尚未查明,但一旦确定有罪的话,等于是曾经损害过公司利益的人,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由他、或者他的代理人来继续承担管理公司的大任,是否也是对股东不负责任呢?

    第四问,除了安总之外,公司的另一名董事,彭荜小彭总,也就是台上就坐的彭董事长的亲儿子,目前也因涉嫌职务受贿而被羁押中。据我所知这件事是由前不久一个超过三千万元大型项目的新任供应商联科建材向警方报料引起的,这是否说明公司的管理层在公司的运营上存在重大过失呢?谢谢!”

    此人口齿利落,逻辑清晰,一番追问信息量十足,个个都如重磅炸弹一样,轰得在场的人无不变了脸色!

    正当此时禹菲也终于想起了方梓雄这个人!他也是凌州财经金融系的学生,高她两届,他和他的双胞胎弟弟方梓维是绝对的精英高材生,当初的操盘大赛上他们和禹菲为了角逐冠军还曾有过一场恶战来着!方梓雄居然也来了京州,而且巧合到与她在这样一次临时股东大会上相遇吗?

    禹菲听着他的这些问题,与其说是为了讨论股票是否需要复牌,不如说是在对天合的管理层,包括安迪欧阳、彭荜、彭岳展、其他所有的董事、甚至于她这个安迪欧阳的代表人、天合可能的未来管理者,进行质疑和追责!

    想到这儿,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角落,发现吕泽峰再次略略抬头望着她,他的脸眼下被帽檐的阴影遮去了大半,此时也看不分明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神色。

    但这一瞬间她想明白了!为什么吕泽峰会让萧磊这样的人来为他们的议题开题,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议案本身只是一个幌子,这个方梓雄才是他真正的开路先锋!心机之深如他,还特意给禹菲安排了一个和她过有渊源且能力旗鼓相当的对手,以中小股东代表,而不是燎原代表的身份出场,令这场夺权大戏变得更加精彩好看,他自己则躲在暗处看戏么?

    眼下方梓雄提出的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得到妥善的回答的话,即使天合的股票不复牌,恐怕燎原也会借煽动股东对现有管理层的不满,直接推动董事会改组。在股票停牌的情况下,变财力的斗争为人心的斗争,不得不说十分高明了!

    禹菲想着,转头看了看彭岳展。果然他的脸色十分难看,眉头紧皱、嘴角抽动,再也没有刚才阴到禹菲时的志得意满!现在对方的枪炮已经直指他的心窝,估计他也非常清楚,对付禹菲这件事也只能暂时往后摆摆了。

    只可惜,这四个问题过于犀利,别说禹菲难以回答,就算是加上彭岳展和其他人也未必能给出一个令大家满意的答复,禹菲沉吟着,不知道如果安迪欧阳在的话,会如何应对呢?

    眼见借着方梓雄的气势,在场的人们已经开始喧哗,场面开始有些混乱,禹菲终于打破沉默,拿起话筒,对着台下一摆手说:“各位股东,稍安勿躁,听我讲几句!”

    禹菲的声音向来清晰明朗,透过扩音器的放大,掷地有声地回荡在会场中,终于使乱哄哄的人声逐渐平静。人们开始望向她,但大部分目光已经不是那么友善了!

    “首先,为近期天合集团经营中发生的异常情况给大家带来的困惑和麻烦深深致歉!”禹菲在台上向观众席深深鞠躬,诚意地说道。

    接着她抬起头正色道:“相信大家也有所耳闻,关于联科建材项目和相关的案件,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中,为了防止对案件的侦查产生不利的影响,也为了不误导各位投资者,相信天合集团及其管理层都还不方便发表什么言论,但我相信司法公正,相信案件会很快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假如真的有人为了个人利益做了对不起天合公司的事,不管他是谁,一定也必须受到相应的惩处,届时公司一定会给大家一个全面细致的交代!也只有到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大家才会真正认清一些人的真面目,那时再来选择今后是否要信任他们,也为时不晚!所以在情况未明的时候,请大家不要相信任何谣言,更不要有过多的臆测,以免这些内耗动摇天合公司的根基,那才是真正损害到全体股东的利益!”

    她说到这儿停顿了片刻,目光投向还愣愣地站在发言台那里的萧磊,继续说道:“至于天合股票为什么会停牌,相信各位股东也都有自己的判断,安总深耕天合集团多年,他自身也是天合的大股东之一,这么做会对公司甚至他个人带来怎样的影响,我敢说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个抉择在当初势必是一个艰难的抉择,并且正因为紧急,所以才没办法按部就班地进行!现在虽然因为出现了意外的情况导致他不能亲自领导重组,但以他的代表人身份我愿意相信公司可以将这个决心践行到底,假如我真的得以进入管理层行列,也愿意亲自去将其践行到底,这是我个人对各位股东的承诺,绝不食言!”

    与刚才回答个人问题时不同,禹菲的这番发言句句切中主题、发自肺腑,没有回避也没有敷衍,有逻辑有态度,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但方梓雄显然不会这么容易应付,他笑了笑说道:“禹菲小姐的发言很精彩!但假如口头承诺就能起到实际作用的话,我们也不必组织这样的股东大会了,回家刷手机看报纸就可以了。今天大家既然来到这儿了,肯定是想知道确切的情况,比如:你刚才所说的重组计划到底是指什么,以及它什么时候能落地,知道了这个,我们才能判断出要不要支持股票的复牌议案,不是吗?”

    禹菲听了,刚要继续说话,却见余诗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台上走来。禹菲于是没有急于回应,望着余诗诗一步步走到她身边,接过了她手上的话筒,对着台下说:“关于这个问题我来说明一下吧。”

    众人一见余大美女出场顿时又多振作了几分精神,一个个摆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实际上最近公司的管理层一直在针对重组方案进行积极联络和筹备,没有向各位股东汇报是因为还没有成型的结论出来,并且有一些洽谈本身就签订了保密协议,目前还不便透露,以免扰乱了大家的视听。如果大家实在好奇的话,我在此可以在权限内透露一点,那就是洽谈的对象包括原本已是天合股东之一的冀州能源集团。”余诗诗言之凿凿地说。

    禹菲听了也有些意外,但脸上也不便于表露出来,只是向余诗诗投去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余诗诗此时把老爸卖出来固然是情非得已,但客观上她确实也是谈了,只是被拒绝了罢了。人人都知道余诗诗是冀能老板的掌上明珠,又怎会怀疑她在此时会拿这个来混淆视听呢?

    听到这里,方梓雄也没有反驳,而是随即问道:“那刚才您说的洽谈对象之中,是否包括京畿科技集团呢?”

    安迪欧阳当时曾经发过一条没配文的微博,是他和京畿科技集团董事长赵明杰的合影,当时坊间就有诸多传闻,是否他已经决意拉国资背景的第三方入局。虽然有一些目光敏锐的人,比如余诗诗、比如吕泽峰,都看出安迪欧阳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但这种模糊的消息对市场的正向影响还是很强的。方梓雄在此试图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用意也是很明显的。

    余诗诗看了一眼禹菲,禹菲当即会意,端起话筒回答说:“对不起,我们只能发布被授权过的内容,其他细节不方便透露。”

    这句话仍然十分模糊,和安迪欧阳的那条微博的手法简直是如出一辙!其实禹菲也不知道安迪欧阳和京畿科技到底谈了些什么,更不知道结论,在股东会这样的场合,任何臆测式的发言无疑都是危险的,更有可能让安迪欧阳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所以她只能这样回答。

    但她也知道这样一句话没办法平息股东们的疑惑,更不可能让方梓雄放弃追打,正打算补充说点什么,刚刚开口说出“但是”两个字,就听那边的方梓雄已经抢先说道:“那这样好不好?不管两位董事的案子是何结果,也不管今天的复牌议案投票是何结果,既然公司管理层认为重组势在必行、信心满满,那么我们不妨来做一个对赌,两个月内,请公司再次召开临时股东大会,由董事会给出一份切实可行的重组方案,否则……”他语气略一停顿,环视四周,确认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时,才一字字地继续说:“请董事会集体辞职,在四个月后的本年度正式股东大会上进行改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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