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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杀人不偿命

    流洲大抵是十洲中平原面积占比最多的一洲,不算沙漠一枝独秀的聚窟洲与风灾白灾严重的祖洲,拥有大平原的流洲也是十洲中开发度最低的一洲。

    理论上十洲中开发难度最低的便是温带区域的洲,寒带太冷,冷得草都生存艰难,热带太热,热得不是沙漠就是热带雨林,土壤中就没多少营养,温带正好,不冷不热,能让作物生长又不会土壤贫瘠。

    但流洲是个特例,它位于温带,但太南,大部分土地在寒温带,土壤坚硬,不动用重犁都啃不动流洲的土地,同时积温不足,粮食产量低下。

    综合因素叠加,流洲开发缓慢,又因为生产工具与生产模式至今没进入集权时代,流洲诸国不是分封制就是半集权半分封制。

    虽然海国也是郡国并行,但海国这么搞是陆地疆域分散的同时主体民族还是异族,流洲诸国是疆域不大却分封。

    “虽然海国不用金属货币,但流洲诸国用啊,因为小国林立族群多样化,货币也多,为了方便贸易,流洲非常流通金银币,我们可以出口金银矿石,不,出口矿石利润太低,我们可以出口金银币。”

    小玉一口茶汤差点喷出来。“府君方才说什么?”

    她一定是听错了,从未听说货币还能出口。

    图南重复道:“我说我们可以向流洲出口货币。”

    小玉掏了掏耳朵。“出口货币?”

    图南解释道:“虽然流洲诸国林立族群丰富,但商贸需求仍旧存在,毕竟这世上除了南冰洋那些无相就没有任何族群能做到自给自足不对外界有需求,又因为商贸需求与流洲稀碎的现实,金银币成为商贸交易中硬通货等价物。”

    小玉:“海国不禁私铸币吗?”

    图南笑答:“禁啊,私铸币者,夷三族,但我铸的是金银币,海国又不用金属货币,我铸造的不是货币,而是货币模样的金银工艺品。”

    金银工艺品?我以为用官府的名义借债已经很骚了,没想到还能更骚,小玉腹诽。“可流洲诸国呢?哪个国家会允许旁人操控自己的货币?”

    图南笑:“正常国家都不会允许,但不允许不等于有能力阻止,长白云岛这么多金银矿,只做首饰摆件太可惜了,也用不完。”

    图南想到就做,当即就开始思考怎么做这事。

    首先得解决矿工的安全问题,她之前大规模封矿是因为矿洞容易塌陷,每次塌陷,死者少则数十多则数百,为了解决人手问题,以前在这里的燹朝官吏与土王都是通过掳掠非自己统治下的人口与自己统治下的底层人口为矿奴。毫无疑问,如此多恶因结不出善果,矿工是智慧生物所有群体中造反最勤快的,造反频率堪比吃饭喝水。

    矿洞安全问题可以通过聘请最擅长采矿且半穴居的靖人来参与矿洞设计,降低风险。

    再是采矿的矿工会吸入矿洞尘埃,时间一久就会出现中毒症状,这个问题已经有人解决了。

    雨师帝国让矿工一日三餐食用大量紫苏、梅子酱与动物血块,再用布制作口罩,口罩内层中夹着大量紫苏与梅子,以此预防矿工中毒。

    兕朝的方案比雨师帝国更有效也更离谱,那些树生人将建木树叶与一些草药捣碎夹在口罩中,并每餐让矿工吃一碗建木树叶加草药汤,有效杜绝中毒,唯一的问题是建木差点被薅秃。

    这方面最轻松的大抵是无启与白民,不知道是否因为植物生命的关系,这俩族群在矿洞中根本不会中毒,不过无启矿工身上会结出有毒的果子,而白民,他们身上倒没结什么奇奇怪怪的果子,但不确定有没有深层的不为人知的变化。

    望云县的居民全是夫诸,学不了无启与白民,也没法学兕朝,只能学雨师帝国。

    所幸长白云岛本地产紫苏与梅子,不然图南还得想办法从其它地方进口紫苏与梅子。

    再就是伙食,大部分国家的矿工属于最底层,干得活最需要体力,伙食却是最没油水,严重透支寿命。海国在这方面好点,矿工一日四餐,餐餐有肉,虽然都是鱼肉,但鱼肉也是肉,倒不需要图南刻意做什么,她要做的是保证主粮供给。

    矿工费体力,对主粮的需求远大于寻常氓庶。

    这点也可以参考服徭役的氓庶,同样是吃饭,氓庶平时半干半稀的一两碗饭就够了,但服徭役的氓庶,不仅要吃干的,一顿还得吃四五碗起步,就这还是每餐都有咸鱼下饭的饭量,若无咸鱼,饭量起码增加一半。

    没办法,徭役每天要干六七个时辰的重活,伙食不跟上,服役者轻则大病一场,重则见阎王。

    这也是为何陆地生物苦徭役,官吏们普遍反对帝王没事修宫殿的原因(虽然反对从来无用),因为真的会死人,死很多人。

    既然要对流洲出口金银币,需要的金银原料少不了,矿工数量自然不能少。

    望云县虽然是平原,耕地众多,但供给矿工的粮食太多,必然影响到氓庶平日的口粮以及徭役,因此需要进行计算,计算本地产粮在满足氓庶平日口粮以及徭役后还能剩多少供给矿工,有多少缺口。

    另一方面,出口金银币利润太大,为防万一,图南准备拉上长白云岛所有郡县,如此一来,图南还得计算其它郡县的产粮,避免其它郡县因为这事发生粮荒——感谢上计制度,让她每年能通过上计吏们了解其它县的大概粮食产量。

    庞大的计算量让图南到退衙回家吃饭都在边吃边算,妙仪捧着饭碗看了眼图南的计算,思考良久,忽问图南:“府君一直说长白云岛纬度高,积温不足,所以粮食产量不如北方?”

    图南点头。“怎么了?”

    妙仪问:“那为何粮食产量低的望云县没有人饿死,粮食产量高的北方却有?是粮食不够吃吗?”

    图南咽下嘴里的炸鱼。“怎么可能,智慧生物也是动物,动物在最低生存无法保障的环境里根本不会繁衍后代,粮食若不够吃,陆地生物的总数量是如何增加的?又不是谁都跟白民一样,新生儿来自树木结果,不受智慧生物自身控制。不对,就算是白民,女树也会在气候条件恶劣时减少新生儿产出。”

    妙仪好奇的问:“那为何一直有人饿死?人口却一直在增加?我以前以为是天灾,但....”

    望云县位于长白云岛东北,面朝大海,海啸与风灾年年见,也年年造成一部分农田减产,却没见饿死人。

    图南反问:“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活下来的新生人口多于饿死的人口。”

    “可粮食够吃,为何会有饿死者?”

    图南放下箸与笔。“这不是很显然的吗?你这段时间没看到我大兴土木,服役与做工的人饭量吗?干活时一天的饭量是平时的六七倍起步。”

    妙仪愣住。“徭役?”

    图南点头。“每个国家,每个氓庶每岁都要服三四个月的徭役,我知道有的国家规定只服一个月徭役,但法律规定与实际落实井水不犯河水是普遍现像,反正我没见过实际落实时徭役只一个月的国家。虽然有很多地方徭役不管饭,但仅限于短期徭役,长期徭役或征发徭役多的工程为了服役者防止造反,还是管饭的。不论国家如何控制成本,不让服役者死在服役时,也得让服役者吃下相当平时至少两三倍的食物,猜猜这些饭从哪来的?”

    妙仪道:“增加税赋。”

    图南颔首。“除了徭役还有兵役,军队不管长期还是短期都是管饭的,尤其是精兵,每日都要训练,自然顿顿干饭且顿顿饱。这点你可以参考练兵场那边,服役的人一日四餐,每餐的食量也是平时的六七倍起步,每餐还有肉有蛋。”

    妙仪沉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不事生产的脱产者,贵族、官吏及家眷、服务这三者的家庭奴隶,他们不事生产,但也要吃饭。而贵族与官吏会生很多子嗣,子又生孙,但不论生多少个,不论大部分子孙如何无能,他们都不能接受自己的子孙去种地,那太丢人了,因此他们大部分的子孙会无所事事而饱食终日。而这一无所事事却饱食终日的群体是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不断增加的,更别提这些人因为自小不事生产却饱食终日,根本没有珍惜粮食的概念,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同样一碗饭,氓庶吃的一碗饭就只是一碗粮食,他们吃的一碗饭却是好几碗粮食原料加工而成,一张嘴顶二三十张嘴,对粮食需求极其惊人。你问为什么一直有人饿死,总人口却一直在增长,便是因此,饱食终日者生的新生儿比饿死的人口多。”

    妙仪恍然道:“所以粮食产量本身是够让所有人吃饱不饿死的。”

    图南理所当然道:“当然。”

    粮食总产量若不能超过所有人吃饱的总需求,农耕智慧生物早绝种了?

    妙仪默然须臾。“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这么做?哲学一点的话,答案是,私有制社会里只有一个人是人,其余都不是人,既然不是人,只要鸡豚狗彘的消耗速度没有超过增长速度便没事。”

    妙仪问:“不哲学点呢?”

    图南道:“自然界里的动物为了食物相杀,此为天理,智慧生物也是动物,也得遵循天理。”

    小玉无语:“人怎么可能与动物是同类?”

    图南笑:“主观的自视甚高与客观的现实并不冲突。”

    妙仪好奇的问:“府君觉得自己是动物还是智慧生物?”

    图南思考须臾,回答:“我是我自己。”

    扒完饭,图南继续算,总算在睡前将数据计算完成,翌日早早去官署,准备给司非写公文。

    贯索被抓了,郡守之位空缺,短时间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能上岸的鲛人太少,能担任郡守的人才更少,非鲛人的郡守之才倒是不少,但海国陆地郡守,鲛人占比不能低于四成,因此陆地郡守之才再多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用——帝都遂提拔司非为代郡守,干个三年,若干得可以,就摘掉代字,干得不可以就滚回去继续做县令。

    图南相信司非很乐意提前摘掉头上的代字。

    信写好,盖上县令官印,着人送去郡里,再将堆积的公务一口气处理掉,图南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下班。

    “府君不好了....”

    “我很好。”图南无奈坐回榻上。“说吧,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杀人了,死了五人。”

    望云县杀人案也不是头回,刚来那会几个里聚抢水打架,不死十个八个人都对不起那阵仗。

    平日里杀人抢劫什么的,也没少。

    虽然图南治理下氓庶的生活水平提高,犯罪率降了很多,但总有好吃懒做想走偏门的,坑蒙拐骗被人抓住,失手杀人也不是没有。再就是人多了啥孽畜都有,尤其是吃饱了却因为年纪太小不需要像成年人一样需要终日忙碌的少年男性,闲着也是闲着,杀人放火强女干助兴是基本操作。

    前段时间邯郸乡就发生过一出让图南拍案叫绝的案子。

    三个男孩因为闲的没事干将另一个男孩杀了,再非常有素质的毁尸埋尸的案子,跟那仨比,图南觉得朱厌君都没那么离谱了。

    虽然史书记载朱厌君四岁杀人,但朱厌君的素质显然没到杀了人后心思缜密的毁尸埋尸境界,但凡朱厌君有那仨的心理素质与缜密心思都不会在杀人后被幽禁数载,图南相信以朱厌君的脑子,只要她的心思能缜密到想到杀人还得善后,绝不会有人发现她是凶手。

    但年幼的朱厌君没想到的细节,后人想到了,属实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更比一代强。

    跟这些人才比,少年出名被誉为神童的她都要甘拜下风,愿意让出神童的美誉。

    她五六十岁(相当人族十二三岁)时的心理素质跟那三个天才一比,说她是垃圾都是对垃圾的侮辱。

    这段时间已经对智慧生物多样性见多识广的图南淡定道:“那就把人抓起来,问清怎么回事,明天开庭审理,该杀杀,该坐牢坐牢。”

    胥吏神色怪异。“可杀人者是鲛人医者。”

    图南愣住。“人在哪?”

    “在草市杀的人,已经抓起来了,在牢里。”

    草市做为市集,往来的人多,为了安全,草市每次开市都会有治安吏维持治安,犯罪,还是连杀三人这样的事件,治安吏眼睛又不瞎,差不多当场将人拿下。

    图南起身。“我去见人,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案件并不复杂。

    一名名唤甘单的鲛人医者在卖朝食的粥摊上的粥锅里扔了一把草药,说能滋补身体,因为他是图南请回来的医者,也没人多想,直到连续五人喝粥后不到一刻时间毒发身亡。

    医者被抓后也供认不讳。

    胥吏愤愤道:“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胆量,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府君,他不是贵族吧?”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也得分情况,若凶手是贵族,那天天杀人助兴也不能偿命。

    贵族的命与贱民的命不同,前者珍贵,后者低贱,让贵命给贱命偿命,天理何在?

    “他不是贵族。”图南心情沉重的走入监狱。

    海国贵族爵位的俸禄足够养活自己并缴纳徭役税,不需要做医者赚钱。

    胥吏松了口气。“不是贵族就好。”

    不是贵族,大家都是氓庶,是一个阶层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图南闻言,步履愈发沉重,行至监牢门口。

    鲛人甘单坐在水缸里,心情不错的哼着美妙的曲子。

    “....咱们老百姓今儿个杀了几个人,心情真呀真高兴....你来了。”甘单笑着冲图南道。“快放我出去,这里环境太差了。”

    图南站在牢房外的走廊里,神色复杂的看着甘单。“为何?”

    “什么为何?”

    “为何杀人?”

    “这要问你。”

    “问我?”图南疑惑。“跟我有什么关系?”

    甘单笑答:“你让我心情不好,我也要让你也心情不好。”

    图南的手情不自禁的握住腰间佩剑。

    甘单留意到了,无语道:“你这什么模样?莫不是要为了几个夫诸杀我?喂,我可提醒你,虽然你是官我是民,但依照国法,你无故杀了我是要杀人偿命的,活着不好吗?你还年轻,还有数百载的未来,有想追求的前途,难道这些你要全数舍弃?”

    剑柄被握得咯吱作响。

    甘单笑道:“年轻人,多想想你的前途,多想想你的父母亲人,你死了,他们该多难过?”

    图南冷冷问:“那你怎么不想想死者的父母亲人会多难过?”

    甘单笑道:“是吗?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图南沉默。

    甘单继续道:“听说你有个很可爱的鱼崽,若你死了,她该怎么办?她几岁?三岁还是四岁?真小,小小年纪失去母亲该多可怜呀。”

    图南握着剑柄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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