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梦

    火,好多火,却都不是赤红色,而是诡异的蓝色,这是南暝自己的火。

    四周的树木已经不见从前青葱模样,都是一样的焦黑。

    空气中的血腥味很是让人反胃,烟尘弥漫着,让人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南暝此时站在一道剑痕所造成的裂隙旁边,正在竭力嘶吼着。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包庇着他们,明明他们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傻乎乎地护着他们是吗?”

    对面的是公孙湘,身后是一群南暝见了便憎恨之人。

    纵使南暝如何冲她吼道,公孙湘依旧不肯离开半步,身后的火焰愈加令人灼热了。

    “过来,我带你走,不要管他们了,再留在这儿你会没命的。”

    数不清楚这是第几次伸出手了,可依旧无人回应。

    南暝的心里再次凉了下去。

    终于,他不想再管她了。

    “阿暝,你要何时才能理解呢?明明我们从前说好的。”

    公孙湘转过身去面对那一群人,轻声细语间都能让他们安心,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好像要走远了,可南暝忍不住这股气,他也想要那人对自己说一句,哪怕一句也好。

    两人越走越远,火势却慢慢变小了,却依旧没有熄灭的意思。

    “够了,你当真要为了他们放弃我吗?”

    南暝将手链攥在手里,再度质问道。

    “阿暝,我从未放弃过你,只是你这般让我没有选择,我已经许下诺言要护着他们,便要践行一生。”

    在南暝没有看见的地方,她正在哭,不过长久以来故作的坚定已经让人无法察觉了,只有身前这些人才知道。

    “那我呢?你不是说过要嫁给我吗,你不是要带我一起回到那些地方看看吗?你为何不肯跟我走?”

    “阿暝,你杀了太多人了,已经不是从前我心里那个善良的小家伙了,况且若我跟你走了,他们便会没命。”

    有小娃娃哭了,公孙湘俯下身去将他抱起,小小的样子还真是惹人怜爱。

    可这些明明都该属于自己的,南暝也想要,但为什么这一切都变了呢?

    “我只想要你安康,若不杀了那些人,他们迟早会杀了你,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你难道真的痴痴地以为写个字条他们就不会动你吗?”

    手已经出血了,然而心中的愤怒早就将痛感淹没。

    “可你用如此手段残害了他们,这也是你所谓的安康吗?”

    公孙湘终于回头了,可眼中的血丝不知是因为什么遭至的,显得有些憔悴。

    “事到如今你还要和我争吗?我先带你走好不好?日后你再好好罚我,再这样你真的会死,我救不了你了。”

    “不必了阿暝,你走吧,既然被洛寅上尊逐出天枢门,你我之间就没有任何联系了,云泽山也不是你能来的地方了。”

    最后公孙湘还是走了,火焰终究停息。

    烟尘散去之后那道剑痕之处留下一串手链,上面还沾着血。

    有人终究是回来拾起了它,不知为何而哭泣。

    明明那个方向已经看不见人了,可她还是望着那里。

    “姐姐!”

    南暝再度惊醒,冷汗已经将散乱的头发打湿了,心也比以往跳得快了许多。

    看了看手链,它还在,这里也还是大牢而不是那个烟火弥漫的地方。

    一切都还好。

    可南暝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了,自从他和公孙湘分别之后,两人再未见过。

    梦里的最后是沈言将南暝带走,最后也没有回到这里,但之后的一幕幕南暝再也想不起来了,只是会觉得心里绞痛。

    摸了摸额头,好像很凉了,无意瞥见的那株月季正在盛开。

    花香一如既往沁人心脾,既然无事那就抄写书文。

    可抄写着南暝又思索了起来:自己为何会无端做这种梦呢?这种心痛的感觉远比梦见那个女人真实。

    这是预告吗?或者只是因为太想念一个人所导致的?

    南暝不知。

    正所谓相思成疾,而这疾痛是极难以医治的,唯有见上一面才能心安。

    月亮还在天上看着万物,虽不如太阳温暖,却也神秘。

    “月亮能看见姐姐的吧?那她还好吗?这是第三年了,我好想见见她,但她前些日子还说要我好好调养性子,可我这样好像静不下心来。”

    大牢里很黑,南暝也不喜欢点灯,就任由黑夜吞噬着自己,但它们不知道谁才是黑夜。

    第二日一早南暝收到了一封信,就字迹来说是熟悉之人,只是信上的内容让他有些诧异。

    “若真如此,姐姐知道了会怪我的吧。”

    信被寒冰所覆盖,随后被轻轻一弹就消失了。

    “南暝小公子为何这样?”

    一位老者前来拜访,离奇的是看守之人无人阻拦,这生面孔也能得到洛寅的手谕?

    “原来你还没死,也许是我下手太轻了。”

    面孔生疏,可气息却是不变的,南暝知道了这家伙的身份,还是装作和以前一样不戳破。

    “哎,需要我帮你出来吗?明明自己一抬手就可以劈开这门,还真是听他们的荒谬判罚在这里待这么久?”

    “与你何干?今日来是要我再让你死一次吗?”

    老者听后连连摆头,那个滋味他可不想再遭受了。

    “南暝小公子,我只是来相告一件事情的。”

    “何事?”

    “有人之后也许不会放过你,不过我知道她一定拿你没办法的,可是公孙姑娘呢?既然有人能轻易接近她并且差一点……”

    大牢的门被破开了,冰剑划过老者的脸庞,却没有留血。

    看门弟子闻讯赶来,看见这一幕想要阻拦,又是几剑过去让他们屁滚尿流。

    “我不会离开这里,但我和他有话要说,还望各位离开。”

    谁敢惹这个发疯的家伙,看门弟子赶紧跑到外面去守着,准备等洛寅回来告他一桩。

    老者将剑拨开,笑嘻嘻地说:“小公子别这样,伤着我了可不好,说不定你又要再加几年劳役之灾,到那时候公孙姑娘可怎么办?”

    碎羽又回到了手中,南暝继续抄写着书文。

    “继续说。”

    得到回应老者继续开口道:“南暝小公子我相信你知道一件事情,这有些人生来就是恶,只要你招惹了他,那他就一定会尽全力让你不得安宁。”

    “我知道。”

    “可你现在就招惹了这样一个人,你说她会不会趁你不在的时候做些什么事呢?”

    “大不了如你所说,再待几年我也会让她家破人亡。”

    老者听去了却又是笑话他:“小公子别只会用武力解决问题,要用智谋,你要真是这样可多划不来。”

    “你要做何?”

    见到南暝问了,老者也是将手勾了勾示意他过来,但南暝却不愿意上前半步,是不愿意接触他人的习惯。

    这人一贯如此,从当初见面就知道了,老者只好保持着距离又确保外面无人听到,将一切的一切告知了他。

    南暝的沉默也许就是答案,只是是何种答案就要让老者自行体会了,可老者知道这公孙湘对他是什么意义,他一定会接受。

    “桂花糕,知道你喜欢吃我就带来了,不过是有人吩咐我准备的。”

    “他也只会这样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洛寅不让人随便靠近你,就算是公孙姑娘也是未见一面,我这次能来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赏个脸呗。”

    南暝只是将盒子推开,继续抄写,老者见了也只好离开了,看着面面相觑的看门弟子上前拿了些钱财让他们不要声张。

    钱嘛,是很好解决事情的法子。

    看门弟子也是乐呵呵地答应了下来,只是这大门坏了要修理也要花钱。

    老者看见了也是再加了些,还让他们之后好好照顾些大牢中人。

    这些人拍拍胸脯,一派胸有成竹之气,待老者走后就来到大牢。

    看到干净的地板,牢门却是破破烂烂,难不成被他收拾完了?

    看门弟子一脸疑惑,只好快速地将牢门修理好临走时还说了句傻子,大好的机会也不跑,反正又不能留在云泽山。

    南暝的笔停了下来,看着修好的牢门,心绪凄迷。

    自己被逐出天枢门,日后真的能回去吗?回去又以什么样的身份呢?其他人会怎样看自己?

    最重要的是姐姐会怎样看自己呢?到那时便是五年了,她还会喜欢自己吗?

    梦中的种种又是为何呢?是不是姐姐其实早就不喜欢自己了?

    千万的猜测不如一见而知,南暝只好祈祷着洛寅能让公孙湘来一趟大牢,哪怕一刻也好。

    可五年的时光里,公孙湘没有来过一次,但其中有几次南暝知道是她来了,可都被赶了回去,甚至还听到了洛寅的教诲声。

    南暝心中的愧疚又添了几分。

    有一次公孙权来了,面对父亲南暝还是不愿意说话,父子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吃了些东西,想要搭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这样干耗着。

    到了时间公孙权要离开了,南暝起身想送,但公孙权看他的眼神有些不一样,只是此刻的南暝并未在意。

    “还望父亲日后康乐长健。”

    公孙权摆摆手让他留步,这人到底算不算得上是自己的孩子呢?毕竟是收养之子,也许和亲生的差一些。

    公孙权只能这样说服着自己,那份别样的情感才得以压制下去。

    狄瑟正好路过这里,见到公孙权便打了个招呼,可说来也怪,明明两人之前如此交好,可自从南暝入狱后公孙权见到狄瑟便绕路而行,这一次也不例外。

    原以为是自己的判罚重了让公孙权在意,狄瑟也偷偷找过公孙权告知其中缘由,可公孙权却不愿意听,每每这样都要走开。

    但这次狄瑟可不乐意了,抓住公孙权就是一顿数落。

    公孙权所表现的是那种慌张,在狄瑟眼里见得太多了,这是心虚的表现。

    “不是公孙权你老躲着我干什么?若是觉得我判重了你骂我就是,但我也不会改这个判罚,这是铁律,如果你因为这个就跟我生气,那我可要说说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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