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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赫拉克利特

    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我的世界已经割裂,这个家同两天前毫无分别,它静止不动,而我却认为它已经完全覆灭了。我陷入了诡辩论。

    放下东西,洗个澡,吹干头发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时间显示晚上10点10分,妈妈心情很差,已经在房间休息,如果不是这样,这个时间,我是不能坐在这里玩电脑的,她早就会催促我赶紧上床睡觉了。

    杨宇信在线上,大概是看到我头像亮了,率先给我发了消息。

    “这么晚上线?”

    “嗯。刚回到家收拾完。”

    “国庆出去玩了?”

    “嗯,去找我爸了。”

    “好玩吗?”

    “还好。”

    话题在这里戛然而止,今天的我实在不想为了找话题费劲脑筋。或许那一晚的杨宇信意外的寂寞,又或许他不习惯一向对他很热情的人忽然冷漠,十分钟以后见我没有动静竟会重新发来消息。

    “怎么不说话了?睡了?”

    “没有。”

    “你怎么了?”

    我有点惊讶他对我的关心,我一直以为在我苦心孤诣打造的这段联系中,我是始终的追随者,他是始终的领路人。

    “嗯。就是心情不太好。”我还是不想跟他透露自己的家庭私事的。

    “那等你想说再说吧,心情不好可以听听歌。”

    随后他就下线了,我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我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电脑屏幕,穿过幢幢楼宇,穿越千家万户的玻璃窗,看到了杨宇信在屏幕前的样子,他的目光温柔,眉头皱起,似乎有些担心,踌躇着该不该深究。我盯着这样的他盯了很久,直到因为眼睛干涩不得不眨眼,可是就在眨眼的功夫,那目光便偷着自顾自的逃回来了。

    长假结束,我又回到学校过着一如往常的日子。

    课间休息的时候,我越来越多的喜欢发呆,脑子里却忙碌不堪。我回想起妈妈对我说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孩子是父母情感维系的纽带,这句话真的不假,妈妈企图用我的存在唤起爸爸对这个家的情感,她努力尝试了,却收效甚微。可是她的举动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我从中看到了自己真正的位置,并从那一刻起,踏入了我的另一个世界。

    我迷恋上了跑步,晚自习开始前的大课间我会在落日下奔跑。学校围墙外的高楼正在建设,当我绕着操场跑到能看到高楼的这边时,我总会盯着转来转去的吊车,在心里默念“有一天,我一定会走出去”,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出去”是去哪里,但我就是希望,我会“出去”。有时碰到吕行在操场踢球,目光相对的时候,他会和我打个招呼,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回他一个招呼,这时他就会跑过来陪我跑一段路,然后带我拉伸,再随意聊点什么,他知道的很多,会跟我聊我喜欢的电影、音乐、书籍;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便假装没看到他,他也不计较,继续踢他的球。忽远忽近的往来让我感觉舒适,吕行可能是我高中生涯唯一一个好朋友了。

    在我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在操场跑步的时候,在我不知道已经是扔掉的第几封张旭的信的时候,在我不知道是第几次课间发呆的时候,高三的起跑枪划过天穹,炸开了嘹亮的一声。

    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学校开始给准高三补课,因为暑假期间别的年级都放假,并且补课期间没有晚自习,所以住校生也不能住校,只能走读。为了全力支持我高考,爸爸也在这个暑假申请调回了,每天接送我上学,时间久了,我以为那个移动了的家又重新回到了原位,但事实证明,赫拉克利特是对的,人永远无法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正值雨季,天气变化无常,不知什么时候晴空万里就会阴云满布然后下起暴雨来,那天就是这样一天。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老师正讲着一半的课,教室突然暗下来,不一会儿就到了不得不开灯的程度,那可是盛夏的四点多钟啊,正是太阳强烈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向窗外望去,只见黑云压城城欲摧,狂风扫荡着大树,树枝不得不弯腰鞠躬,向天神求饶,斗大的雨滴砸在窗户上发出闷响,不多会儿,雨滴汇聚成水柱泼洒,整栋楼宇好像矗立在了瀑布脚下。我心中燃起一种不安,担心爸爸还能不能按时接我。天气不好,老师没有像平时那样拖堂,准时放学,并且叮嘱大家注意安全,平安回家。

    我的手机一直拨不通爸爸的电话,只能先在教室等待。等到作业都要写完了,天空也逐渐恢复正常,大雨散去只剩下星星点点不舍离去,我还是没能联系到爸爸。心急之下,我收拾好东西,准备先到学校门口等。刚出教室门,就看见张旭等在门口。“我一直等着呢,看你一直没出来,我也不敢叫你,你有伞吗?我可以借给你。”张旭看着我,讨好地说。“谢谢你!”我没有想到他会等我等这么久,只是为了给我送一把伞,“没关系,你用吧,我不用,你赶紧回家吧!”我还是婉拒了。“给你吧!”没等我反应,张旭一把把伞塞进我怀里,后退了两步,走开了。我攥着雨伞,追过去,“那你怎么办?”我问道,“没事儿,不用管我,小雨不怕,你不要感冒了,水有点深,你回家赶紧换鞋,喝点姜糖水,我走了!”张旭不等我再说话急匆匆跑远了。

    我撑着伞,踩着深及脚踝的水走到学校门口,没有爸爸的车。看看表已经接近6点,我决定不等了,自己坐公交车回家,于是我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爸爸,自己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因为积水太深,交通状况很差,等我回到家已经7点,可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打手机联系我到了哪里,我心中的不安又升腾起来。

    刚走进楼道就听见若隐若现的吵闹声,越接近我家的楼层就越清晰,直到我站在家门口准备开门,我才确信,吵闹声的来源是我家。

    拿出钥匙,打开家门,抬起脚跨进大门,站在客厅,关上门。鞋子湿透,踩在地板上形成一个小水滩,卷起的裤腿未能幸免,滴答滴答的滴水,使小水滩的范围渐渐扩大,书包也淋湿了一些,但不严重。

    客厅里有三个人,两女一男,一个女人是我的妈妈,一个男人是我的爸爸,还有一个女人我不认识。三个人同时看向我,我也看着他们。妈妈第一个站起来,关切又焦急。“对不起啊,娅娅,我们没看时间,你怎么自己回来了,外面还下着雨,赶紧换鞋,换衣服,妈妈给你拿毛巾”,一边说一边转身进了洗手间。我没有理会我妈的动作,专注地看着爸爸和那个女人。女人坐在一把椅子上,双手环抱,靠在椅背,盛气凌人;爸爸站在窗边,垂着手,不知所措。我的眼睛没有离开他们一分一秒,甚至换鞋的时候都紧盯着他们。妈妈拿着毛巾拽着我回到房间,帮我找好衣服,嘱咐我擦干,好好待在房间里不要出去,看书也好,玩电脑也好,什么都不要听。“咔哒”一声,房门紧闭,门的这边是我破碎的世界,门的那边是他们破碎的世界,我不知道这扇门的意义何在,坍圮的废墟,只有一道门立在那里,又有何用,一扇门而已,能保护得了什么。妈妈妄想能用这扇门保护我。

    我突然想到我上小学时的一件事。

    小学的时候,我有几个很要好的朋友,我们经常在放学以后一起去军属大院买阿姨的炸串,那时候我们都最爱吃炸蘑菇,但是因为我们的零花钱都很少,有时候是几个人一起买一串,一人吃一口,我吃不够,就回去跟妈妈要钱想再买一串。我妈就会说,不买,不干净,以后不许再吃。那时候,我妈的话在我心里就是圣旨,我妈说不给买,我就只能悻悻的离开,绝不敢找理由顶嘴,但是因为她不给我多余的钱买炸蘑菇生了好几天的气。

    在那之后的一天晚上,我放学回到家,皮了一天肚子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我看见餐桌上摆着一盘刚出锅的炸蘑菇,看起来跟卖的不太一样。我激动的跑进厨房问妈妈,那个炸蘑菇是给我吃的吗?我妈说,不是,是摆着看的。我顿时发笑,说,就是给我的!后来那盘炸蘑菇我只吃了几口就放一边了,我妈问我,怎么不吃了,不好吃吗?我说不是,有点腻了……

    “好了,孩子回来了,正好,当着孩子,让她说想跟谁走,你们都分清楚,今天有个结果。”

    陌生女人的声音尖酸、刻薄,终断了我的回忆。

    “做梦!我女儿要高考,你们就这么等不及吗?一定要这个时候做这种事?让孩子不能安心,毁了孩子一辈子吗?”妈妈低声反驳,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徐岭,你也不为孩子考虑吗?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没有人回应妈妈的话。

    此时的我被那道门挡住,看不到爸爸是以怎样的神情面对两个女人的厮杀,而他的沉默我听到了。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打开那扇毫无作用的门,走到陌生女人的面前,抬起胳膊,我冰凉地手掌打在她温热的脸上,那是那个雨天,最后一记雷声。女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给了她一巴掌,妈妈跑过来拉住我,我甩开她,原本我想用最大的声音嘶喊一声滚,却只发出了带着颤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的一声滚,随后,我的眼泪落下,沿着我冰凉的脸,灼烧我每一寸皮肤。爸爸大跨步走过来,拽着陌生女人的胳膊把她甩出了大门,随后门重重的关上。我静静的走回房间,锁上房门,坐在床上,耗干了我在那天仅剩的一点力气。

    后来的家如寂静岭般安静。他们静静的收拾残局,不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我好像在哭,又好像没有,我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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