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温故做了个梦。
梦见很长时间都没再想起过的温南山，还是年轻时的模样，牵着她，给她买别的小朋友家长都不会让吃的路边摊。
“我们故故长大后，想找一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哇？”温南山弯下腰，宠溺地擦干净她吃脏的嘴角。
小小的温故，眨着古灵精怪的大眼睛，想都不想就说：“找一个爸爸这样的，会给我买好吃的的男朋友。”
温南山乐，刮刮她鼻：“贪嘴。”
温故心说她才不是因为贪吃呢，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资格当她男朋友呀。
“那以后如果故故遇到这样的男孩子，会带回来给爸爸看吗？”
“当然。”温故点点头，表情一本正经，“爸爸不喜欢的话，我也不喜欢他。”
温南山笑起来，摸摸她头：“故故喜欢的爸爸就喜欢，故故开心最重要。”
温故小脸垮了：“啊，那怎么办啊，爸爸也喜欢。”
歪着小脑袋，冥思苦想，终于，大眼睛亮起来，“那我就把他让给爸爸！我也想让爸爸开心！”
温南山被她逗乐，哈哈大笑。
不明白爸爸为什么突然笑这么开心的温故，也跟着傻乐。
紧接着，温故醒了。
睁开眼，才发觉脸上才是泪。
温故把脸埋进掌心，紧紧掐着手，压下几近哭出声的哽咽，恍若万箭剜骨的心脏疼得喘不过气。
想告诉温南山，她已经找到了和他一样把她放在掌心宠深深爱着她的男生，她真的，好爱好爱他。
可是，她不敢，甚至是懦弱地逃避着自己无数次忍不住想要奔向他的感情。
因为她恣意妄为而害深爱的人离开自己的这种事，温故没有勇气，也根本无法承受，再经历一次。
片场。
谢圆打个困倦的哈欠，蹭蹭温故：“小公主不在的第一天，居然有点想她。”
温故这才知道蒋昭盈昨天吓晕后就去了医院，不知是真有事还是心里有了创伤，请了好几天假。
难怪今天导演的脸色像来了大姨夫，女主角停工，不知道得损失多少。
“营销号和水军昨晚上连夜加班，铺天盖地地刷屏小公主敬业，看得我都忍不住掉眼泪，想众筹送她一面锦旗。”谢圆划着手机，呵呵，“狗仔也没闲着，拍到我男神去了甜品店，我说，这种事就没必要上热搜了吧？虽然知知是不吃甜，但有一个或即将有一个甜食脑袋的女朋友很奇怪吗？给年轻人的恋爱留点神秘空间吧，得亏有人不爱关注八卦，要不然直接看到你们曝光知知买空了一整个甜品店，哪儿还有什么惊喜啊。”
正在吃巧克力棒的温故：“......”
突然觉得嘴里的巧克力有些烫牙。
温故飞快吃完，假装没听到。
“咦，温温，怎么不吃了？”谢圆瞧见她欲盖弥彰收起来的动作，逗她，“没说给你买的呀，咋还自动带入女朋友的角色了呢。”
温故：“............”
谢圆笑嘻嘻地顺走她一根巧克力棒，划着屏幕，突然，脸上的笑容消失：“草，有人可比你入戏得多，真当自己是知知女朋友了。”
温故：“嗯？”
谢圆戳进已经冲上热搜榜的#蒋昭盈晒小蛋糕，疑贺知新深夜送爱#的词条，翻个白眼：“小公主的脸皮是什么腻子刷的啊？怎么这么厚，明知道知知只会更和她划清距离，还是厚颜无耻地往上贴，有一说一，cp粉有她这么卖力营业坚持造假糖的正主，也是种福气，她能红，靠的不是脸，是这股生猛的我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但老娘压根不care的不要脸劲儿啊。”
温故微顿，朝她手机看去。
屏幕上，一脸柔弱楚楚可怜的蒋昭盈穿着病号服，手里拿着一个甜品小蛋糕，配了个爱心。
【啊啊啊是贺仙儿昨晚买的甜品牌子！呜呜呜我磕的cp果然是真的！事出反常必有糖，我就说昨晚狗仔拍到贺仙儿驱车几十公里专门跑去甜品店一定不是因为自己想吃！！！】
【？？？是我这个npc漏剧情了还是我和cp粉上的不是同一片网？昨晚狗仔拍到贺仙儿买完甜品不就直接回剧组酒店了吗？一晚上都没出来，他还能瞬移不成？？？】
【不会瞬移但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其他方式！嗷嗷嗷，「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想见的人挖地道也会去啊！！】
【......这么会挖，要不早高峰的路你们这些cp粉也帮忙给铲平了？】
温故扫过底下评论，脑海中，想起了昨晚贺知新站在她面前的样子。
湿漉漉地望着她，眼神褪去神的疏离，凡人的贪恋与柔软交织，用只有她能听懂的暗哑问，想不想要他。
温故耳朵发烫。
怎么可能，不想要。
如果不是天时和地利不和，她甚至，会忍不住地想吃了他。
“小公主真·身残志艰，人在病房还不忘遥控cp粉给她涨热度。”谢圆撇撇嘴，收起手机，伸个长长的懒腰，“啊，美好的一天，没有小公主在，空气都平易近人了不少。让我康康今天拍啥，好像没有小公主也不影响进度。”
话虽如此，一些必须怼脸拍的108个替身也救不了，导演一边着急上火地把kitty猫的联名奶茶当水喝，一边火急火燎地抓替身集中拍摄用不着正脸的剧情。
邹跃连着对三个小姑娘放完电，有些空虚，感觉自己亟需一些真实的肾上腺素充充电：“导儿，今儿要不就到这？天都快黑了。”
导演望望比他锃光瓦亮的脑门还明亮的天，胡子抖了抖。
女主角罢工，男主角也废柴，他造了什么孽，请了俩祖宗。
“还早，这不还不到五点——”
“不早了。”邹跃打断他，摸出手机，点开嫩模那一分组，思考今晚上是叫腿长的molly还是胸大的candy陪床，“五点再下班都晚了，算加班，导儿，走了啊，明儿见。”
说着，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正要群发一条宝贝儿，忽然，脚步顿了顿。
瞧见角落里的温故，眼睛眯了眯。
片刻，刘其哒哒哒跑过去，在温故眼前挥挥手：“别写了，天天写得颈椎病也挣不了仨瓜俩枣，呶，你走红的机会来了，刚导演指定你当小蒋的替身，她不在的这几天，文戏都由你来拍。”
温故无动于衷地看着电脑，“哦”了一声。
刘其看她没反应，强调：“一场戏五百，普通替身一天也赚不了这么多，你走大运了。”
温故这才抬头，淡淡瞥他，没说话。
刘其以为温故被自己说动，正喜，忽见姑娘像赶苍蝇似的冲他掀掀手：“让让，挡着我屏幕了。”
刘其：“？？？......”
嫌少？不应该啊，李葛朗台一个月才开她两千五，而且上次拉她救场时没说价钱都答应了，这次涨了价怎么还不愿意了？
刘其思索片刻，发现唯一的区别就是没说和谁搭戏，懂了：“邹老师在那等着呢，说你上的话他拍一宿都没问题。”
温故：“我有问题。”
刘其：“嗯？”
温故：“看到他反胃。”
刘其：“............”
汗流浃背了，他手机里现在还收藏着邹跃喝醉酒的视频，每次上厕所都拿它通便，别说，效果还挺好，他痔疮都快好了。
刘其捎捎头，正想昧着良心骗温故忍忍就过去了，又不让她和这张嘴真亲，远处忽有喧嚣。
是拍摄结束的贺知新。
男人玄色锦衣，眉眼清疏，遗世独立的出尘被华贵的服装微微削弱，骄矜无双，长如远山的眉峰下有一丝极轻的倦色，不明显，若非极其熟悉他的温故，不会察觉。
温故想起，谢圆提到过导演想拍一组日出的镜头，主演里只有贺知新答应，而因为蒋昭盈请假，连夜调整拍摄进度的导演提出先多拍其他人戏份，想尽量减少损失，同样只有贺知新一人，集中了他的拍摄场次。
“啧，生产队的驴都没知知敬业，从早上五点一直拍到现在。”谢圆抬起爪子，拍拍温故，“这体力，秒了十分钟就喊累的假炮king啊。”
温故：“......”
描述事实就描述事实，拍她干什么。
“知新，累了吧？今天就到这。”导演恋恋不舍地和贺知新打个招呼，心里其实很想再拍他几场。
省钱倒是其次，关键原因是他想洗洗眼睛——邹跃的面瘫脸把他折麽得不轻，连着换了仨替身小姑娘，也没见他找着感觉，明明没开拍时和人打得火热，一喊action就挂机，拍的哪是戏，木头人游戏还差不多。
贺知新没说话，眸光远远地滑过温故，努力压下忍不住想要将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指尖翻着剧本，平静道，“还有一场，可以今天拍。”
导演正怕贺知新太累，见他主动要求，乐得胡子上的小猫乱颤：“哪场？我现在就让他们准备。”
顺着贺知新手指的动作，看到内容，惊讶，“想拍这场啊，可小蒋不在哎。”
“不需要她。”贺知新指尖摩挲着骨节，微侧眸，不动声色落在温故的眸光里藏着无人察觉的温柔，嗓音克制，“温编剧就可以。”
导演：“？？？”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刚邹跃主动和他提出换个替身可以连拍一宿不带休息的小姑娘，是不是也姓温？
导演瞅瞅自从贺知新过来后就立刻弹到离他八丈远，似乎生怕别人看到他们同框就想起俩人拼酒后他耍酒疯丑事的邹跃，想起来了。
啊，是同一个人，老李头新招的编剧，小姑娘长得是挺好看，他还考虑下部戏是不是给她安排个重要角色呢。
导演揪着胡子上的kitty猫，为难了，从没遇到过男主和客串都不要女主只想和替身拍的情况。
这可咋办，把小姑娘劈两半？人也做不到啊。
果然，美色是第一生产力，连半个圣人的贺仙儿也未能免俗。
“那个，知新啊，刚小邹也说想和温故拍。”导演摊摊手，实话实说，“要不，你俩商量商量？反正景都大差不差，你俩谁先拍都行。”
却看到，贺知新淡淡朝邹跃一瞥，语气平静，“不用，我和邹老师的想法不重要，我尊重温编剧的意见。”
导演这才想起好像还没问温故同不同意，朝刘其招招手。
刘其跑来，同情地瞅瞅邹跃，摇头。
正白日做梦的邹跃：“......”
他就知道一遇上贺知新就不会有好事！
本来也没指望温故答应，只是想通过导演施点压看能不能揩点美人油的邹跃恼了，可以容忍自己在美女面前丢人，却不能容忍三番两次地被贺知新看笑话。
闻言冷笑，“你也别得意，谁不知道温故是你黑粉啊，她不想和我拍，你以为就愿意和你拍了？温故要能答应，我把头掰下来给你当球踢——”
话音未落，人僵住。
姑娘轻轻淡淡地停在贺知新面前，长发迎风，眉眼如墨，一张小得不过巴掌大的脸被宽松长衣烘托得纤巧，天鹅颈修长，朝贺知新轻轻侧眸。
恍若一只优雅的凤凰，低下骄傲的脖颈，在忠诚等待着她的骑士身前低头轻啄。
“贺老师想和我拍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