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在化妆室，温故才回过神自己刚才都干了啥。
小脸木了木。
啊啊啊！她心疼某人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别人还没对贺知新怎么着，她就恨不得撸起袖子和人干架。
连路边的狗都看出来她不是个合格的黑粉了......
“啧啧，温温，看不出来嘛，悄摸摸的自己完成了身份升级，黑转老婆粉。”谢圆笑嘻嘻地凑过来，又给干柴添了把烈火，“我觉得我还是保守了，按照今天的进度，你和知知明天结婚都有可能。”
温故：“......”
垂死挣扎，“想多了。”
“我的问题就在于没敢想多好嘛。”谢圆捶胸顿足，“我就应该在你被曝出‘贺知新是你最讨厌的男明星’的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儿，你一个连我墙头都分不清的内娱明星无感人士，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地对一个没见过的男明星那么大情绪，还有知知，破了从不上恋综的戒不说，还特意提前杀青挤出时间客串一降他咖位的大女主剧。”
谢圆越复盘，越发现自己就是个榆木脑袋——正主都把糖送她眼前了，她居然还在担心自己每天贴脸开大会不会惹得温故不开心，天啊，蠢死她得了。
温故：“............”
哑口无声，小脑袋默默往下钻了钻，想解释，发现经过刚才那出此地无银的操作后，已经成功把自己后路堵死了。
“那个，剧本给我拿下。”温故生硬地转移话题。
却见谢圆笑得愈发不怀好意。
温故疑惑。
“温温啊，好好拍，认真拍，拍完了给我讲讲感受。”谢圆找出剧本，递给她，瞧见化妆师过来，隐晦地和她眨眨眼睛，“晚上还回来睡不？”
温故：“？？？！！！”
听懂谢圆潜台词，耳朵爆红。
这都哪儿跟哪儿！
搞得好像她不是去拍戏，而是要跟贺知新开房似的。
温故嗔她一眼，翻开剧本。
蓦地一僵。
还真是，要“开房”......
温故木着脸，看到剧本上应蒋昭盈强烈要求、又在贺知新默许下由她亲手写的女主和男配那段微薄得简直玻璃渣里找糖吃的感情线中唯一一段亲密戏，下意识站起身。
想逃。
真离谱他妈带离谱上香，离谱祖宗欢聚一堂。
演了自己小说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和前男友一起当众演床。
却被仿佛猜到她心思的化妆师一把按回座位。
“姐姐，别为难我了。”化妆师小姑娘哭丧着脸，“我今天都给女主角画三次妆了，加上你是第四个，刘导刚和我说，要是连你也没坚持到拍完，下一场就我自己上，不然扣我工资——姐姐，虽然贺仙儿人帅，但赚钱更要紧啊！”
温故：“......”
竟然遇到了专注搞事业难得不恋爱脑的人间清醒。
她只好坐下。
化妆师林沐立马喜笑颜开，手脚麻利地给温故化好妆，拿出手机：“姐姐，可以和你拍个照吗？”
温故疑惑。
“我发个朋友圈。”林沐眨眨眼，小声说，“气气某个小公主，她总说我给她画的妆还没她素颜好看，坚持要改妆，还拿她自带的化妆师pua我技术不到位，明明是脸的问题好么？！我给姐姐画的就很好看啊，完全就是破碎感的代言人！”
镜子中，姑娘身量纤薄，体态轻如蝉翼，一袭染满斑驳血渍的旧衣，额头带着伤，温热黏湿的液体于一侧轻轻凝固，定格成破碎支离的蝴蝶，一张即使用了涂黑粉底也难掩白皙的脸清冷，往常软如春水的甜糯被弱化，冷而冰。
林沐看呆。
卧槽，啊啊啊！她就说不是她技术的问题！同样是战损妆，某个小公主为了刻意追求美反而失了灵魂，而什么都没做任由她发挥的温故，妆容与骨子里不经意流露的倔强和坚韧相互成就，完完全全就像是书中走出的百鳐。
“姐姐，请允许我把你这个照片置顶。”林沐郑重其事，“这将是我成为顶级造型师、走向事业巅峰的第一步。”
温故哑然失笑。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灰头土脸的样子哪里能帮到她事业，但还是点了点头。
林沐发完，趁温故没注意，又拍了个她侧影，这才悄悄拿远手机，点开最新联系人的对话框。
【亚洲第一换头师】：小温姐姐新鲜出炉的独家密照，绝版！绝美！绝杀！要不要？
对方秒回。
【果果王】：要要要！
【亚洲第一换头师】：一星期奶茶。
【果果王】：两星期，哥包了，某瑞某星随便点。
【果果王】：[果果王向你发起一笔2000转账]。
【亚洲第一换头师】：[已接收]。
【亚洲第一换头师】：[谢谢老板][果果王最帅]！
【亚洲第一换头师】：[图片]下次有需要还找我啊，本姑娘以后发家致富全靠咱俩的发小情了。
【亚洲第一换头师】：刚小温姐姐拿到剧本果然不想演了，得亏我急中生智，把锅甩到了导演身上，不然这会儿你就没法欣赏到这张绝版侧影杀美照。
【果果王】：[大拇指]干得漂亮。
【果果王】：从上次我随口一问你在影视基地有没有见过温故你立马就把她所有信息发我省了我一个剧组一个剧组地找人，我就发现你这情报专家有前途啊，活该你能当上大热剧的造型师。
【亚洲第一换头师】：[得意]。
【亚洲第一换头师】：八卦下啊，你老板知道你背着他偷偷磕他和他黑粉的cp吗？还不惜斥巨资让他俩搞暧昧。
【亚洲第一换头师】：要不是知道你小子唯一的优点就是人品好，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背刺贺仙儿了。
正望眼欲穿林沐说的绝版美照怎么还没发过来，他还着急和男神要红包呢的王果果看到这句话，“噗——”，感觉自己继背上横刀夺男神爱的黑锅后，又加了口更重的锅。
果然，没人相信真正喜欢温故的人是他男神。
啧，别说别人了，就连王果果自己，身为从贺知新进圈就跟着他的第一贴身总管，最开始发现他男神居然喜欢自己黑粉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后，也震惊得一个晚上没睡着。
他男神图什么啊？！！！！图美人姐姐的脸吗？是，温故长得是挺好看，他这双见惯娱乐圈美女的眼都忍不住冒星星的美，跟精灵王国的小仙女似的，又软又甜，可性子和小仙女一点都不挨边啊，刻薄起来他骂遍一个村都没对手的大娘都得甘拜下风。
那就是图温故不喜欢他了？
emmm长得好看的果然心理都有点毛病。
王果果作为坚定不移的全网第一贺吹只能这么解释，作为一抓一大把的世界就是个巨大的霸总小说而他就是一推进读条的可有可无npc更是改变不了啥，只好一边愤愤不平温故上辈子是拯救了多少星系啊才能让他视所有红颜都如白骨谪仙一般的男神动了情，一边任劳任怨费心尽力地暗戳戳给他男神牵红线。
呜......如果他男神最后能得偿所愿，一定得把他安排到婚礼主桌！
温故出来。
傍晚起了风，轻如雾，细碎的光粼粼，笼罩着此刻人声阒寂的花海。
贺知新自高石上淡淡垂眸。
眼底已经完全是角色才会有的冷漠，在这一瞬，涌上浓郁的清晖。
第一次，于人潮喧嚣中没能藏住自己情绪。
佛法清修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已足够静如止水的心，在这一刻，清晰感受到了何为难过美人关。
如果是她。
色字一戒，破了又何妨。
温故呼吸本能微窒。
下意识地，避开这道穿越遥远人群踏平山海、眼底燃烧的星芒连人间绝色的月光也无法比拟的深眸，听到导演开拍，努力克制着心跳，进入角色。
周遭无声，海天一色的深暗遮蔽着山谷，清晖揉碎，化成星星点点的银河。
这是百鳐进入禁地的第三个月。
黏稠得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已经开始刻进她骨头，从开始被野兽围攻只能东躲西藏的狼狈，到现在正面迎击也完全不怵，甚至偶尔还能反攻，她身上的伤越来越多，眼底属于人的情绪却逐渐消散。
和野兽待久了，她好像也变成了一个只知杀戮的人形机器。
已经开始，忘记当人的感觉。
百鳐随手擦去脸上血渍，撑着剑，绷得极紧的身影在月光下似弯弓，一双亮得惊人的眼却放松，含着无声的坚韧，紧紧锁定着对面离她不过咫尺的老对手。
粗壮盘旋的蛇身在地上落下巨大黑影，将面前个子娇小的姑娘映衬得愈发如蝼蚁，蛇信吞吐，同样紧紧盯着百鳐的碧绿眼睛于夜色中闪烁着似人的幽光。
有些茫然，仿佛在疑惑往常见了它就躲的小蝼蚁这会儿怎么长了胆子。
百鳐极轻地抿抿唇，脸颊有些痒，大概是无暇止血的伤口又迸裂，没去管，一动不动地盯着攻守交换现在由她掌管生死的猎物。
她在寻找机会，一个只有一次、所以必须一击即中的机会。
“沙沙——”
树叶细微颤动，凭借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察觉到不安的巨蛇往后退了退，粗重身形有一瞬迟缓。
就是现在。
“砰——嘶——”
剑光凌厉破风，黏稠的黑暗刹那亮如白昼，夜色下，巨大的长身砰然倒落，血溅一地。
百鳐闻到脸上腥臭的鲜血。
黏湿，冰凉，几乎模糊了她眼，却依然死死盯着，直到那摊软成一滩烂泥的巨蛇彻底不复生机。
身子一软。
强撑到现在的体力终是彻底透支，长剑撑地，支撑着她在不管何时都不敢放松警惕的恶人谷依然保持着战斗姿势。
一阵微风。
百鳐身子骤然绷紧，没回头，反身就是一剑，借着刺出去的力道，身子艰难站起，半跪在地上。
抬眸。
却微微失了神。
月光下，不知何时近身的男子一袭墨蓝长衫，长眉淡漠，睫羽无情，眼底不似凡人的俊美遮敛着视人命如草芥的狠辣，指尖玉箫横在身前。
没有用力，百鳐刺空的剑锋却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百鳐呼吸微微一松。
垂下眼，一声“昃川大人”，收回利剑。
锋利的剑光即将入鞘的刹那，百鳐呼吸骤然一窒，感觉到，冰凉的玉箫紧紧抵着她，离她身上最脆弱的脖颈，只有咫尺。
稍有差池，就会将她割喉。
“我不是教过你吗？”夜色模糊了那张俊逸不似凡人的脸，让此刻漠然俯视着她的昃川，看起来，更像恶人谷人人惧怕的魔王修罗，“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百鳐垂眸，轻“嗯”。
几近窒息的杀气散去，月光安宁。
却在下一秒，攻守顷刻交换。
无声出鞘的短刃紧紧刺向昃川胸膛，刀光凌厉，只离他心脏存许，另只手上已进入戒备状态随时准备补刺的长剑嗡鸣，剑身上鲜血尚未凝固，缓缓滑下一滴黏稠猩红。
“大人，是你教过我的。”百鳐仰头，对上昃川微微凝滞的眼，“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人。”
说完，身子缓缓后退，收手，重新变回之前从不逾越的沉默。
正要走，脖颈蓦地一凉。
却不再是方才凌厉不留生机的肃杀，依然极冷，散发着玉器特有的坚硬，缓缓落在她裸露的肌肤，激起一阵颤栗。
百鳐瞬怔，抬眸看他。
“你受伤了。”昃川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长眉低垂，手中玉箫滑过她脖颈，不疾不徐地挑开她衣服，沿少女常年因着营养不足而显得有些过分纤薄的后背缓缓下滑。
距离那翩跹欲飞的蝴蝶骨，只有咫尺时，没再继续。
温故被贺知新浑然天成的演技带领得一直沉浸在角色的意识。
在此刻，清醒了。
按照剧本，这是昃川第一次意识到他对百鳐的感情，借着上药，无声试探，没有很越界，只是露了她半个后背——温故没那么保守，拿到剧本就知道自己这场会有裸露戏，而因为对方是贺知新，那点本来就不算强硬的抗拒终是变成了心甘情愿。
也因此，开拍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没想到，贺知新会在此时停下。
无人喊“卡”。
灯光空旷地落下昏昧光影，拍摄前，现场已经做了清空，除了导演和摄像，只剩下他们两个。
隐秘又难压的心跳，于此刻乱了节奏。
温故没有回头去看贺知新的脸。
但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她清楚察觉，此刻轻而缓地流淌过她肌肤，像对待瓷器，怕破碎，又忍不住将她揉进骨头的温柔，不再是戏里的昃川。
而是。
永远视她如珍宝的贺知新。
心跳于万籁中剧烈放大。
男人不曾与她对视，似乎连衣衫也不曾乱，只有时轻时重掠过她后背的温热，和指腹上被佛珠经年磨砺留下的薄茧，混着不再静寂的檀香，偶尔泄露着一丝同样难抑的炽烈。
像大海上飘摇的扁舟。
混沌与失守碰撞，迷乱与清醒交织，明明知道前方万丈悬崖，但还是，从身到心都想要永远缠着他。
温故身上如蝶轻颤。
不自觉弓起背，脚尖绷紧，努力克制着这一波胜过一波将她沉沦的小船飘荡得支离破碎的水浪，透过模糊的光，看到自己春潮尽泄波光潋滟的脸。
脑海中混混沌沌地想，贺知新看到她新加的亲密戏时，是不是就做好了这样的蓄谋。
“在想什么？”忽然离近的呼吸惊醒了温故，沿她耳落下轻柔的羽毛。
温故下意识地浑身骤紧，如过电流，一直强忍的颤栗微微破碎：“没、没想什么。”
贺知新在她身后，温故无法看清他的脸。
只能听见，他轻轻笑了下，往日清冷淡漠的嗓音暗哑至极：“那就是受不了了？”
温故：“......”
“你可以试试，是谁受不了。”温女王一如既往地嘴硬，即使此刻自己已在缴械投降的边缘，依然不肯承认她的身体远比她的语言要诚实。
像是为了拆穿她总是口是心非的谎言。
贺知新流连过她肌肤的手有一瞬用力，男人玉做的手指尖微凉，永远出尘的无情下藏着只有她能灼烧的炽热。
温故本就软如春水的身子，在这一刻，因着公众下隐秘又羞耻的双重加持，被送上云端。
又羞又恼，不得不承认，这人手活儿的确相当不错，对比那天他在车上由着她不得章法的乱摸依然清明若君子的淡定，简直丢死人了。
温故紧紧咬唇，不敢再发出声。
害怕回头被镜头录到穿帮，只好小幅度地用手肘撞撞他，提醒他别玩火自焚。
耳畔落下一道浓郁幽深的嗓音。
“是我。”
“是我礼义廉耻什么都知道，却依然难以自控想要你的卑鄙和贪恋。”
贺知新一双青灯沉寂的眼，在镜头无法看到的地方，第一次，情.欲直白袒露。
仿佛，堕落的佛。
“如果终将破戒，我应该，早一点遇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