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离神侯府不远处的明昭侯府，宋尧正对着后院角落内的几只小动物们发愁。
这些都是先前自家侯爷跟姑娘出去游玩时，带回来的无家可归的小猫小兔子们，侯爷念及姑娘心软，便把它们带了回来安置在后院。
但现在有些棘手，许是天气太冷一时间不适应，许是下人们照顾不周，竟有好几只给冻病了，其中一只小猫甚至已经奄奄一息。
方承意今日下朝后，便起身去了杭州，为的是查看年底各项收成如何，顺便去找姬蜜儿探听消息，怕是要明日才回来。
因此，明昭侯府这两日的话事人，就变成了宋尧。
“兽医还没到吗？！”看着躺在棉花窝里虚弱的两只小兔和两只小猫，宋尧难得对下人发了飙。
一众仆人瞬间跪倒在地，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此时，被派去请大夫的小厮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药箱的女人，两人正快步往后院赶。
“宋爷！人来了！人来了！”
那女人名叫紫琴，是京城中治疗兽病数一数二的高手，家中医术也是鼎鼎有名。
她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大致情况，心中大概有了判断，到了侯府来不及给宋尧行礼，便蹲下查看那几只小动物的情况。
“两只小兔和这只灰色的小猫情况不算严重，我开好药方，你们煎来给它们喂下，再好好保暖就行。”
“但是这只黑色的小猫……”紫琴发现这只小猫的肚子格外大些，后脚掌心也有一个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摇了摇头说“它病得太重，救治也只能延长它的痛苦。”
“什么？”宋尧听了，差点就想拔剑架在她脖子上，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双手。
“它应该是从外面捡回来的小猫吧？”紫琴摸了摸小黑猫说，“它的一只脚掌已经溃烂流脓，天气寒冷本就不易愈合，先前恐怕又在外面受到了什么惊吓，所以便病倒了。”
“它前段时间是不是吃得很少？持续发高热？”紫琴又站起身问宋尧。
宋尧一个眼神，示意平日负责喂养看管它们的小厮起来回答。
“……是。”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它几日前的饮食就每每减少，我以为是它不喜欢吃的缘故，也喂过其他东西，但它都只咬几口就不吃了。”
“至于那个伤口，奴才是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还请宋爷明察。”
明知是因为自己疏忽，这几只小动物才生病，但那小厮还是嘴硬，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紫琴听罢，更能确定这只猫儿这段时间必是受苦了，也只能叹了口气，对宋尧说：“这就是了，伤口感染导致它食欲不振，各方面都虚弱的情况下，它腹内已有许多积水，已经救不活了。”
宋尧不愿意放弃，还想再争取一下：“果真一点办法都没有？”
紫琴摇摇头：“拖得太久了，恕我无能为力。”
见名手都束手无策，宋尧也只是叹了口气，让她下去开药方，把另外三只小动物先治好。
随后，他命人在饲养小动物的小房子内放了个小手炉，把四小只都放进去让它们取暖。
又让两个老嬷嬷跟着紫琴姑娘去煎药，随后便屏退了其他人等，自己守在那个小窝旁。
他心中在思考如何跟侯爷交代这件事，更在纠结如何跟姑娘说这件事。
说到底，还是自己看管不善，平日顾着忙府里的其他事情，竟忽略了后院还有几只小生灵。
好在忙活了一上午，另外三只的情况总算是有所好转，也有精神吃东西了，府内众人也暂时松了口气。
紫琴姑娘把那药方留给宋尧，告知了他煎法，在离开明昭侯府前，又去看了一眼那只奄奄一息的小黑猫，心中惋惜。
“小可怜，你受苦了。”她摸了摸体温异常的小猫，有些不忍，“愿你来世能去一个好人家。”
身为医者，不管面对的是人还是其他动物，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却还是不能救其性命，心中也还是会留有遗憾。
宋尧把紫琴姑娘送到虹桥才打道回府，路上经过神侯府门口，他还停住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姑娘此事。
“这事还是先告知侯爷吧，姑娘那边等侯爷回来再说。”
他还是摇了摇头，在心中说服了自己，急匆匆回到明昭侯府处理后面的事情。
方承意在杭州府忙碌完正事，又叮嘱了好些事宜，推脱了好几位大人的宴请，才能得空喘口气，踱步在河坊街上。
昨日夜晚，他已经事前去信于姬蜜儿，告知她今日自己会来杭州与她共商事宜。
此时此刻，姬蜜儿正在杭州的嫣红阁内，在一众宾客面前表演自己新编排的一支舞。
自然地，她也注意到了坐在二楼的方承意，但她脸上依旧是那副妩媚勾人的神态，有意无意间又迷倒了一大批男人。
在与姬蜜儿眼神对视之时，方承意还举起酒杯朝她的方向敬了敬，随后一饮而尽。
一曲舞毕，姬蜜儿今晚的表演也暂时告一段落，回房间梳洗片刻后，十分熟稔地推开了方承意包厢的门。
“方小侯爷，别来无恙啊？”声音还是那般娇媚，让人听得骨头都酥了。
方承意笑了笑，把一杯斟了八分满的酒放到姬蜜儿面前：“蜜儿姑娘，方才那一舞，当真是让人流连忘返。”
姬蜜儿把眼前那杯酒尽数喝下，身子也暖和了不少：“可惜啊，人家跳得再好，也跳不进你方小侯爷的心。”
“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方承意没再继续倒酒，也没有夹菜吃，还是正事要紧。
“下月有一位重要的人物，会去京城面见蔡京。”姬蜜儿便饶有兴趣地盯着方承意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应该是从西域来的，听说与花石纲有关。”
方承意点点头，展开扇子习惯性扇了扇，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布局。
“还有一个。”姬蜜儿起身坐到了方承意的腿上，凑在他耳边说，“神侯府那位冷血捕头，昨日买了一盒子女人首饰。”
“方小侯爷那么聪明，你猜猜他要准备送给谁？”说完，还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下，随后轻盈地起身，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哦，是吗？”方承意的笑多了点玩味。
“那小姑娘，我可是好久没见了。”姬蜜儿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几口，“真想再捏捏她的小脸蛋。”
“她的脸蛋，捏起来水嫩嫩的，又白又软。”一边说，姬蜜儿还一边回想着那个难忘的手感，把方承意越来越黑的脸色尽收眼底，“行走江湖的女侠，难得有如此好的皮肤，蜜儿很是羡慕呢。”
方承意现在有点嫉妒，不，是十分嫉妒！凭什么就他不能捏那小河豚的脸蛋！
“既然本侯收到了想要的消息，那我自然也不会亏待蜜儿姑娘。”他暗暗咬了咬后槽牙，但表面上还是八风不动的样子，“本侯还有要事，蜜儿姑娘自便。”
姬蜜儿哪里听不出方承意话中被压抑的火气，但还是忍不住想继续逗逗他：“侯爷难得来一趟，怎么也不好好陪陪人家？”
他戏谑地看着眼前一身红衣的妩媚姑娘，连笑容都是那副熟悉的纨绔子弟模样：“蜜儿姑娘，还担心找不到人陪你喝酒？”
“那些男人哪里比得上侯爷您呢？”姬蜜儿撑着脑袋，娇滴滴地看着方承意说，“既然侯爷有要事要忙，那蜜儿就不打扰了。”
方承意早就付过钱了，当即就站起身离开包厢，只留下姬蜜儿面对着一桌酒菜兴致缺缺。
“可惜了这么好的酒菜，如果不是人家正减肥，真想尝尝看呢。”
把杯中茶喝尽，姬蜜儿也有些累了，正巧也快到睡美容觉的时候了，她干脆洗去了一身疲惫，抱着自己香香软软的枕头休息去了。
方承意走出嫣红阁后，看了看天色，也不过才一更时分，杭州街市还十分热闹。
想到杭州城内也没有什么事要他方承意出面，干脆策马回京，还能尽快谋划一下布局。
他只身一人来到杭州，回去的时候也不必收着马儿的速度，所以一路快马加鞭，赶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了汴京城。
“侯爷，您回来了。”宋尧在门口接应，心中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说白天猫儿生病的事情。
经过正厅时他就闻到了一股味道，皱起眉头问：“宋尧，怎么府内一股奇怪的草药味？”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请侯爷恕罪！”宋尧低着头请罪道，“是后院那几只小兔小猫冻病了，属下请了兽医过来医治，这草药味道是所开的药方。”
“冻病了？”方承意转过身子，一脸严肃地看着宋尧，“我明昭侯府什么时候连几只小动物的温饱都解决不了了？”
“是属下失职，属下领罪，只是还有一事不得不禀告侯爷。”宋尧在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如实对他家侯爷说，“兽医说，那只小黑猫病的太重，已经……救不活了。”
听罢，方承意也顾不上沐浴休息，快步赶到后院，去安置那些小动物的小木屋内查看情况。
那只小黑猫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方承意回来了，白天里奄奄一息的它，此刻却睁开了眼，挣扎着爬到男人的手边，蹭了蹭他的掌心。
“那兽医怎么说？”
他看着自己手边的小煤球，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宋尧此时不敢有隐瞒，把紫琴姑娘说的话如实转告给侯爷：“说是腹内积水，后脚掌伤口溃烂，持续发高热，救了也只是延长它的痛苦，让我们最后再好好陪陪它。”
听着宋尧的话，方承意一直看着蜷缩在自己手边的一团，心中突然不是滋味。
它们都是自己和那小丫头一起捡回来养着的，她就是相信自己有能力养活它们，才放心把它们放在这。
现如今，一条小生命就这么濒死在自己面前，他心中却比自己杀了人还难受些。
“宋尧，你去趟神侯府，把陆璐姑娘请来吧。”
趁着那小黑猫还有些力气，方承意思虑片刻，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是！属下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