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他们所料，事情没过一天就传开了。蒋小姐急忙给她打电话解释，江月冷淡的表示，就不该对她抱有什么期望，然后挂断了电话。

    江月他们咨询的工作主要在前期，他们的分析会随着工作小组的任务，从概况，到确定方向，再细化。再之后就是他们内部的工作，江月就不再参与了，如果他们有疑问，他们会再给咨询。在这个工作小组中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后，她又接着参与了其他的小组，有时候甚至会同时跟进两三个。

    这段时间她去远道几乎跟去上班也没什么两样了，每次去都会见到靳沉，有时是一起吃饭，有时是给她讲会课。实在没空的时候也会让她在自己办公室里工作休息，邱副总没有再出面，但是她的打手倒是无处不再。不过面对各种职场陷阱，她都永远都是一招鲜吃遍天，只要你没法证明我的工作失误不是有人陷害，那我就是被人暗算了，你如果不服就去找靳总，我们启动内部调查。她这颗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的铜豌豆让一些人铩羽而归之后，这些小打小闹就消停了。

    与此同时，八卦开始逐渐变味，当然核心思想都是江月使了各种肮脏下作的手段傍上了靳沉，只不过中间的手段和故事就五花八门了。江月对此毫无反应，听到了就津津有味的听一下，没听到也无所谓。该干什么干什么，小林他们秘书办的人每天都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怎么也看不出她是否难过或者强颜欢笑，好像就是事不关己，所以喜怒哀乐，半分情绪也没有牵动。

    连董事长也忍不住打电话给靳沉，其实他现在心里也有些猜不准江月到底对他是个什么态度。说他们是暧昧期吧，她一直不动声色的跟他保持距离，也从不说暧昧不明的话。说她对他一点感觉也没有吧，相处的愉快又不是能一直装的。而且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心意呢，她不会只把自己定位成朋友吧。自己对她如此特别，绯闻八卦传成这样，她还坚持认定自己是她消受不起的唐僧肉吗？要表白吗？他不怕被拒绝的尴尬，他只怕她会和他保持距离，不给他靠近的机会。

    江月两个多月的工作是有显著的成果的，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是因为他念的是本地和尚没听过的经。江月正是让他们看到了多角度的观点，在商也不能只言商，国际生意尤其如此。政治影响力到不了的地方，经济也没有影响力。天真的想着我是带着合作共赢的目的去，别人就一定会欣然接受，这是只是美好的一厢情愿，现实从来不是如此。

    江月直接的影响本来在参会中高层，但她因为谣言又备受关注，大家在听故事听腻了以后，居然开始关注她的言论观点，竟意外引发了远道内部的广泛讨论。高层及董事也不得不予以重视。于是决定在年底的总结会议中，加上江月的战略分析。

    她的打算是就今年远道所有海外项目的收益亏损，从政治角度进行刨析，再对其新的一年做一个预测。任务重，时间短，江月几乎整天从早到晚都呆在远道，靳沉的办公室同时也是她的办公室。每天分析整理大量的资料数据，与A大团队提供的政治分析进行整合。他们每天一起吃饭，一起工作，有时送江月去上舞蹈课，回家加班遇到问题还会打长长的电话。会一起去远道的健身房打场羽毛球放松神经，会一起在加班的周末吃外卖，靠在沙发上休息。

    这样的形影不离，像并肩作战的战友浴血奋战，把后背交给对方；像朝夕相伴的老伴，暮鼓晨钟，花开花落。像是靳沉不愿醒来的美梦。

    与此同时，蒋小姐给了江月一个意外之喜，她给了她一个录音笔，里面有邱雅若交代人造谣诽谤，恶意中伤她的录音。她把这个录音笔和在一些公开的发言中截取的邱雅若的音频拿给她哥警校的好友，让他帮忙拿去确认录音是否经过加工，是否属于邱雅若。

    这个投名状交的精彩，但她从来没有要和蒋小姐绑在一起的意思，毕竟她自己这年底的一场报告，功败垂成在此一举，但无论结果如何，也到了她身退的时候了。不过还是跟靳沉商量，尽管她自己立身不正，但毕竟不是主谋，落到现在这个局面，有些轻罪重罚。于是请高经理出面，经得她自己的意愿，把她调去了行政部。

    远道年终总结会开始的时候，时光已经接近圣诞了。街上已经满是节日的氛围，江月无心过节，除了即将到来的会议，还有她知道自己和靳沉相处的日子不多了。这个男人她不是不心动，他们尽管身份地位，环境经历都相差悬殊，但她能感受到他们天壤之别的表象下殊途同归的本质。三观的契合，脾性的互补，让他们总有聊不完的天，说不完的话。他能跟上她跳跃的思维，理解她奇怪的想法，细心的照顾她的喜好，包容她的冒失，默契配合她的行动。她看着他的不被理解，他的沉重负担，明白他的忧虑，他的沉默，他的寂寞，让她总是忍不住的想陪陪他，想逗逗他开心，想助他一臂之力。

    她看出了他也心动，但她还是如同来远道第一天一样清醒。他是她消受不起的唐僧肉。这短暂的一时心动不知能维持多久，可是甜蜜过后的代价不是她能承受的。选择了他，她的人生会被彻底的改变，未来何去何从甚至由不得自己。爱情很美好，可是人生还有很多很重要的人和事。他也很好，但她不能为了他赌上她自己。

    年终会议那天，她穿了修身的米色西装套裙，头发盘至脑后，简约精致的耳钉，细巧的手表。轻薄的裸妆，豆沙色的口红。她不是内部人员，会议不能全程参加，靳沉要先去参会，他深深看她一眼，两人一切尽在不言中。来参会的管理层到后，董事们也陆续到达，从其他人的称呼中，她看到了靳沉的爸爸。身材高大挺拔，神情和蔼，可是眉间深深的川字纹和下沉的唇角还是带出了曾经的肃穆。看到她时慈眉善目的微笑，她站起身微微欠身以表尊敬。

    在外面等了有一会，林秘书通知到她了。带着大家无声的鼓励入场。她的报告内容极为翔实，时间也不短，主要是因为远道业务范围过广。尽管她和靳沉当初为了筛选重点，精简语言花了不少功夫。但把几个一些主要的国际市场因果利弊讲清楚，已是用时不少，不过她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且又事关自身利益，董事们听到倒都很认真。尤其是她后半程对未来的预测可以是既大胆又明确，一般有名望的分析师或者专家都不会把事情说太满以免被打脸。一位董事也有此疑问，江月风趣的回答，“大家越信我，照此趋利避害，那我的预判越是不准，但您说我是准了还是没准呢？”

    大家都是轻笑，其中有多少人信，信她几分不知道，不过面上都表现出欣赏她的样子。只有董事长明确的表示欣赏和赞同，这是自然，毕竟自己和他儿子是一个阵营的，自然也是他的先锋。

    她的报告结束后，还有人有不少疑问，她还留在会场解答各个董事高管的问题。突然一声尖利破碎声传来，江月本能反应的抱着头钻到了桌子底下，所有人都是一懵，只有靳沉失声喊了声小月，立刻起身冲了过来，蹲下身来靠近她，又像怕是吓着她一样叫了声“小月”江月立刻反应过来，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靳沉跟着起身，仔细看着她的脸色确认她是否安好。她只是脸色略白，其他无恙，冲他点了点头确认自己没事，他依然带着担心的坐回位子。

    江月给大家鞠躬道歉，光明磊落的解释，“对不起，我在特别全身贯注的时候，听到这种类似于枪声的声音的时候，会一下子忘了自己已经回国了。是的，我留学的两年间遇到过枪击事件，而且不止一次。”靳沉惊讶的看着她，想到她在射击场上说练射击能更懂得如何找掩体的话，她以为她只是一贯的能言善辩，没想到她真的经历过这些。他感到心脏一丝丝的抽痛“我两年留学没有回过一次国，每个周末，每个节日我都会去一个城市，一个国家，我去欧盟，我去东欧；看过小而美的西方民主，看过没落的共产国家。

    大家在坐很多都是留过学的，现在也经常出差度假国外的。你们都自以为了解西方，但我问你们一个问题，“近十年来你们可曾遇到过不知道中国的外国人？”董事高管们都对她这个问题感到荒诞，面面相觑摇摇头。

    “我见过，不止一个，不在东欧，就在欧盟。他们问我，中国是在非洲吗？是前苏联的哪个卫星国还是南美？我说我们在亚洲，他们说亚洲啊，亚洲不是只有日本吗？”大家像听天方夜谭一般

    “他们无知就会投出无知的一票，他们愚蠢就会投出愚蠢的一票。所以大家是不是觉得近些年的国际新闻都荒诞不经，突破大家的想象，电视剧要这么编，编剧都能被骂死，却在国外一一真实上演。”

    江月轻松的调侃，大家也跟着轻笑。但是她突然笑容消失，“你们过去的经验已经解释不了荒诞的现实，却还寄希望它能解释现在国际和市场的天翻地覆吗？”

    她从容的结束了报告就离开了会议室，年终事务较多，仅是上午自然是不够。为了节约时间，他们去了远道的内部食堂，食堂也有包间，用以招待客户。去了为他们留好的包间，董事长特意让人把江月也叫来，明确的表示了对她的欣赏。

    席间倒是没有过多的谈论公事，反而是许久未见的董事们互相关心关心对方的身体，交流些儿女，甚至孙辈的事。对于靳沉和江月的关系，他们有调侃的，也有批评他公私不分的。这自然轮不到江月回答，靳沉倒像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对于批评也只是一句一切以能力见分晓，并不多做辩解。

    董事长对她很和蔼，询问她一些留学的趣事，和她现在一些生活学习上的事情，与其他人比，已经算是明显的偏袒了。江月倒不介意他们的态度，只是暗暗观察，到底大家现在都是什么立场，谁是坚定的对立方，谁是摇摆的，局面到底是否有利于他们。只是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她一个道行尚浅的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