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糖

    “方多病!!”

    紧接着方多病几乎是连滚带爬扯着小师从窗口翻出来,还是原路返回呢。

    姑娘闷闷不乐地甩开方多病的手:“完了完了,小花生气了!”

    方多病却是恍恍惚惚心有余悸:“李莲花背上怎么那么多疤啊,他到底受过多少伤……”

    虽说习武之人挂点彩很正常,可李莲花那冷冷清清的憔悴病容,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武啊。

    “阿飞,你跟李莲花认识得久,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吗,还有心疾……”

    “心疾?他是这么跟你说的?”笛飞声嗤笑着摇头,“谁还没几道疤呢,想知道自己去问他。”

    不久后李莲花换好衣裳,疾步出门,走至并排站立等着挨训的两人面前。他发丝半干随意用木簪挽起,素白长衫衬得他身形格外单薄,面上病气氤氲,苍白之中泛着不正常的酡红,几缕凌乱的额发垂落下来,可就是这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让方多病觉得手心冒汗双腿发软,完全不敢嘴硬回怼。

    李莲花按了按太阳穴平复了下心情,沉声问:“谁出的主意?”

    方多病欲哭无泪道:“那个,我……”

    与此同时小师皱着脸举手,李莲花一句“我就知道”哑在嘴边:“……不管是谁,方多病——”

    少年浑身一震。

    “她是个姑娘,你能把她随随便便往男人房里带吗?”

    “我……”方多病哑口无言,他能说自己没想起来这茬吗?但此事确实是他的错,该怎么样他都认,“是我的问题,我……”

    “对不起。”乖软的嗓音打断他的话,细听还有些微的颤意,“我错了小花,我是想看看你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伤到,刚才、刚才我看到你的背撞在石头上,这里、这里……小腿也是……”

    她一处一处地在自己身上指出他可能伤到的部位,泪水在眼眶打转却拼命忍着压下哭腔。她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给他添麻烦,还惹他生气,所以她想知道他伤在哪里,自己是否可以帮忙照顾他,想学着变聪明替他分忧,下回再有容易受伤的事她抢着去做……

    就是,想变得有用一点。

    方多病最是见不得女孩子哭,这样憋着眼泪委屈巴巴的,像只被主人抛弃过的小狗,好不容易找到主人,想亲近又怕多做点什么会令他不悦。光看着都叫人难受。

    “李莲花,是我非要带她进去的,你别怪她。再说你一个大男人,被人看两眼也不会掉块肉……”被李莲花冷眼一扫,方小宝瞬间噤声,转念又想自己凭什么要怕他,就因为他管吃管住吗?

    没等他硬气一下反呛回去,只听李莲花软下语气,柔言哄道:“小师,我没有生气。只是下回小师若想关心我,可以直接来跟我讲。方才是有几处磕碰到,不严重的,我会好好涂药,别担心。我没有怪你,不是跟你说过吗,我永远不会怪小师。”

    一字不落听完的方多病撇了撇嘴,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不过代入一下他家里要是有这么个妹妹,肯定也能宠上天去。

    “……今晚你们都辛苦了,这样吧,我给你们做点宵夜吃。”

    “不是,怎么还有我的份,我可以拒绝吗?”正欲逃跑的方小宝被李莲花一把捉住命运的后脖颈,“又是什么呀!”

    ——莲子羹里加辣椒,方多病很想哭,李莲花还不如把他骂一顿呢,他看了眼旁边小师那碗,普普通通的解暑冷元子,数量少不说,连水果点缀都没有。

    “你怎么就给小师吃这个呀?来,小师,咱俩换换,我把李莲花精心准备的麻辣枸杞莲子羹给你吃。”

    小师抱着自己的碗没让他换了去,李莲花做莲子羹的时候她可就在旁边看着呢,她脑子是笨了些,但孰好孰坏还是分得清的。

    “她不爱吃莲子,没这个口福,你快尝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李莲花笑容和煦,循循善诱。

    方多病愁眉苦脸地舀起一勺尝尝,味道倒是还行,不算太离谱,入口有股异香,不晓得加了什么东西,莲心居然还是腥红的,怪异至极。

    在李莲花与笛飞声谈起池底尸骨的时候,小师也端着碗凑过去听,破案没指望,帮忙做些事总行吧。

    听他们的意思,莲池底下有尸骨,是一种金鸳盟的养莲秘术,若真是如此,狮魂绝不可能只在采莲庄待过三日,郭乾在撒谎。

    几人避开人群回到池边,李莲花往深夜黝黑的池底探了探身,提议下水瞧瞧,顺手把想翻过栏杆跳入池水的小师捞回来。

    “有他们俩在呢,没必要哈。”李莲花哄小孩似的拍拍姑娘的头,一面对着一言不合就打起来的两人直叹气。

    笛飞声被一掌打入池中,水花震天,李莲花看方少爷一脸得意只觉头痛,好心劝说等采莲庄事了离阿飞远一点,方多病还觉得他是怪自己欺负阿飞,气呼呼地扭头,不哄一下是不会好的。

    可惜李神医哄人的耐心全给了姑娘,都未在方多病身旁多做停留,臭小子不领情还有什么好说的,转身剥了颗糖递给小师,瞧姑娘这么乖,多讨人喜欢啊。

    “吃那么多糖,小心蛀牙。”方多病噘着嘴阴阳怪气。

    小师动了动舌尖,把糖块顶到一边含着,她又不是人,怎么可能蛀牙呢。但这回也没帮上李莲花,其实别人能做的她同样能做啊,下水能怎么样,她还在东海海底待了好几年呢。李莲花是把她当作普通女子来看,男女有别的规矩到处都是,想做点什么都不能够。她怎么就化形成了女身,若是男子就没那么多不便了吧?

    还是想想如何激发内力好了,要成为真正的人,像李莲花一样。

    当晚李莲花入睡后,小师偷偷从剑里出来,摆好打坐修行的姿势,先默诵一遍李莲花教她的扬州慢基础口诀,而后静心凝神,气运丹田。

    剑气游走在她体内各处,没有半点不适,没有半点变化,温顺如常。她明明就按照李莲花指点过的方式一步一步仔仔细细地进行,哪里有错漏吗,是她背的口诀有差吗,为何一点特殊的感觉都不曾涌出?

    真没用,就会赖着他却帮不上他。

    她取下腰间已经吃掉很多,有些瘪瘪的糖袋,把里面剩下的糖都倒出,还剩七颗,一颗一颗剥开,一股脑儿全塞进嘴里。

    嘴巴塞得满满当当,这样哭出来就不会有声音了吧。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对自己说,李莲花对她处处包容忍让,那是因为他觉得她是女孩子,也是小孩子,不想跟她多计较,但次数多了他也会烦的。他对她这么好,怎能让他事事为她操心呢。

    再努力一点吧,为了主人。

    七颗糖融化用了好久,久到嘴里都有点怪怪的,小师揉揉异样感更重些的右颊,起身倒了点水喝,好一点之后继续打坐练功。

    或许是采莲庄客房的床榻比莲花楼的舒服太多,李莲花一夜好眠,醒时天光大亮,少师剑一如昨夜静静躺在身侧,未曾挪动半分。

    而姑娘呢,坐在桌边,手肘支撑桌面,两颊贴着掌心来回晃荡。

    察觉到主人气息,小师抬眸望过来,嘴角微翘,笑意融融,弯成月牙的双眸似乎有点点星子从里头溜出来。

    李莲花微微晃神,听到她说:“小花你醒啦,我去厨房拿了点早饭,快过来吃吧!”

    等他走过去坐下,小师从食盒里取出一碗瘦肉粥,几碟清口小菜,包子油条烙饼应有尽有。

    “你昨晚落水,肯定着凉了,这里面加了姜丝,喝点驱驱寒气。”见他拿起勺子舀粥喝,小师又恢复之前的姿势支着脑袋歪头看他,“好喝吗小花?”

    “挺好喝的。”味道清淡,李莲花不大尝得出来,不过入口温热,喝进肚里浑身都舒畅许多。

    “那就好,我让一个姐姐帮我做的,她是那个新娘子的陪嫁丫鬟,我说我们是来查采莲庄嫁衣案的,她也觉得她家小姐的死有蹊跷。”小师把自己听来的线索一一告诉李莲花,说完犹疑几秒,才稍显局促地继续道,“我想了很久,也不知道分析得对不对,我总感觉凶手不止一个。郭坤疯疯傻傻的,真的是他杀了三位新娘吗?而且他总在模仿他的哥哥郭乾说话行事,可如果是郭乾害死了第一位许娘子,那他为何连自己儿子的新婚妻子都不放过,没有理由,说不通啊。”

    “郭祸……”李莲花两指捏着勺柄,轻轻摩挲,“是该去会会这个郭少爷了。”

    小师观察着他的神情,没有被反驳,是她分析对了吧,她终于有用一点了,真好!心头一喜,夹起一只包子就往嘴边送,张了张口又郁闷地闭上,把包子放回原处。

    李莲花刚理清思路,见她这番操作勾了勾唇:“想吃便吃,你拿了那么多过来,我可吃不完。”

    “……我吃过了,不能再吃了。”小师撑着半边脸,软绵绵地回答。

    恐怕短时间内是理解不了小姑娘的想法了,李莲花并未深究,这一桌早饭,找方多病和阿飞一起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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