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不咸不淡，试卷好像总写不完。自那日后，陆云舒和展临晞的关系似乎比普通同桌关系又更近一些，少男少女说不清的心事总在刻意或无意的亲密举动中泄露出一丝半点。
展临晞还是每天在数学苦海中遨游，陆云舒显然也是，只是她稍微比他游得快点。系统一直也没给出新的任务，陆云舒只能继续尽心尽力给他补课。
不过，说实话，为了给展临晞补课，陆云舒放在数学上的时间也越来越多，之前看着就眼晕的大题，现在时常也能有一点思路。不知不觉中，陆云舒也悄悄进步着。
又一次考试如约而至。
分数查询界面上，陆云舒的班级排名第一次飘进班级前二十，看着数学一栏后的119分，她也算久违地体会了一把苍天不负有心人。
身旁展临晞也把手机界面递过来。
“恭喜你，任务完成，目前进度9/100，最近表现很棒哦！”
陆云舒还没看清屏幕上的数字，一道久违的提示音却先响起了，她随即转头看向身旁的人。
展临晞见她不先看成绩，像是心爱玩具今天一定要炫耀的小孩一样又执拗地把手机屏幕往她面前凑。
“陆老师，你赶紧看看你得意门生啊！”
瞥一眼，数学两字后已经出现了三位数。
展临晞一副“我好棒你快夸我”的表情，他已经微微扬起下巴略眯着眼睛，笑得胜券在握。
完蛋，好像小狗……
陆云舒还未经细想，手已经先过脑子一步伸向了展临晞蓬松的发。揉揉，又揉揉，好像搓小狗。
在这动作下，展临晞已经睁开了眼睛，笑容又停在嘴角，眼神在女生脸上扫过，又略过她的手，最后停在她眼眸。
展临晞递出去的手机还在二人之间，陆云舒只觉那是骄傲的小金毛警官叼回来的树枝，手上的动作又不自觉加重的几分。男生的头发蓬松柔软，这么一搓手感倒也不比小狗差。
展临晞在这被揉着脑袋不敢乱动，他抬眼才注意到女生表情 ，现在看着不像是摸人，倒像是摸……狗。
一颗少男心好不容易才燃烧起来，忽地又要被冷水泼熄。
“陆老师，你这摸人还是摸狗？”
受不了，展临晞晃晃头假意甩开那还在作乱的手，憋不住终于问出来。陆云舒的小心思居然一不小心就被对方戳破，她索性装也不装，又坚持不懈探过去再搓两把，随后故作高深地回答。
“嗯……嗯，小狗是世界上最棒的动物。”
陆云舒说完只含着笑，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汪汪。”
“嗯？”
“汪汪！”
那头少男心刚刚熄灭，这边少女心却滚烫燃烧起来。
展临晞双手撑在椅子边缘，如果他有尾巴，那现在可以想到一定是晃得噼里啪啦。他故意学小狗，歪个脑袋冲陆云舒扬扬下巴。
……
晕倒了，苍天啊，到底是谁教展临晞这么撒娇的！
陆云舒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转圈咆哮，但她依然强装镇定，面色不改。她脑子里想着要如何应对，手指就不由自主地蹭了蹭嘴唇。
“小狗同志这次考得不错，不要得意，继续努力。”
陆云舒干脆配合展临晞的小狗表演，当一回小狗训导员。
这日放学，因着加了任务点又看展临晞装了一下小狗的缘故，陆云舒心情格外畅快，平日里沉重的步伐都不自觉的轻快了些。
当晚，她却做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梦。
展临晞站在颁奖台上，聚光灯为他打出一片独一无二的光亮。他手里正捧着期待已久的奖杯，大抵是演的新剧又获了奖。他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黑西装，呢绒材质的黑色面料还隐隐闪着亮。他右手中指处佩戴了一枚格外显眼的戒指，他手里握着奖杯，发言前还转了指环。眼神又在戒指上停顿了片刻，终于举着奖杯发言。
梦里的展临晞分明在说话，可陆云舒却听不到声音，就连他说完话的掌声自己也捕捉不到一点，画面上演一场哑剧。他最后一句话说的应该是感谢，谢完之后眼睛朝着陆云舒的方向看来。
那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深，但灯光明暗之间画面又扭曲成高中校园。舞台上的大明星，一晃眼就变成了乖坐着学小狗的高中男。
陆云舒醒来时，觉得格外迷离。到了学校看到展临晞时，这种迷离感不由分说更强化了。
她看着还穿着校服伏案翻书的男生，总忍不住将他和梦里那个西装革履的身形混淆。
陆云舒这一天投过来的目光太过于灼热，频率又那么得高。展临晞实在受不住，终于开口提问。
“我今天脸上有字儿？”
“没有啊。”
“那你一直……”
“我就看看呗。”
陆云舒回答时声音有些疲惫，展临晞又关心了几句，她却说没事。感觉，怪怪的。
这几个月的相处，陆云舒明知都是假象，可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真实，在这个世界的家人、朋友也都那么亲切友好，展临晞也……如此靠近。尽管一开始就知道，任务完成她就会脱离出去，可她忍不住在这一场美梦里投入太多感情了。
昨晚那一场来自现实的梦就是一种提醒，不管在这个世界里和展临晞多么亲密无间，在真实的世界，展临晞还是闪光灯下遥不可及的大明星。
想到这儿，陆云舒心里喜悦的心情一点点沉入冰点。
她余光中的展临晞还在奋笔疾书，时不时还停下来咬着指关节思考，分明就是校园里能碰到的男同学。她面色凝重思考时并不知道，展临晞也看了她好几眼，眼神也是那么深。
或许，这里的关系，应该淡一点，再淡一点。
系统迟迟没有发布新任务，陆云舒和展临晞的交流也自然而然的变少了。说是自然，其实有很大程度，都是陆云舒故意的。
毕竟，不知道未来的哪一天就要说再见。
展临晞想在课间来闲聊，她就装作写不完题或是睡觉。有时周末又在公园遇到，她也塞着耳机装作听不到，一次展临晞强制上去开启对话，陆云舒却找了理由要回家。
久而久之，展临晞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也配合地减少了交流。
冬天终于来了，天气骤然降低，课间大家也都留在教室里，很少有人出去受冻。只有展临晞，受不了二人之间的冷空气，下课就不见踪影。
“诶，你和那大眼仔又怎么了？”
江芷凭着八卦本能再一次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变化，趁着课间跑过来八卦。
“没事啊，就，普通同桌。”
陆云舒把普通二字咬得轻，声音跟着初冬的冷风一起飘得很远。江芷在她脸上看了又看，摇摇头显然不相信。
“你俩就跟谈崩了分了似的。”
“没谈过。”
是展临晞回答的。
今天不知怎么，上课铃还没响起展临晞就先回来了。俩小姑娘聊得正高兴，也没发现身边什么时候冒出个人。
展临晞说完气氛就变得尴尬。
双方当事人都选择沉默，只剩江芷坐立难安。江芷坐的是展临晞的位子，现在看人来了正准备起身让开，男生却从抽屉里抽走了一本书就又出了教室。
江芷转头看看身旁的好友，又看看已经走远的展临晞。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别提多奇怪了。
“你，你们？不是，姐们儿，他刚看你的表情就，就跟被负心汉甩了的小姑娘似的，你们真没？”
刚才的话展临晞是对江芷回的，眼睛却是看着陆云舒说的。陆云舒比谁都看得更清，看得清他大眼睛里的疑问和气愤，还有不经意间才能察觉出的忧伤。
可这话没法说，陆云舒注定不能说你们都是假的，所以我怕受伤。
眼见陆云舒左思右想了半天，半个字都憋不出来，江芷心里的小剧场已经演了一万八千种可能，她最后起身拍了拍好友的肩膀，说：“还是要好好交流，不然对谁都不好的。”
好好交流。
陆云舒现在甚至想不明白自己在跟谁别扭，可就是别扭。
好在这别扭的日子没过太多，终于挨到了放寒假。
临放假的前一天，八百年不见的系统突然出声，为陆云舒指了一条明路。
“宿主，你这样消极怠工伤害展临晞的小心心是会扣次数的哦。”
“你要是担心抽离的时候会难过，我可以帮你抹掉记忆的。”
接连的两句话，给陆云舒塞了一颗定心丸。
“早你怎么不说！”
陆云舒感觉自己眉头都跟着跳了跳。系统半天不吱声，现在也没空跟它掰扯着不靠谱事，得想办法赶紧和展临晞重修于好。
重修于好、重修于好……
陆云舒小脑袋瓜飞速旋转，又气恼地骂了系统百八十遍，末了也骂了自己几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装黑脸一时爽，现在求和火葬场。今天又是这学期在校的最后一天，如果不把这事儿解决了，下学期来展临晞肯定……
结果陆云舒现在都不敢想。
今天的学校日程早就完毕，要不是展临晞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估计人早都走没影了。陆云舒盯着他椅子上的书包发蒙，心里还在继续谋划。同学们陆陆续续都走了，教室也空下来。很安静，很适合思考。
脚步声，有人来了。
陆云舒抬头，刚巧看到从门口进来的展临晞，时隔不知道多久，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