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

    陆云舒尴尬开口，展临晞快步走到座位前收拾东西，多一个眼光都没有抛过来。两人不尴不尬这么久，他不由自主觉得女生现在开口又要说些不好听的话。

    陆云舒自知理亏，只能厚着脸皮又继续跟对方搭话。

    “展临晞。”

    她这次直接喊了男生名字，对方不得不停下动作抬眼看她。展临晞长得就是乖乖好男脸，就算现在故意冷着脸也没几分冷酷。

    为了任务、为了任务。陆云舒又站在心里给自己打打气，干脆老脸一豁，开始装乖卖惨。

    “和好就握手。”

    话罢，她也学着展临晞双手撑在椅子边缘，身体前倾学小狗坐。展临晞一时之间也摸不明白她又搞得是哪一套，反正今天是最后一天教室里也没别人，陪她玩玩又何妨。

    展临晞看陆云舒乖乖坐着，心下已有几分柔软。但转念又想到这狠心人接连小一个月没理由地不给自己好脸色，刚缓和的心情又紧绷起来。

    凭什么你说不理就不理，现在你要和好就和好？

    他脸一扭，维持高冷形态不理人，余光瞥见陆云舒还一直维持着小狗蹲蹲坐姿，最后没憋住，还是丢出一句话。

    “干嘛，你以为你是小狗想握手就握手？”

    “汪汪汪。”

    情景再现。

    这次轮到陆云舒学小狗叫，她汪汪完就伸出右手等着握，眼睛眨巴着装可怜盯着展临晞。

    展临晞被她假装无辜的眼神盯着这么一看，好不容易建立的心理防线再一次崩塌。但他实在不想过于好说话，不然下次谁知道这姑娘又要怎么想着法的折磨人。

    这小一月展临晞过得实在坐立难安，他不明白哪个环节做错了事就落得了个被不搭理的下场。他看不清陆云舒讳莫如深的眼神，也读不懂她欲言又止的停顿。他只知道这个前不久明明还耐心教学自己的人，某一天开始就变得沉默寡言。而这种沉默，是只针对自己一个人的。

    “你别以为学小狗就能……”

    “喵喵喵。”

    陆云舒抢先开口，截断了展临晞未尽的话语。几声猫叫在空荡的教室里显得突兀，她喵得很轻，轻到化成一片羽毛就这样挠了挠展临晞的心。

    “那小猫可以吗？”

    陆云舒维持着无辜脸，心里也不是很确定，毕竟自己确实有错在先，这下有什么结果自然也要承受。现在装猫学狗不过是缓兵之计，为的不过是获得一个和对方交流的机会。

    展临晞看着面前的女生，喵完之后看了自己一眼又垂下头，连刚刚一直执拗伸着的手也垂落下去，而一缕发丝刚好从她耳后滑下，又增添一分我见犹怜之感。

    他向来是容易心软的。

    唉。

    展临晞一声叹息轻飘散在冬日冷空气中，他把手主动伸到陆云舒面前。

    “和好就握手。”

    陆云舒本来都以为厚脸皮撒娇耍赖这招已经宣告失败，眼前忽然出现展临晞修长的手。

    男生的手在冷天里变得更加白皙，就连手背上青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见。那条条青色宛如幽深向前的溪水，引导着陆云舒探访它的源头。

    陆云舒看向他，手还迟钝着没握上去，展临晞又冲着她晃了晃手掌。慢半拍的心终于又回到正常的节奏上。

    她握上他的手。

    展临晞的掌心是温暖的，而指尖又浸着凉意。手上相触时，他又如往日般用力握了握。

    “对不起……”

    陆云舒的道歉来得还不算太晚，她三个字念得很轻，全是无力。

    展临晞察觉到，或许她突然的冷淡真的有难以说明的原因。他心里分裂成两半，开始拉扯着。一边说，你看她就是个坏女人，全然不顾及你搞冷暴力。一边又说，说不定人家有难言之隐，赶快和好新学期就没事了。

    两人相握的手还没有松开，展临晞心里的两个小人已经是打了又打。最后，原谅派还是占了上风。

    展临晞先抽回了手，又长长呼出一口气。

    “没事。”

    也不知道没事安慰的是陆云舒，还是他自己。

    而陆云舒的手还维持在刚刚相握的高度，半天也没有收回来，手心里展临晞的温度还没有完全散尽。明明展临晞已经说了没事，但她心里却怎么都不踏实。江芷说得对，应该好好交流。

    陆云舒快速整理语言，决定在这里搞一个善意的谎言。

    “前段时间是我自己遇到了问题，心态不是很好，所以和你也没有好好说话，现在我想开了、解决好了，跟你道歉。”

    展临晞已经太久没有听到陆云舒说这么大一段话，他诧异之余也接受了她的解释。既然她有要把话说开的趋势，那自己也应该适当地表达想法。

    “哎呀，没关系。就是……就是前段时间你，你老冷着脸，我总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情，既然现在说开了，那就没事了，和好！”

    陆云舒这边还在严肃紧张，展临晞却演起了阳光大男孩。陆云舒看到他笑起来，咧出八颗白牙，心里又暗骂自己心狠。

    悔不当初，还好还来得及。

    她也咧咧嘴，跟着笑了，此事算是就此跨过。

    那日是两人许久未曾有过的和谐，同出校门时恰巧又碰上落日余晖。眼见橙色暖霞映亮天边，二人身影就并肩而立，一派好氛围。

    寒假如约而至，春节随之到来。

    除夕夜当晚。

    这次过年，陆家是三口小家庭除夕先吃一顿小团圆饭，年初一回奶奶家，年初三又去姥姥家。所以此时，他们一家三口还留在越深市。

    外面炮竹已是响了又响，一片喜庆当中陆云舒却想起自己真正的家人。遥想起在现实世界中，自己也是刚放寒假准备回家过年，没曾想先在这过上了年，空唏嘘。

    “节庆特别任务：跨年时和展临晞通话。任务点1个。”

    已经是太久太久没听过的声音，每当陆云舒觉得要彻底融入到这个世界时，系统就冷不丁地冒出来。

    打电话，听着倒是挺简单的。但陆云舒和展临晞连语音消息都没发过一条，现在让她直接给对方打电话？就算平时面对面说话的时候是听顺畅，但隔了听筒那又是另一码事儿。

    说好的任务都很简单，怎么都是表面简单啊！

    “囡囡，来吃饭啦。”

    陆云舒的思考被陆妈的大嗓门打断。

    要说到这个世界的小半年来，陆云舒和这里的家人们相处都很融洽。陆妈是个急性子的商业女强人，陆爸则和她性格互补，是个慢吞吞的大学教授。他们对于陆云舒的教育一向都秉持着顺其自然的原则，就算陆云舒成绩一直在中部晃悠，但他们都坚信自家女儿以后一定能找到合适自家的人生道路。

    “哎，来啦！”

    这头陆云舒应了一声，也不再磨蹭，赶紧收拾了上桌。尽管只有三个人，也准备得丝毫不马虎。陆爸厨艺高超，这会儿大鱼大肉各种硬菜都端上来了，各个都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一家人碰杯，互相祝贺过才算是正式开席。席间，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云舒总觉得陆妈瞟了自己好几眼，看着是欲言又止。

    酒足饭饱，忙碌了半天的陆爸终于得了空闲，瘫在沙发上看电视。陆云舒手脚麻利地帮着陆妈收拾碗筷，当两母女挤在食堂开始洗碗时，陆妈终于发话了。

    “囡囡啊，你们班是不是有个眼睛大大的，长得还蛮帅的男生？”

    陆妈语气不见严厉，全是八卦。陆云舒一听这描述，展临晞的大脸就浮现眼前。也不知道陆妈怎么知道的，她干脆不直接回答，一个疑问开始打太极。

    “咋啦？”

    陆妈第二个问题又抛过来。

    “你们是不是挺熟嘞？”

    陆妈并不是那种严肃的家长，她的提问中都是八卦的语气。

    “妈，你想说啥？”

    陆云舒见招拆招，这会儿选择直球回击。

    “囡囡，你说实话，你们是不是有意思？我可都看见了。”

    陆妈手上洗碗的动作停下来，往陆云舒身边凑了凑，又压低了些声音，还瞟了眼客厅陆爸的动态，后者还是惬意地瘫着看电视。

    看见？看见啥。

    陆云舒脑中飞速回忆，她和展临晞最近一次一起出现在学校外就是放假离校那天。喔，对了，那天就是陆妈来接她回去的。陆云舒确信他们在校门口没什么亲密举动，所以，就算她心里也有过那些个小九九，但她现在大可以大胆否认。

    “没啊，那就我同桌，妈，你都想啥呢。”

    陆云舒言辞间过于镇定，最后还眼露羞恼地刮了一眼陆妈，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刮得太清白。

    陆妈作为过来人，对于青春期男孩女孩间的事情简直不要太清楚，也不戳破女儿这种欲盖弥彰的说辞。想了想，她突然又认真起来。

    “我看那男生长得挺好的，可以试试哈。”

    忘了说，陆妈年轻时也是颜控一枚。

    “妈！”

    这下陆云舒真被说得羞起来，两颊都飞上红晕，她愤愤地使劲儿搓着手中的盘子，宣泄着小女儿心事要被看穿的不满。

    这一段小插曲告一段落。

    春节的晚会节目总是年年如一样，陆爸陆妈早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自然也不可能为了公式化的晚会让步。二人早早休息，只剩下陆云舒一个人对着电视发呆，顺便想着要怎么给展临晞打电话。

    滴滴。

    新消息。

    ：今年的晚会也好无聊啊，你在干嘛？

    说曹操曹操到，发信人是展临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