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获得的对话机会现在得格外珍惜，陆云舒得想办法把话题往跨年通话上引。

    “在想跨年的时候会不会有人打电话祝我新年快乐。”

    陆云舒的回应已经足够明白，消息发出去后她有些后悔，说这么直白是不是有点太快。可能，需要说点什么先缓冲一下呢？

    反正消息已经发出去难撤回，她等了两分钟不见回复，干脆手机往沙发另一侧一丢。

    陆云舒眼睛还在看电视，耳朵却紧张地捕捉着每一丝轻微的响动。可手机提示音半天也没传来，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唐突直接把对方吓退了？

    眼看着指针已经转过了十一点，角落里的手机还是毫无响动。陆云舒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算了，反正是个节庆任务才一个点，完不成就……

    完不成就离见展临晞又远了一步。

    不能坐以待毙。

    电视上还在进行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杂技表演，陆云舒也一个鲤鱼打挺弹坐起来去捞手机。

    戳亮屏幕，居然有未读消息。

    陆云舒低沉的心情立马回升，兴致冲冲准备见招拆招，誓要和展临晞跨年通话。

    结果，锁屏一开、消息一点，未读消息全都来自于群聊。展临晞的聊天框已经被挤到了下面，没有未读消息的红点点。

    心情像坐过山车，现在又来到了低点。

    心情紧张的时候时间会过得更加缓慢，陆云舒紧张地摩挲着嘴唇，眼睛在电视和手机之间流连。

    要是到时候对方不打电话来，自己要不要主动打过去？

    晚会还在热火朝天地演，陆云舒的心早就飘到九霄云外。

    另一边。

    展临晞家今年的年过得算不上喜庆。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这个本来富足的家庭一夕之间倾倒。而在展父跳楼之后，愁云惨雾更是环绕在展家上空。最后，实在耐不住，一家人从沪城落魄回来。

    好在这一家人也是商海打拼出来，坚韧如野草，回到越深之后也是努力地回归原先正常的生活。展临晞闷着头上学，家里大哥闷着头上班，展母也闷着头解决之前遗留的事务。

    这终于到了年三十，一家三人终于能踏踏实实围坐一起吃顿饱饭。桌面上，还摆上了第四份碗筷，那是给展父留下的位置。

    窗外的礼花响个不停，桌面上的气氛却有些凝重。展母从桌下抽出两个红包，塞给儿子们。原本保养得当的美丽妇人，经过这半载的磋磨竟已有了白发。展临晞眼尖地还发现了，母亲眼角也皱起了细纹，他心中难免一阵心疼。

    展母的红包还没塞到儿子们手里，两个儿子就已经伸手挡去。大儿子更是先开口：“妈，我有工作的，不用再发压岁钱了。”展临晞虽然还在上学，但也一挡：“妈，我自己还有钱的。”

    展母看着两个儿子，记忆又飘远，两个活泼调皮的儿子不知觉中竟已经成了会体谅人的男人。她将两个红包强硬地塞到了儿子们手中，这年来实在过得苦，儿子不管多大在母亲心里都是小孩。

    展家兄弟又一番推脱，直到展母佯装黑脸二人才收下来。一家人一顿饭吃完，席间展临晞分明看见母亲望着摆给父亲的碗筷，不自觉就湿了眼眶。

    兄长和母亲已经休息，只剩展临晞一人留在客厅独享这一刻的安宁。

    屋内，电视里晚会随便一瞥都是一片红色，格外喜庆。屋外，礼花还响个不停，展临晞转眸就见黑夜之中一片片乍然响起的亮点。四方之下都是好光景，展临晞的心中却总有寂寥。

    遥想去年此时，他们一家人在家中也是一片喜气，父亲喝了不少酒，醉红了脸重重拍着自己的肩膀，叮嘱自己好好学习。当时展临晞心里还想着，就算不好好学习，反正家里也不缺自己这一个劳动力。可到今天……

    往日早已不可追。

    当下，说起当下，展临晞突然想到一个人。

    他想来就是想一出来一出的人，信息很快就发出去了。

    “跨年”、“电话”，看着陆云舒的回复，展临晞快速抓取关键词。

    是暗示吗？

    自从上次陆云舒莫名不理人，展临晞就摸不清楚她的行为了。

    当展临晞以为二人的关系有所不同时，陆云舒猛地一退将距离拉得很远。而当他逐步接受着无端的冷淡时，她却又近一步想要示好。

    奇怪，太奇怪。

    展临晞一直以来的观点都是复杂的事情简单化。

    所以，不理解的消息先不回复。

    那边陆云舒等消息等得抓耳挠腮，这边展临晞看着时间犹豫要不要拨电话。

    眼看距离十二点只差五分钟。

    信息一直没被回复，陆云舒心中几乎认定这个节庆特别任务要宣告失败。

    洗洗睡得了。

    陆云舒不想再多等，任务点什么的新的一年再说好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滴里答啦答！”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

    怎么这时候还会有人拨号打电话？

    未知来电。

    时钟已经转到了十一点五十九。

    难道是？

    “喂，您好？”

    “这么客气？”

    展临晞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过于不真实。

    陆云舒一直在等的微信电话没有着落，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了电话号码竟然又打过来。陆云舒又是自己思维飘到九天外，半天不说话。

    “喂？”

    晚会里主持人已经开始倒计时。

    五、四、三、二……

    “同桌，新年快乐。”

    随着倒计时数到一，陆云舒的新年快乐也率先出口。这次呆愣的又换成了展临晞，良久，那边也传来。

    “同桌，你也新年快乐。”

    两句新年快乐讲得气氛凝重，几乎听不出新年到来的喜悦。陆云舒扯开话题，又跟对方闲聊了几句，最后说道“开学见”才算挂了电话。

    通话结束。

    “恭喜宿主，节庆任务完成，目前进度10/100，已经完成了百分之十的任务点了！”

    听到提示，陆云舒斗志满满，觉得剩下的十分之九也就是手到擒来。

    可当时陆云舒还不知道，下一个任务的发布就已经是很久之后了。

    假期总是格外短暂，新学期很快就来了。这是作为高三生陆云舒的最后一学期。

    也许是临到高考的缘故，教室的气压已经变得很低，大家都紧张地等待着最后考试的来临。课程早就上完，已经进入了全面复习。

    陆云舒也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所以这场考试也不敢随便懈怠。

    展临晞经过一个假期的苦学，水平也颇有提高。不再需要陆云舒单方面教，二人演变成了一起讨论的模式。

    日子还在一天一天过，天气也逐渐热起来。小小的教室始终是拥挤了太多的人，就算是换上了轻便的衣服也觉得热。男孩子们在紧张的学业中，只能趁着课间打那一下下球。展临晞也会一起去，然后一头臭汗回来。

    不过，不同于那些个流了汗就臭烘烘的人，展临晞落座后就湿纸巾擦汗擦手，凑近他只能感受到热气，闻不到怪味。因为这格外的干净，陆云舒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转眼，五月中。

    教室里的高考倒计时早就是双位数，教室里更加安静了，就连课间也没有之前嬉戏打闹的声音。大家脸上都是凝重的神色，盼望着多做出一题，多考高几分，就此换得更为明亮的未来。

    展临晞今天没来。

    已经习惯了和他讨论，今天就变得格外安静。

    第二天，他也没来。

    倒计时只剩下个位数，展临晞却再也没来过学校。

    忘了说，这次开学时陆母没收了陆云舒的手机，以此督促她好好学习，所以展临晞连着这么久没来，陆云舒也没和他联系上。

    说明天见时，还不知道那已经是最后一次见。

    展临晞一直没来。

    高考前一天。

    陆云舒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本质上是代替别人考试，但到这一时刻还是控制不住紧张。谁能想到好不容易挨过无数未眠的夜，现在又要再次经历一遍。

    陆云舒晃亮手表，时间已快到十二点，也不知道展临晞去了哪里。她又左思右想了很久，终于是昏昏沉沉地睡去。

    次日。

    陆云舒睁开眼睛，是格外的黑。她脑袋都睡蒙了，抱着被子又赖了一会儿。

    不对，床怎么变大了。

    陆云舒又按照惯例伸手摸床头灯，怎么也没摸上。她这才惊起，慌乱之中按亮开关，刺眼的灯光射来，才看清是酒店的布局。

    大床房。

    手机就在枕头一边，陆云舒摸过来一看，时间是晚上九点半，日期是1月17日。

    等等，一月！

    明明睡觉之前都要高考了，现在怎么还是一月。

    陆云舒再打量一遍四周，突然才意识到现在已经不是高中生陆云舒的卧室，而是，她到北方旅游下榻的酒店。她又急急忙忙拿出手机搜索。

    “近日，展临晞的武侠剧开机……”

    “当红小生展临晞出席典礼，身着……”

    “展临晞彩排现场图……”

    又回来了。

    展临晞不是同桌了，他还是大明星。

    新闻图上展临晞神色自如，只是招手的简单姿势，但矜贵之感仿佛与身俱来。

    陆云舒猛地倒回床里，揪过枕头捂住脸。

    终究是大梦一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