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依旧沉静美丽的眼睛，钟先安询问道：“你不是回国工作了吗？”

    “嗯，工资倒还是打在国内的银行卡里面，但是我暂时被外派到这里当分公司的财务总监。”宋瑶开玩笑说道：“你是毕业之后一直留在这里吗？”

    “我已经留下来很久了。”钟先安记得宋瑶有给自己几年前的朋友圈点赞过，但他并没有说出口，反而借机脱身，他说：“我还有约，下次再见。”

    “好。”

    宋瑶也明白钟先安的意思，她略显失望地点头答应了，罕见的软弱态度让钟先安有些好笑——怎么回事？以前你可是斩钉截铁地跟我分手的。

    车祸之后，钟先安受伤不重，而宋瑶则是切掉了下半身大部分的皮肉，他们是男女朋友，自然住在一起，钟先安勉强自理之后，为了省钱给宋瑶换衣服擦身体，日子很辛苦，钟先安就看着她的睡颜告诉自己还有一份责任需要承担。

    而宋瑶成为了为了钱最快妥协的那个人，她接受了赔偿款，劝身死之人的父母拿钱了事，又摆脱了前途无望的男友，拿着华盛集团的offer载誉回国。

    无论在何种情形之下，她都能很快地获取利益，这或许是一种天分。但这都是以前发生的事情了，钟先安需要的是向前看，他点头，走上楼梯。

    在他身后，有一道目光长长久久地跟着他，钟先安没有回头。

    宋瑶摇摆着轮椅走回自己的座位，盯着锅里面翻腾的鱼汤。

    这家小餐馆的人文关怀很彻底，不仅有性少数厕所还有专门为残疾人设计的座位，但天知道，宋瑶多想和钟先安一起去二楼。他们曾经来过这里，从二楼看去，能看见这栋小楼后面一望无际的森林，再往西边的方向，就是故乡。

    思及此，她拖出微信，给钟先安发消息：“李长安的父母现在身体依旧很好，你不用担心。当初他父母拉黑你是我干的，我为了获得赔偿款，才那么做的。”

    “这是他父母的微信，我推给你。”

    “对不起。”

    钟先安是体面人，没有拉黑她，但也没有给出来任何回复。宋瑶苦笑，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她抬头看去，面前的窗户被擦得一尘不染，她清楚地看见，钟先安正在弯腰亲吻他的新女友。

    740li的座椅偏低，钟先安曲腿弯腰，低下头抱着另一个女人的腰碰了好几下嘴唇，他在哄人，嘴角的笑容甜蜜柔软，一只戴着戒指的手放在他的后背，细白修长，他们匹配而美好，香槟色的花朵在另一层玻璃后绽放。

    他们没有在这里吃饭，看来是我煞风景了，宋瑶看着他们，直到740li驶出停车场。

    宋瑶知道钟先安过得不错，但亲眼看见他的幸福还是无所适从，她的手下意识落在了大腿上，裙子下面的空荡的回响仿佛在嘲笑她，她明明当初作出了利益最大的选择，为什么如今却又在后悔？

    多年之前，她当初签合同拿钱回国其实心里面暗自想的是：钟先安你这个死倔驴，不接受赔偿还想干什么？看你接下来怎么办！

    但现在，倔强地要求杀人偿命的钟先安依旧很好。宋瑶忍不住想着，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拿钱离开，那个被钟先安亲吻的人会不会依旧是我？

    这个想法让她再度意识到自己的恶心，宋瑶对自己说，当初是你放弃了他，他怎么可能再次接受你呢？更别提你的残疾，你的卑劣……

    而她的内心，依旧传递着对钟先安的食欲，宋瑶决定再试一次，哪怕是恬不知耻，机关算尽。

    ——“她很坏！”

    听完前因后果，沈多情对宋瑶的印象大打折扣，她表示：“你可不可以把她拉黑？”

    “手机就在你手上。”

    沈多情只是在撒气，把宋瑶拉黑之后又把人放了出来，她说：“你还需要判断这两个微信的真假，算了，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那两个微信手机号是李长乐父母的，我记得。”

    钟先安说：“你直接拉黑吧，这么多年我没联系他们，是因为当初觉得他们生气了，现在看来，都是她在运作。别生气了，这些事情过去了就算了。”

    沈多情闻言拉黑了宋瑶，刚才钟先安为了哄她，把她的指纹录进了手机里面，现在她在钟先安的隐私信息里面畅通无阻，但沈多情没有细看，她问道：“你和李长乐关系很好吗？”

    “很好，我最开始来这里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李长乐带着我在都兰逛了很大一圈，他家庭条件很好，国内国外都帮助我很多回，也因为这样，我和他的父母都认识，曾经还去他家吃过饭。”钟先安把车停在路边，说：“如果当初一切顺利，可能我们也会入职同一家医院。”

    “现在……他‘回国’了吗？”

    “回去了，办理的是遗体托运，他父母也算是勉强和他见了最后一面。”钟先安偏过头来，手放在了沈多情的大腿上，他说：“现在饿吗？不好意思，前面有一点堵车，我们等会儿绕路。”

    “没关系，为了保持身材我晚上吃很少的。”沈多情伸手抓住钟先安的手指，捏了两下。

    钟先安也捏捏沈多情的手掌，随后摁住了她明显瘪下去的小肚子，摸上去很软，但明显肉很少，稍微动一下，隔着毛衣都能看见肋骨下缘，他说：“是吃饱了会吐吗？”

    沈多情刚来都兰的时候体型其实是标准健康的，但无论是芭蕾还是夫人都在要求她尽可能地瘦，但不吃又会太饿没有力气运动，反复折磨之下，沈多情吃多了就会吐出食物。

    她捂住那只摁着肚子的手，有些不好意思说：“如果吃太多，我确实会吐……不过都是为了减肥。”

    “你已经很瘦了，需要的是增肥。”钟先安鼓励道：“肚子上肉多一点，是在保护内脏，我也喜欢。”

    周围的天逐渐暗下来，视野中的车一辆辆从身边经过，然后堵在前面，沈多情拉着钟先安的手摁在了胸口上，她有贼心敢行动但是不敢抬头，她小声说：“你可以摸这里。”

    “摸这里可是要脱衣服的。”钟先安的手平平搭在那里，稍微用力压了一下，说：“你的心跳大得我都快能摸到了，乖，回家给你做饭，吃完饭再说别的，你想做什么都随你。”

    “亲亲。”

    害羞的沈多情闭着眼睛，感受着口中厚重的舌尖，钟先安的手从胸口伸到了腰后，路过软肉的时候会轻揉两下，水乳交融的感觉就像是被煮到融化，她靠着钟先安的手臂坐着。

    车流逐渐畅通，钟先安揉了两下沈多情的后脑勺，说：“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