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林只当没听见,跟着他进回灶房,“看你无精打采的,想说烙个饼给你,结果火候没调整好。”
花亿看着已不成饼状的焦面团,眸中划过无奈。
既感激她的这份心意,又气她糟蹋灶房。
他不着痕迹地叹口气,“你不必如此,李叔快要来了。”
宁林依着门,“那不一样。”
这是她想做给他吃的,假手于李叔那可怎么行。
花亿清扫着脏乱的灶台,拿起团扇扇走一些焦味。
过一会儿,大门处就传来一些动静。
知晓是李叔过来了,宁林顿时出去迎接他。
“叔,你来了。”
李叔微讶,“你怎么还在家?”
“今儿不出门,在家歇息。”
“也好,年纪轻轻,何必这般操劳。”
李叔鼻头耸动,“我怎么嗅到股焦味?”
宁林干笑,有这么大味儿?
“也没什么,我方才在灶房……”
李叔赶紧打断她,“你进灶房了?!”
他加快脚步,冲向灶房。
见到花亿已经在收拾干净,他这才呼出口气。
“叔。”
“小亿,你以后看紧点她,别让她再出入这里了。”
花亿深感同意。
只有后边的宁林一脸抗议,“我只是还未学会。”
目光落在那焦面团,李叔瞪她,“女儿家的,学什么下厨,交给我们就是!”
何必平白糟蹋食材。
宁林将视线转移至花亿身上,却见他别开头,无声赞同李叔。
她只好暗自决定,下回定要学好这厨艺,让他们刮目相看。
李叔见她无所事事,就赶她出去,别碍在灶房。
她只得溜达到后边,替小步换水添草。
随即走到木材堆放处。
即将要入秋,木材再囤多点比较好吧。
她拎起放在一旁的斧头,劈起柴来。
自从她将这些都交给花亿来做后,她似乎就没做过这些了。
他的到来减轻她不少负担。
她嘴角噙着抹笑,心情颇好。
直到被喊去用膳,她才停下来,洗干净手,落座桌前。
望着与她所做,截然不同的馅饼,宁林为之汗颜。
人与人之间,果然就不能比较。
她望着份量颇多的馅饼,“叔,怎么做这般多?”
闻言,李叔瞪她,花亿也一言难尽地看向她。
只有宁亿一脸困惑。
李叔没好气道:“这还不是因为你倒出来的面粉太多。”
原因竟是如此,她无所谓道:“既然如此,不如将一半送去给婶子吧,正巧我准备上山一趟。”
花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李叔点点头,“也好,不然剩着也是浪费。”
随即他问出花亿的疑惑,“不过,你不是说不去工坊,为何突然上山?”
“想去多捡点木柴回来囤着。”
李叔恍然大悟,“又到这时候啦。”
宁林点头,“我顺道多捡些给你。”
李叔摇摇手,“不必劳烦,让你婶自己去。”
她点点头。
三人吃着热腾腾的馅饼,途中偶尔闲聊几句。
出门前,宁林回头喊住花亿,“可要一道上山?”
他怔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不用,带上我不方便。”
这轮椅可一点都不小,更何况山路崎岖,他跟着去只会拖慢她的速度。
“无妨,反正就只在山脚处捡捡。”
“你可要去?”
花亿纠结一瞬,答应了,“好。”
李叔嘱咐宁林多多照顾花亿后,才目送二人离开。
宁林将馅饼交给李婶,再去工坊背起个竹背蒌,就带着花亿上山捡合适的木柴。
为了让花亿省点力气,都是由她推着他。
山路颠簸,宁林不时询问他的情况。
他觉得这点颠簸不算什么,他忍得了。
抬头四处张望,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情况下注视这座山。
当初拖着残破的身子逃到这儿时的情景,他早已记不得了。
当时意识模糊,全靠一股劲儿爬上山的。
想到翻越这座山,对面便坐落着他住了十几年的小镇,花亿一时恍惚。
察觉他情绪有异,宁林微压下身子,“怎么了?”
听闻她的声音,他突然感到安心。
“没事,只是蓦然想到那日的场景。”
话题被他挑起,宁林便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这伤可是仇家所为?”
花亿目视前方,不知是否今早那恶梦的关系,他莫名想倾诉出来,“……不是。”
那是位有恩于他的贵人,若不是那人,他可能早已被无情的母父扔到街上,自生自灭。
因此,他也不晓得自己心中是否有恨。
更多地似是不甘心。
宁林皱眉,不是仇人却还下如此重手,这是何其歹毒。
“那你这是犯下弥天不罪?”
花亿眸中复杂,正欲开口,身后的宁林却抢先回答,“不可能,你不是这样的人。”
花亿微愣,随即眼眶发酸。
她为何总是轻易说出他想听见的话。
“……谢谢。”
宁林笑了起来,“哈哈,这是事实,何必言谢。”
花亿手指蜷缩。
就算事实如此,当初却也还是无人相信他是无辜的。
一个个冷眼旁观,畏惧着被迁怒。
他低垂眼帘,用手轻抚着腿,“……因为我害了自己的主子。”
这回换宁林愣住。
这是她初回听见花亿提及他的身世。
之前无论她怎么问,他都缄口不言。
然而,听到此处,宁林眸中满是不信,“不可能,你若真要骗我,也该想个好点的借口。”
若他真的是坏人,她也不会收留他至今。
更何况,相处的这段时日,她能了解他不是个会坑害别人的。
花亿抿唇,感动于她的信任,“是真的,虽不伤及性命,可也的确是我害的。”
察觉到她的步伐停下,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可有后悔救下我?”
下一瞬,花亿脑壳一疼。
他抬手揉着疼痛的部位,无声寻问,“?”
这是气得打人了?
可惜她在他身后,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宁林实在气不过,曲起手指又再敲他脑袋,只是这回力气小了。
“瞎说什么呢,就算真是这样,你也绝对是被诬陷的吧。”
“别这般贬低自己。”
闻言,花亿连护着头顶都忘了,愣愣地看着前方。
她为何这般信任他,明明他们也只相处近两个月而已。
他喉咙微痒,眼眶也泛酸。
他拼命忍住,才不让自己再次失态。
可是心中的不甘心、烦恼、苦闷,似乎也随着她的这些话,淡了些许。
他嘴唇微颤,最后只挤出极轻的音,“……嗯。”
见他这模样,宁林心中气愤。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主人家,在还未查清楚发生何事就随意处置下人!
还下重手挑断他腿筋,让他无行走的可能。
这么丧尽天良!
宁林极其心疼他,本就发现自己待他似有好感,听了这些,她更是下定决心好好保护他,让他接下来的日子都平安顺意。
只是不知眼前这人何时才能打消要离去的念头。
不想让他继续回想不开心的事儿,她赶紧转移开话题,“前边有颗长着野果的大树,我们过去看看是否结出果子了吧。”
花亿配合的点头,任她推着。
沿途,身后传来宁林稍显迟疑的声音,“头可还疼?”
方才一时激动,就敲了下去,这会儿才有点后悔。
花亿心中暖暖的,“不疼。”
她轻呼出口气。
她边捡木柴,边移步向那大树,好一会儿才终于抵达。
可惜树上只零散地挂着几个摇摇欲坠的野果。
“……”
花亿出言安慰,“无碍,我还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