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淡道了句,“何姨,小厨房出门往左走几步就到了。”
何玉有些犹豫,却见苏夫人有些不悦的看着她,低头抱着药材出去了。
李幼悟随后慢条斯理的倒了杯茶给苏夫人。
苏夫人着急道:“你倒是快说啊,是要急死我吗?”
“本来,祖父一开始知道时,给我一碗堕胎药。”李幼悟温声道:“好在孩子命大,我没喝下那碗堕胎药,这才留下了他。”
苏夫人闻言心头一颤,像是想到了什么,“老爷子那段时间接走王婆子,是因为你这个事?”
“是。”李幼悟回忆道:“李家无后,祖父也害怕,才留下这个孩子。如今,祖父和小叔都安然无恙的回了,这个孩子……”
留不留,也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心里想。
苏夫人也听明白了,认为李幼悟此刻是在担心老爷子会后悔,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苏夫人只觉思绪乱了一瞬,随即镇定了下来:“你胡说什么,老爷子既然一开始说了留,那断然不会言而无信的。”
苏夫人起身,缓缓将李幼悟揽在了怀里,柔声道:“孩子,别胡说。这女人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上走一遭。”
李幼悟静静的看着她,看着苏夫人温柔的眸光,有些受宠若惊。
“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当初听那道士的话,将你送走了。”
苏夫人怜爱得扶摸她的头发,这个女儿于她而言,从一开始的陌生,到现在的痛心。
许是李幼悟如今面临着和她当年一样的抉择,心生共情,又或者是真的慢慢接受了她吧。
“母亲当年没办法啊。”苏夫人劝道:“你不走,老爷子不能留你啊!如今老爷子都默认了这个孩子,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李幼悟缓了缓,颤声道:“我自有打算,还请母亲将北院空出来。”
此话一出,苏夫人不由叹了一口气。
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也了解了李幼悟是什么性情。就拿苏小小的事来说,虽然回回都不愿,但也都是出手帮忙了。
这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必然是有了更好的安排……
“那我去将王婆子给你带来。”
何玉在外听了好一阵,等屋内只剩李幼悟一人时,才端着汤药走了进去。
李幼悟闭了闭眼,伸手就要端那药。
何玉忙退后了一步,“日子还没到,你这催产药一喝,怕是要疼到明日夜里。”
“我知道。”李幼悟的声音有些恹恹的,“我都知道……”
何玉迟疑了一下,随后放下了药碗,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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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繁华依旧,皇宫内的禁-卫军,却压着几个神情慌乱的医者来到了刑场。
有人高声呼喊着“冤枉。”
也有人已经吓得浑身发木,一句话也说不出。
刽子手手起刀落,不过一瞬间,那几人的脑袋就落在了地上。这刑场本就位于这繁华的中心,周围的百姓无一不背过身,不敢去看。
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李冲苍老的手缓缓放下了帘帐。
“父亲,你说陛下这好端端,非要背上这暴君的名声做什么?”
李冲想到突然回府的李幼悟,问道:“你早上去北院见她了吗?”
“见了,北院的人都清空了。”李佑点了点头:“听王婆子说,昨晚疼了一-夜。”
李冲眼中神色越来越凝重,往日里李幼悟出了屁大点事,沈不言早就闻着味过来了。
昨夜李府动静不小,要是沈不言有心,又怎么会注意不到。
除非……
李冲皱眉道:“沈不言在哪儿?”
“田四去打探了,说不在府上。”李佑立马道:“应当是在宫里。”
李冲一言不发,心中已经猜出了大概。
“沈不言还不知道这个孩子吧?”李佑一想到沈家那个情况,就忍不住皱眉道:“这个孩子可得留在我们家,那沈家的名声都差成什么样了。”
李冲看了李佑一眼,冷哼道:“你以为沈不言,为什么将你要到了他的麾下,还不是因为李幼悟去找了他。”
李佑一怔,他原以为沈不言将他要走,是故意捉弄他。但这漠北战场上,不仅回回都将立功的机会让给了他。平日里对他,态度也是恭敬了不少。
李佑一开始还以为沈不言中邪了,他还想说什么。
李冲忽然叹道:“回去换官服,进宫看看到底出什么事了。”
御书房内。
李冲进去面圣,李佑官阶不够,则是在御书房外等候。他瞧了一眼紧闭的朱门,假装漫不经心的走到小内侍的身旁。
李佑冷不丁问道:“沈不言住哪儿?”
小内侍吓得连忙跪下:“李小将军,这宫内是不能瞎晃的。”
李佑无奈的从袖中掏了一锭银子塞在他手中,“传个话会吗?”
小内侍接过银子,有些犹豫。
“你脚步快些,有事我帮你担着。”
李老将军才刚进去,一时半会是出不来。这凌安候住的也不远……
小内侍咬了咬牙道:“李小将军,奴才只管传话,这凌安候来不来……”
“等等……”李佑想了想,道:“你就和他说,我有要事找他。”
李佑一向不爱欠人情,尤其还是沈不言。
孩子是断然不会给他,但让沈不言知道乐呵乐呵,也算他有义气了。
半晌过后,小内侍跑了过来,沈不言不紧不慢的在后面姗姗来迟。
李佑将他拉到一旁,上上下下来回打量。
沈不言甩开他的手,冷声道:“你有事说事。”
李佑无视了他语气中的冰冷,开口就是讽刺,“瞧着你也不忙,怎么我们家的事,你不知道?”
沈不言想也不想就道:“你们家的事,于我有什么关系。”
自李幼悟去汉阳后,沈不言派去盯李家的暗卫也都撤了回来。
李佑一怔,有些后悔来找沈不言。
“行,都和你没关系!”李佑冷哼道:“反正孩子也没打算给你。”
他的话音一落,沈不言脑中“嗡”地一响。
“你、你说什么!”
“我说,和你没关系!”
孩子?已经生了吗?沈不言急道:“幼悟还好吗?不是还没到日子吗?”
李佑冷笑转身,一字一句道:“和你没关系,凌安候。”
御书房的朱门缓缓打开了,李冲和程公公一同走了出来,二人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的沈不言追着李佑。
程公公快步上前道:“凌安候,您在这里正好,陛下急着找您呢。”
李佑趁机甩掉了沈不言,朝着李冲那边走了去。
李冲浑浊的双眸划过一丝寒意,“没和沈不言说什么吧?”
李佑把话咽了下去,摇头道:“没有。”
回府的马车上,气压也是低到发寒,只能听到车轮滚动的声音。
李冲忽然道:“等孩子生下来,你就将孩子送走。”
李佑诧异的抬头望了一眼,不解道:“父亲,要将这孩子送哪儿?汉阳?”
“不行,汉阳不行。”李冲眸中的寒意越来越深。
李佑注意到了不对劲,小心翼翼问:“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冲道:“陛下已经找到了曼陀毒的解药,要用亲子的五脏之主入药。”
“找到也好。”李佑点了点头,“这些日子陛下杀了不少人,就是为了解这个曼陀毒?”
“嗯。”
李佑道:“那这和送走孩子有什么关系,李幼悟自小也是被送走的。若是再送这个小的,怕是二房那边交代不了。”
李冲叹了一口气:“你以为我是在害她?她与他兄长,双生子不能放在一起养,才将她送走。如今沈不言身中曼陀毒,不将孩子送走,难道送孩子去死?”
李佑一怔,“父亲说,沈不言、中毒了?”
“嗯。”李冲皱眉道:“罢了,也别送走了。你带着孩子出去躲三个月,等沈不言死了再回来。免得她闹!”
李佑愣住,也就是说沈不言中了这个毒,活不过三个月了。可他却将孩子的存在告诉了沈不言……
李府北院。
何玉一遍又一遍替李幼悟擦着额上的虚汗。
李幼悟虚弱睁开眼,问道:“我睡了多久?”
昨个一-夜,自她喝下那碗药后,肚子就是反复的在坠疼。何玉一直劝她睡,说睡着了才能养蓄些力气。
可这一-夜到现在,不过半个时辰就疼一次,疼一次就醒一次,折磨得她有些恍惚。
何玉心疼道:“半个时辰都没到,一会我端碗粥过来,你吃些。”
“嘶。”李幼悟倒抽了一口凉气。
何玉紧张道:“是不是又开始疼了。”
李幼悟点了点头,不确定道:“我感觉有些不对劲。”
何玉心头一惊,连忙喊了王婆子进来。
王婆子看完后,就急道:“快去备热水,要生了。”
李幼悟握着被褥的手一下子捏紧了,心中也因为这句话突然紧张了起来。
李冲和李佑回来后刚用完午膳,就来北院这边了。
如今已经入了夜,听着房内的动静越来越小。李幼悟微弱的哭声也传了出来。
苏夫人急的在长廊上来回渡步。
李冲也有些着急,但还是劝道:“老-二媳妇,你别急。”
“父亲,这、这也太久了,从昨个开始到现在,我当时生双生子时,也没这么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