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行人还没行动,慕九便听到通灵丝那边传来正月阻止的声音:“阿九,不、不用救我……不是我有事。”
听到他没事,慕九才放下心来。
随着一阵浪花叠宕的声音,一行人看见湖面翻起水波,正月从湖里游了上来,背上似乎披了块黑色的大毛毯。
“怎么还带这么大片水草上来,烤着吃嘛?”慕九好奇地嘀咕。
“阿九姐姐,那好像不是水草,”阿绮眺望着说,“好像是个人诶。”
等正月走近了,大家才看清楚原来那的确不是什么海草,竟是一个半人半蛇的怪物,看起来跟慕九台本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这怪物上半身是人形,黑色的长发快到腰际,长着一张年轻俊气的美男子的脸,下半身托着长长的蛇尾,手臂和腰间布满了黑癣。他此时已经晕过去了。
据正月的描述说,他当时正在用通灵丝跟慕九聊天,这怪物便忽然从他背后出现,喊他什么“贼人”,说他和谁是一伙的。
他吓了一跳,连忙否认,向他表明自己来探寻水下古国的意图。但这怪物并不理会,朝他走过来,看样子是想要攻击他。
“我本来以为他要吃了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在听到你的声音以后吓了一跳,然后眼神忽然变得很温柔,我以为他想要对我做什么很诡异的事情,但他也没有,走到我面前的时候就晕过去了,我就把他背上来了。”
正月说完,问慕九是不是认识他。
慕九打量过躺在地上的水怪,摇了摇头。她看着他身上的黑癣,说他应该是生病了。
“感觉像被什么东西感染了……”她分析着,这时又听正月说:“我刚刚在湖里听你说这湖的水质很好,但我并不觉得,而且我感觉这座湖里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湖底还有很多鱼类的尸骨,几乎都是在浅水域生活的鱼类的。”
慕九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奇怪,当即说:“你把你在湖里拍的视频给我看一下。”
正月把手机拿给她。
慕九打开视频,反复地看了好几遍,最后在一处偏僻断崖的上方发现一方口径极大的管道。那管道在水里看着有点模糊,且表面覆着水藻,不仔细看发现不了。
“这个管道……看起来像是排污管。”慕九说。
“排污管?”在场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阿绮推测着说:“那就是说有人把污水悄悄地排放进湖里?”
冷香雪说:“有这个可能,但看视频里头排污管的口径,不像是个人行为,像是企业修建好的设备。”
若愚说:“但这个管子现在没有在排水啊,是不是已经废弃了的东西。”
慕九思索道:“按照原台本的剧情来讲,明天会有偷渔者过来捕鱼,因为被巡湖的人发现而留下渔网逃走。”
“然后那对小情侣过来旅游导致水怪事件二次发酵,差不多一个月警方就把偷渔的给抓到了,这中间并没有涉及到什么湖水污染或工厂排污的问题。可是现在……”
她正说着,忽然听见微弱的喘气声,扭头一看,发现是躺在旁边的水怪醒了。
大家凑到他面前,围成一圈,跟看稀奇一样盯着他看。那水怪刚清醒意识,眼瞅着和几张大脸怼着他看,大叫一声,魂差点被吓飞。
他腾地坐起身,双手护住自己,警惕道:“你们要对我做什么?!”他的眼神充满了惊恐,看起来怪可怜的。
“你误会啦,”慕九说,“是我们救的你,你当时晕我老——喔不,晕我朋友身上,他把你救上来的。”
她想再问他些问题,却见对方在看见她以后忽然大叫一声,冲她开口就喊:
“尊主!”
水怪惊错地叫道:“你是尊主!”
慕九惊诧了:“你叫我什么?!”
“你是——啊!”
他正要回答,却被正月一掌劈晕了。
慕九和其他人都望向正月。
“你把他打晕干什么?”她皱着眉问。
“我、我……”正月支吾着,突然说,“我想起来了,这家伙刚刚非礼我了,我报仇呢!”
阿绮拿不信的目光看他,默默说:“但正月哥哥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若愚道:“明显有鬼好吗……”
冷香雪:“……”
正月见大家都不信,鼻梁一抽,在慕九面前惺惺作态地哭了起来。
“阿九他们都不相信我,我心里才没有鬼呢,我不过是一个十分重视贞洁的男人罢了,难道我就不能报复一下非礼我的混蛋嘛,我好冤枉好委屈啊呜呜呜……”
他哭得梨花带雨又十分矫情,在众人满地的鸡皮疙瘩里继续演戏。
慕九:“……”
她盯着对方的脸默默想:拜托老婆,我可能是个痴汉,但绝对不是个痴呆好吧。
她很想戳穿对方演的戏,但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于是给正月擦了擦眼泪,然后转移了话题。
“我们不能再把这水怪放回湖底去了,他身上有太多我们需要知道的东西,我们先找个地方把他安置,等他后面醒了再对他进行盘问。”
冷香雪对着水怪观察了一会儿,对她说:“可我感觉他鬼气不纯,似妖非鬼,没法像我们一样隐形,是不能被带到城镇上去的。而且你的登名册要是没发光的话,说明他不能跟它结契,你也不可能利用登名册带他走。更何况他还晕着。”
慕九点点头,说:“所以我们得把他就地安置。”她环视一圈,指了指太极湖左边非断崖的一面,对大家说:“我们把他背到浅水面的岸边休息,我最近新学了一种‘障眼法’,来太极湖的人是不会发现他的。”
众人点点头,同意她的想法。
慕九拜托正月把水怪背到了浅水面岸边的一块湖石边,对他施用了“传信”和“锢步”的术法,然后让大家重新回到了登名册里。
她和正月则步行到离太极湖最近的一家民宿订了房间,准备这一个月都住民宿。
他们来这个台本世界的时候天还亮着,但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慕九躺在民宿阳台的藤椅里远望着太极湖,这时正月给她端了杯果汁过来,她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接过果汁,一边喝,一边审视般地盯着他。
正月被她盯得心里毛毛的,小声问:“阿九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慕九想看他卖关子到什么时候,刻意不去拆穿,“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
正月一听,垂下头来,小声说她“讨厌”,转了背进屋子里去了。
慕九看他进去,唇角泛起一点古怪的笑。
如果说刚才对正月的怀疑是百分之九十九,那现在就是百分之一百。
“果然有问题啊……”她呢喃道,“居然都不问我什么时候去洗澡了……”
……
夜来得很快。
入夜之后,慕九故作疲惫,假装先入睡了。正月本来抱着她,但没过多久,在感觉她睡熟以后,悄悄松开了怀抱,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他鬼鬼祟祟地出门了。
在他走之后,慕九即刻醒了过来,偷偷地跟踪过去。
只见正月果然如她所想地来到了安置水怪的湖石边。
“我知道你是谁了,”青年看着水怪,自顾自地说,“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告诉阿九她的身份,这样她会有危险。”
月色下,正月的眼神闪着罕见的狠利。他化出一把小刀,双手握紧,朝着水怪刺去。
“正月!”关键时刻,慕九利用符咒烧灼过他的手腕,使他吃痛地松开了手里的匕首。
“阿九?!”正月并不在意手腕上的那点痛灼,看着慕九,面色显出少见的仓惶和惊骇。
“老婆,”慕九沉声笑笑,一面朝他走过去,一面说,“你知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就你那点拙劣的演技怎么拿来骗人呢。”
“阿九……”
“你为什么要杀他?”慕九凛声问,“他为什么叫我‘尊主’?我到底是谁?你为什么不准他告诉我我的身份?”
她越问越感觉到事情的不简单,越问越感觉到正月神情的诡谲。
“正月……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阿九,我不能告诉你,真的不能告诉你……”正月摇着头,神情满含着苦涩。
他解释说:“我是为你好的,我完全是为你好的,你能不能……不要再问了……”
就在这时,那水怪有了动静,正月见他又要醒过来,眼神一凛,抄起落地的刀往他刺去。
慕九见状,大喊声“不好”,立即去挡他的攻击。正月没想到她会直接伸手拦他,手里的刀划向了她的手背,心头一惊。
他惊呼着把刀收回。
但由于惯性,那刀还是割伤了她的手背。
正月丟了刀,想去看她的伤口,谁知慕九趁他分神的时机即刻催动符咒,定住了他的脚步。
“阿九!”
“他马上就要醒了,”慕九看一眼水怪,又看向正月,“你是自己告诉我真相?还是等他醒过来我去问他?”
“阿九……”
“正月,”慕九说,“如果你没有与我为敌的话,就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我。”
“没有,我、我不是你的敌人,”正月有些急,“但是事情的真相你真的不可以知道。”
“告诉我吧,正月,”慕九道,“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后果,我自行承担就是了。”
“阿九……”
“你不说,我也马上就会从他口中知道的。”
“阿九……”正月见她态度坚决,缄默了半晌,最后咬着唇点头。
“好,我告诉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