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枫皇后抱着胤霆的腿哭爹喊娘:

    “皇上,都是臣妾的错啊!”

    胤霆像被狗咬了一般,脸色忽明忽暗,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太后半张着嘴,显得很震悚的样子,宫女太监们表面很忙,却一下子竖起耳朵,众妃表情悲痛,内心则纷纷想到:啊,这也太有趣了吧,皇后快下来让我演几集。

    胤霆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开口道:

    “那你说,你错在哪了?”

    枫皇后流利地答道:

    “你我曾缘定三生,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臣妾不该和皇上置气。”

    此言一出,胤霆几乎要跳起来了:

    “什么?!朕什么时候和你......”

    “皇上!”枫皇后打断了他,继续哭唧唧道,“皇上,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倚梅园,信女许愿逆风皆如意,容易莫摧残,啊呀呀,那时你捡到我的小像,从此对我情根深种,啊呀呀呀,你替我推秋千,雪中梅花承载了我们多少的回忆。可惜回不去了,呜呜呜呜。”

    宁远心中惊异,却偏头瞧见一口茶从冉贵妃嘴里喷出来。

    众妃低着头,憋笑憋得浑身颤抖。

    不明白为何这样,但宁远觉得这些事有些蹊跷,但枫皇后演技之精湛,连宁远都被迷惑住了。

    难道枫皇后和皇上竟有一段这样的过往?

    胤霆怒极反笑:

    “胡说八道,你简直是一派胡言。”

    枫皇后抹着眼泪,继续搜刮着《甄○传》中的台词:

    “皇上,你害得嫔妾好苦啊!您和臣妾生出嫌隙,就不来后宫了吗?你可知这宫中一共有三百块砖石,每一块,臣妾都抚摸过无数遍了,其中三十块还出现了细细的裂纹,否则,该如何度过这漫漫长夜呢.....”

    胤霆很想当一代明君,使得国库充盈,源源不断的财富降临在他和亲族、子民身上。可他还没等来泼天的财富,泼天的屎盆子倒是扣到他头上了。

    “朕什么时候和你.......”胤霆无力地说。

    可惜无人信他,枫皇后的沉浸式演出,演得实在是情真意切,连太后都忍不住开口:

    “皇帝,你们真的是因为夫妻吵架,你才长年累月不来后宫?”

    胤霆百口莫辩:“朕......”

    枫皇后又一把抱住太后的大腿,哭成荷包蛋眼:“呜呜呜呜呜呜呜皇额娘,您劝劝皇上吧,不要再生臣妾的气了,为了社稷子嗣,让他多多来后宫,雨露均沾。”

    太后疑惑地对着众妃道:“你们说说,皇后和皇上曾经真的伉俪情深、琴瑟和鸣,只是现在闹别扭了,皇上才赌气不来后宫?”

    众妃说起瞎话不眨眼睛:

    “是啊是啊,他们曾经关系可好啦。”

    “唉,可惜年少情深终究逃不过兰因絮果,啧啧啧。”

    “那年杏花微雨......前面忘了,后面忘了,反正就是错了,都错了。”

    太后闻言心里也有了数,她让胤霆走上前,将他们二人的双手交叠在一起。

    胤霆看着一脸沉重的太后,又看着嘤嘤嘤的枫皇后,只觉得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

    太后摸着二人的手,道:“哀家说,怪不得皇帝好端端地不知是怎么了,竟然长年累月的不来后宫。皇儿,皇额娘给你道个歉,皇额娘不该偷偷给你在膳食里加补药。”

    胤霆:......

    “但是,你与皇后虽然年少相识,磕磕盼盼难免遇到矛盾,你们夫妻的事自然要自己解决,但万不可赌气胡来,哀家看后宫的妃子都是一个赛一个好,而你至今却连个儿子都没有!你不要拿子嗣开玩笑,明白吗?”

    胤霆:......

    枫皇后抢先点头:“呜呜呜明白,我们都明白。”

    太后拍拍两人,非要让两人重归于好。枫皇后发誓痛改前非,拉着胤霆又开始说“山无棱天地合”这种古早电视剧台词,以示决心。胤霆从始至终面色铁青,仿佛尸体一具。

    调解了半晌,太后揉着眉头遣退了妃子。

    宁远站在妃子们身后,踮着脚满心欢喜地凝视着皇帝,心想他还记不记得我呢?

    她弯弯腰,笑道:“皇上,嫔妾......”

    而胤霆却只是擦着她的肩匆匆离去。

    宁远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养心殿,胤霆正在烛火中批阅。

    小太监递来名牌,道:“皇上,您今晚真的要去后宫么?”

    胤霆想到今天的事,表情流露出几分痛苦:

    “自然,今日出了这种事,朕还能不去么?哪怕是要做给皇额娘看,朕也不可推脱。”

    他的眼神扫过牌子上的人名,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悬停在“宁远”的上方。半晌,却移开,淡淡道:

    “今晚摆驾椒房殿,朕去中宫瞧瞧皇后。”

    微风刮过,花瓣飞舞,嫩绿池塘藏着睡鸭,淡黄杨柳上莺歌燕舞。

    因为今日胤霆的无视,宁远有些心神不宁。她愁眉苦脸地在御花园辗转,见到这一派迤逦景色,心中生了惜春之情,不由自主道:“池塘梦晓!”

    树叶沙沙,冉贵妃骤然从树梢上倒挂下来,接到:“阑槛辞春!”

    宁远唬了一跳,笑着试探道:“蝶粉轻沾飞絮雪?”

    冉贵妃嘿嘿两声:“燕泥香惹落花尘!”

    两人对视片刻,默契地大笑起来。

    冉贵妃在空中打了个旋儿,立在地上。她握住宁远的手,心中很是欢喜:“宁宁,你真好!我要把我的身家绝学都传授给你,这样我们便可以一起爬树了!对了,你把我赠你的雪碧带来了吗?”

    宁远局促地后退一步,扯了个谎:“我、我……我放在府上了。”

    冉贵妃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不打紧,我这里还有很多。宁宁,我教你爬树!”

    宁远仰头看着高大的树木,心如擂鼓,心想:这么高的树,要是爬上去,被人推下来,可就……

    她当即撒谎道:“对、对不起,冉贵妃,嫔妾从小落了个毛病,到高处就害怕、还会头晕眼花。”

    冉贵妃闻言沉重地叹惜:“我知道了宁宁,你有恐高症。看样子我们不能一起爬树,也不能在树与树之间荡来荡去了,多么可惜。”

    宁远愧疚地低下头,含糊地应了一声。

    宁远瞧着冉贵妃头上碧光闪闪的钗子,想主动挑起话题,便拉着冉贵妃的手笑:“冉贵妃,你头上的孔雀银步摇真好看,从前我未出阁的时候很想有一个,可惜听说只供给皇室。不过,它很配你!”

    冉贵妃惊讶地说:“原来个破钗子名字这么复杂。”当即拔下来,塞进宁远手中,“宁宁,喜欢的话就送你啦。”

    宁远惊诧地后退一步,又推还了回去:“不,我不能要……这太贵重了。”

    冉贵妃笑嘻嘻地凑到宁远面前:“为什么不能要?我府上还有一大堆,你想要的话就都送给你,毕竟这些东西我都不喜欢。”

    宁远愣愣地看着冉贵妃:“为什么呢?嫔妾还是第一次听闻女子不爱金簪银钗,爱美可是女子的天性。”

    冉贵妃摇头:“爱美才不是女子的天性,我倒觉得爱爬树才是女子的天性!”

    只见一只闪闪发亮的戒指环滚落在宁远面前。宁远抬眼,冉贵妃的金钗,银钗,耳饰,手镯,噼里啪啦掉落在地,冉贵妃漫不经心地撸掉了最后一只玉镯,随意地扔在地上。

    她甚至弯腰脱掉繁复的衣裳,露出一件粗布麻衣,最后她蹬掉两只高高的鞋,赤脚站在土地上。

    冉贵妃抱住树干,两腿发力,一下子就消失在层峦叠嶂的绿叶中。宁远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去,参天古木似乎要延伸到天空的尽头,冉贵妃几乎一刹那就爬到了树冠的最高点,她化成了碧空中的一个小点,笑着冲宁远喊到:“宁——宁——”

    宁远在地面上激动地挥手:“你——爬——得——真——高——”

    冉贵妃道:“你——说——我——穿——戴——着——那——些——东——西——能——爬——这——么——高——吗——”

    宁远蹦跳着喊:“不——能——”

    两片叶落在宁远脸上,宁远拂去叶子,耳边传来冉贵妃爽朗的笑声,那笑声是那么富有感染力,惹得宁远也一同笑起来,她忘掉了关于男人的愁绪,笑出了眼泪,用手背抹去泪珠,心想:

    原来和精神不正常的人呆在一起,自己也会变疯。

    可是这感觉其实很好,不是吗?

    天色已晚,宁远不知不觉和冉贵妃厮混了一天,她们两个都拔了赘余的首饰,提着鞋履,披头散发地相互打闹,她俩有时比着赛跑,有时比谁跳得远,有时又比谁用石头打中的青蛙多。

    只是宁远心中骤然想到了枫皇后的话,宁远想,枫皇后和皇帝有没有这样亲密地打闹过呢?

    宁远思附了很久,才将心里话问出来:“嫔妾有个问题。”

    冉贵妃惊讶地问:“什么问题?”

    宁远闷闷地说:“没什么。”

    顿了顿,她趁其不注意,将一只石子飞快地放进冉贵妃的衣领中,笑嘻嘻地跑远了。

    冉贵妃笑骂:“好啊,看我怎么抓到你!”

    这样笑着闹着,冉贵妃突然郑重地说:“宁宁,我再把我的独门绝技传授给你。”

    宁远站定:“什么绝技?”

    冉贵妃叹惜道:“文明发展得太快,有时,我们偶尔需要回归一下本真。”

    宁远笑着调侃:“冉祖宗,请说人言。”

    冉贵妃附在宁远耳边,轻声说:“我称之为,阴暗地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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