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符灰水,娘娘。”太监说。

    宁远瞠目结舌:“你说什么?符灰水,那、那是什么东西。”

    太监道:“天师嘱咐奴才们将神符焚烧,粉末化水,每日给皇后娘娘服用,一日三次。”

    宁远首先感到困惑,继而怒火中烧。

    她道:“简直是胡闹!皇后娘娘只是生病修养,你们喂她这些……这些……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想要谋害娘娘吗?”

    太监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只是天师大人的命令,奴才不敢不从啊。”

    宁远死死盯着太监手中的黑缸,说:“赶紧把这些东西给我扔了,马上!”

    太监左右为难:“这、这,小人不敢。”

    宁远怒极,飞身上前,想要抢夺太监手里的黑缸。太监惶恐至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娘娘,使不得啊!”

    宁远反问:“有什么使不得的?”干脆把那符灰水往地上摔,太监死死扶住不送手,两人你争我夺起来。

    周围的宫女们见状,也七手八脚帮起宁远。太监们也慌忙站在大太监一边,阻止这群人将符灰水摔在地上。

    “快给本宫!”宁远道。

    太监没见过这样的状况,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娘娘,娘娘,这不干小人的事啊,这都是天师大人下得令,您得空找他去吧,啊?”

    “什么天师、地师,江湖骗子罢了!”不等宁远回话,一个宫女道。

    “什么符灰水,这不瞎胡闹呢?”另一宫女附和。

    “就是,这劳什子玩意儿就是骗你们这些没文化的!”

    “把病人还出害出其他的病来,又该如何?”

    宫女七嘴八舌地吵起嘴来。

    宫女们到底是现代医学从业者,哪怕按照职业素养,也无法容忍这类事情发生在自己的病人身上,于是个个使足了猛劲。后宫外的这群太监们不甘示弱,毕竟事情办不成,向上面交不了差,这罪责他们担当不起。

    一个太监胳膊肘碰着了宫女,宫女火冒三丈,推搡了他几下,于是这场冲突逐渐化为一场富有荒唐滑稽戏的闹剧。你打我几下,我推你几下,双方争斗不休,把椒房殿里的桌子椅子都碰了个干净。

    只听一声“住手”,那卜算子甩着浮尘,带着一小队穿褂子的道人走了进来。

    宁远乘机夺过黑缸,就要往地上砸去,见到来人,她骤然停手,警惕地盯着来人。宫女们有认识的,便拿手指朝卜算子一指,对着同伴道:“就是他!”

    太监如看到救星般,道:“天师大人!”

    卜算子斜了他一眼,看着一片狼藉的椒房殿,问道:“怎么回事?”

    太监答:“哎哟,天师大人,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可是您看这、这……”卜算子道:“这如何?”太监道:“这、这,宁答应不让我们办,小人也是没法子!”

    闻言,宁远眨了眨眼,利落地将黑缸摔在墙上。随着噼里啪啦一声,黑缸化成一摊齑粉,黑灰色的透明液体流了一地。

    卜算子道:“娘娘是何居心?”

    宁远道:“本宫倒想问问你是何居心,你装神弄鬼、谋害皇后娘娘,又该当何罪呢。”

    卜算子干笑了一声:“娘娘,这罪名小人可担当不起。”

    话锋一转,“但毕竟……小人有皇诏在身,治病救人也好,装设弄鬼有些事,可不是娘娘说了算的,嘿嘿,嘿嘿……”

    说罢,他拍了拍手。更多的太监涌入椒房殿,其中的大多数穿着马褂,头戴绿色羽翎,宁远暗吃了一惊,她一眼看出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御前太监。

    宫外的太监们很默契地退到两旁,恭敬地给御前太监们让出路来。

    为首的御前太监垂眸道:“娘娘万福金安。”

    宁远看了看太监,又看看卜算子,顿时明白了一切,她淡淡地说:“公公,你也是来帮这群江湖术士的吗?”

    御前太监道:“娘娘,皇后娘娘告危,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

    宁远还不死心,问:“倘若本宫不让呢?”

    御前太监道:“娘娘,这由不得您。”语气恭敬却生疏。

    宁远沉默了。

    她明白,御前太监代表的是皇权的意志。这也代表着,这件事,她是无法轻易撼动的。

    她道:“公公,相信您是个聪明人,人们常说治病救人,那自然是医师的责任。可古代尚有神农氏品尝百草,如今的郎中悬壶济世也是需要经验的。可眼前这些人分明是一群江湖骗子,把一些烂纸烧成灰,兑进水里给人喝,便说能替人治病,这合理吗?公公,相信您有自己的判断。”

    御前太监沉默了一会儿,只道:

    “差事难做,还请娘娘体谅。”

    宁远听到这句话,只觉得一阵哀莫大于心死。

    御前太监接过术士手中的黑缸,来到了皇后娘娘床榻前。

    大宫女还不明白皇后的权力结构,见这群人接近枫皇后,扬声叫道:“你们想干什么?”

    说着,她想像宁远那般将神符水夺回来。

    可御前太监们却冷漠地将她推开,看也不看她,熟视无睹般地径直向内走去。

    大宫女感到一阵惊惶,下意识看向宁远,宁远眼中也充斥着愤怒和无助。

    该怎么阻止?

    怎么能阻止?

    普天之下,皇权即是一切。只要打着这个名号,哪怕一个街头的骗子,都能让一人之下的皇后生吞脏水。他们要是要你最亲爱的朋友的命,你又如何?他要你要你的命,你又如何?

    宁远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那个被阿忆无端猜忌,最后投湖自尽的小宫女。

    她领悟到了,权力,权力,一切都关乎权力!

    御前太监一手端着盛满符灰水的黑缸,一手稳住枫皇后的头。

    昏迷的枫皇后痴痴地梦呓了一声,大宫女忍不住叫道:“给病患喂纸燃烧化成的水,导致肠胃不适也就罢了,中毒了怎么办?黄纸里含有重金属又该怎么办?你们当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语言凄厉、言辞恳切,可惜的是,除了宁远和宫女们,剩下的所有人。没有任何人会信服她。

    只因为她是这个时代里卑微如草芥的宫女,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奴才。

    御前侍卫捏住了枫皇后的人中,迫使她微微张开嘴来。

    宁远气得浑身发抖,可是却丝毫没有办法制止。

    太监头上的孔雀翎象征着皇权至高无上的权威,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在这个时代,忤逆皇权,代表着什么。

    皇权......

    皇权。

    宁远第一次对这个东西感到深恶痛绝。

    正当那浑浊的液体要沿着嘴角流入枫皇后口中,宁远突然道:“停下!”

    御前太监的手顿了顿,静静地说:“娘娘,您应该清楚,有些事不是您想奈何就奈何得了的。”

    宁远仰头笑了一声,说:“你说得不错,有些事不是本宫想奈何就奈何得了的。”

    顿了顿,她一字一顿道,“本宫现在就去找皇上,在他亲自下令前,你们都必须停手。”

    卜算子立马抢嘴道:“公公,别听她的!既然皇上允许小人替皇后娘娘诊断,那自然会应允。”

    宁远回呛:“是吗?天师话可别说太满。”

    两人言语隐隐透露着火药味,谁也不让谁。

    御前太监思附了片刻,终究是停下了手。

    “自然一=已皇上为主。”御前太监道,“娘娘,小人愿听到皇上亲诏。”

    此言一出,端着黑缸的御前太监们都缓缓至一旁。卜算子气得吹胡子瞪眼,不甘示弱地嘀咕道:“你去问吧,哼,皇上对......可是信任万分!怎么会因为区区一个......”

    宁远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切:“谁?信任谁?你再说一遍。”

    意识到自己失言,卜算子惊惶了一瞬,又冷笑道:“我可没说什么。娘娘,您尽管去便是了。”

    宁远满腹狐疑,又意识到不能再耽误时间拖下去了。枫皇后已经受罪了,她不想让枫皇后白受这无妄之灾。

    宁远恨恨地瞪来了众群氓一眼,疾步向宫中走去。

    来到了养心殿,出乎意料的是,胤霆并不在里面批折子。

    意识到自己为了枫皇后吞药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再加上上一次两人之间小小的冲突,这段日子已许久没有见到胤霆,可胤霆竟也没有寻她,宁远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

    她问平日里服侍在胤霆身边的小雨子:“公公,皇上呢?”

    小雨子露出一脸心虚的表情,支吾道:“这......娘娘,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宁远大感不对:“你是皇上的贴身太监,平日里皇上的衣食住行,不说要全程包揽,至少也会有个信儿,怎么会不知道皇上行踪?”

    小雨子打着哈哈:“娘娘,皇上的行踪,我这个做奴才的哪能一五一十的都知道?兴许这会儿皇上在御花园里......赏花、饮酒?奴才劝您最好不要去扫了皇上的雅兴,嘿嘿、嘿嘿......”

    宁远狐疑地看了一眼小雨子,说:“我没工夫和你猜字谜,我找皇上有急事。”

    小雨子道:“不管急不急,皇上尊驾在何处,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啊。”

    宁远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真的不知道?”

    小雨子心虚道:“奴才真的不知道。”

    宁远道:“你不知道,我就自己找。”

    说罢,她扭头边走,衣角瞬时消失在拐角处。

    小雨子凝视着宁远的背影,片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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