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

    长途星际航行真的只有低速飞行这一种具备可行性的方式吗?

    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啊。

    “看上去似乎是这样的”的结论也只是“看上去”罢了。

    事实上,时间膨胀的存在并不意味着光速飞行——乃至超光速飞行是无法实现的。

    毕竟,生命是永不知足、永远贪心、永远得陇望蜀的。

    野心、好奇心、进取心、上进心、求知欲、探索精神……不管叫什么,都是永不停熄、永无止境的。

    只要想要达成目的欲望足够强烈,办法总是有的。

    于是曲率飞船就这么诞生了。

    时空扭曲导致了时间会随速度变化而变化,曲率飞船就借助时空的这种特性自身来实现不受时空扭曲影响的光速飞行的。

    只要搭建一个自身能够改变时空曲率、但内部时空又能够保持平直的时空泡,再用它包裹住飞船,泡内的飞船就不会受到时空扭曲的影响了。

    这层曲率泡的存在使得飞船即便以超光速飞行,泡内部的时空——也就是飞船所处的时空——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于是坐标时和固有时仍是统一的,时间的流速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它的行进不靠飞船自身实现,而是通过时空泡自身周围时空的扭曲进行拖拽来实现的。

    运动的是时空自身,扭曲的也是时空自身,这一切都和内部的飞船没关系,飞船也什么都没干。

    典型的无工质飞船。

    它的诞生使得飞船飞行速度在理论上的上限从此完全取决于曲率引擎自身的功率。只要功率够大、能源充足,想飞船飞多快就那飞多快。

    唯一的问题是曲率引擎运行所需的能量是比较特殊的负能量。这东西牵扯到量子场论,与零点能和量子涨落有关,从获取过程上来说确实是相当不好弄的。

    其实只是难以获得也就罢了,偏偏曲率引擎对负能量的需求还特别大——维持一个直径百米的百倍光速曲率泡要砸进去一个行星,做不到升维计算的话则要砸进去一个恒星。

    这使得曲率飞船实际上无比奢侈。

    如此一来,曲率飞船自然是不适合用在大规模长距离的星际旅行上的了。

    星际旅行瞧上去似乎仍然只有慢慢飞过去一种方式。

    但这属实太慢了。所以只是似乎。

    星际旅行——特别是长途星际旅行,一般有两种方式。

    第一种是直接一路飞过去,这种方式简单且常用;另一种不简单也不常用,但却确实便捷高效——虫洞穿越,也就是赛博坦文明一度失传、又在战争期间被逆向复原出来的太空桥技术。

    不过事实上,太空桥并不是它唯一的名字。随着所处文明形态的不同,它的名字也有所差异:奇点、宇宙节点、传送门、时空门、界门、空间跃迁通道、空间共振点……简直数不清。

    其实它们都是一回事,都是通过连通在空间中任意两点以实现瞬间移动的方式。

    这自然比直接飞过去省事多了。

    然而世上没有任何好处是白来的,虫洞穿越这份无法反驳的便利高效背后自然也有着相应的代价。

    想一个问题,空间中的两点真的那么好打通吗?

    怎么可能啊。

    实打实建过一座太空桥的我可以无比笃定地对这个问题给出回答:这很难,而且难得要死。

    抛开所需庞大的设备、技术、物质基础不谈,也抛开玩弄空间不可避免要面临的风险不谈,想要打通空间还意味着无比庞大的能源和计算量——且计算难度还会随着两点间距离的增大产生指数级的增长。

    地球范围内的陆地桥凭借汽车人基地那种以人类科技为依托凭借的设备都能打开,但地球到赛博坦这种以光年为距离单位的太空桥所需的计算就只能通过报应号这种级别的算力才能实现了。

    至于更远的距离,唔,如果是赛博坦人口最鼎盛的时期,通过联通所有赛博坦人的CPU来进行计算应该是能勉强做到开启银盘范围内的太空桥的。

    但再远的,嗯,比如银河系范围的太空桥,即便把赛博坦星球历史上所有人的脑模块加在一起都烧成白痴也做不到吧?

    毕竟仅仅银河系就有有两百万光年宽欸。

    毕竟宇宙是那样阔大。

    宇宙阔大而空旷。空旷而寂寥。

    “这些星星应该放声大笑,”我突然想起这句话,“宇宙啊——实际是荒凉的地方。”

    声波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我,但沉浸在回忆中的我无视了他的视线。

    “藏身于枯干豆荚中的宇宙的泪水,被颤抖手掌带进养鱼池的星星,訇然倒塌的天穹……在泊船港湾的对岸,现实诞生于残存的梦。”

    这些源自人类的诗句不停回荡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忍不住叹息,“明明经历过如出一辙的人生,怎么我就说出不这样的话呢?”

    声波愈发明显的视线连同虚影的冷笑被我一同继续无视了,我开始试图找出我说出不出这种话的原因来。

    是因为我瞎了就不配写诗吗?

    可那也说不通啊。那个荷马不是说也看不见吗?他不也写得挺好的?我怎么就不行了?

    等等,说起来,荷马是个真的存在的人吗?

    我记得确实有荷马其实是不存在的、这个名字也只是个代称的说法的。

    至于具体代的什么,那解释可就多了:说唱艺人、乐师、人质、俘虏、诗人组合……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反正都各执己词谁也说不服谁。

    不过说实话,那时候的盲乐师确实不少,虽然多少有些神话色彩,但结合事实来说盲乐师倒确实是最合理的解释……可都已经牵扯上神话了,这还算得上合理吗?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荷马在史书上确实没有明确记载,而且被认作是他作品的诗篇相差年代也确实很大,说荷马实际上不存在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但瞎了眼的诗人也不止荷马一个啊?

    那个叫博尔赫斯的瞎了不也照样写诗、还说什么“诗人和盲人一样能暗中视物”吗?我怎么就不行了?

    等等,博尔赫斯是半路瞎的,而且他瞎之前就开始写诗了——那个时候他虽然还很年轻,但已经写得相当不错了……

    ……不对啊?我也是半路瞎的啊?

    不就是写诗吗,我怎么就不行了?

    我还非要写一个不可,嗯,让我想想。

    ……

    ……

    ……

    想不出来。

    算了,不行就不行吧,比不上别人这种我早就习惯了的事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只是不会写诗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再说了,诗这种太过绵软和理想化的东西和我实在不搭,我该关注于目前来说对我更实际也更要紧的事来才对。

    比如我的飞船改造。

    这事确实挺急的,越早完成越好。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的存在号确实很迫切的需要升级。

    她是艘制式飞船,还是艘用于科考的制式飞船,这种飞船的特征大体上来说一般是在包括集成性、协调性、实践性和探索性在内的综合性能方面较强。

    但这只是大体上的说法,具体的船仍然要具体来看。随着科考目的、科考范围和自身规模的不一致,不同的科考船自然是各有侧重点的。

    而就像我说的,通量批给我的船除了规格型号较为大外……嗯,我不是很想这么说我的存在号,但她确实相当……一无是处。

    “说实话,不会开这种船的事也怪不了你。”我对声波感慨道,“毕竟你以前应该没开过这种飞船,对吧?”

    他沉默着转过头盯着我看,并在犹豫片刻后朝我轻轻摇了摇头。

    我往后一靠,调整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窝在椅子里,胳膊也搭在了座椅的扶手上,支着下巴侧抬了头看他,“是吧?咱们声波多了不起啊?不是当议员就是直接开旗舰的,这种早就被淘汰的老古董哪配让你纡尊降贵来驾驶呢?”

    他很干脆地把头转了回去。

    我扑哧一下笑了,笑完翻出能量雾化器抽了起来。

    难为通量这老家伙还能从自己名下找到这种连自动驾驶功能都没有、慢得要死的古董飞船批给我。我当时就该随便找个星球撞过去,拉着他和我一起炸死的。

    亏不亏的先不提,起码爽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想起他就气得不行。

    一旁的声波在我开始抽第一口的时候就直接打开了换气扇。

    我颇觉有些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倒是学得快。

    行吧,我把雾化器收了起来。

    想点别的好了。

    其实在简单梳理了长途星际旅行的常用方式后我几乎没怎么经过思考就做出了要怎么给存在号进行改造的决定。

    我要把一切都给她。

    她要更快些,快到把光速远远甩在身后、快到不能再快,即便我根本不需要她有那么快的速度。

    她要有太空桥,她当然要有,即使我同样不需要——但我甚至给霸天虎都造了一个,我怎么那让她没有?

    不止这些,当然不止,远远不止。

    她要更大,不必到旗舰的地步,但要比现在大得多,要宽敞到我能在里面飞来飞去。

    她要更坚固,坚固到任何宇宙风暴和能量辐射都无法伤到她,坚固到任何武器都不能摧毁她。

    还有,还有。

    那些所有我曾经想要却到底都没能得到和拥有的……那些所有的所有,全部的全部,一切的一切,我都要给她。

    全都给她。全都给她。她是我的东西,她要有最好的一切。

    我能做到这些的。我当然能。

    不仅如此,一艘飞船要飞在宇宙里,需要考虑的远不止这些。

    我开始考虑起别的问题来。比如我要把她改成什么形状的结构、又要给她什么颜色的涂装。

    性价比最高的设计方案是白色球形,但那样很无趣,很缺乏创意,而且很不好看。

    我不喜欢。

    她是我的存在号,她是我的飞船,她应该变成我喜欢的样子。

    我想她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我要她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

    我无意过分特立独行,所以她像一艘船那样就很好。但不能仅仅是船,因为那样太简单了。

    她不能像方舟号那样圆钝,也不能像报应号那样尖锐。她应该要像我一样。她应该是自由的。像我一样自由,像我一样能随意改变自己的外在。

    她还应该是黑色的。因为我想要她是黑色的。但不能仅仅是黑色,因为那样太单调、太无趣了。

    我要给她多加点颜色,让她五彩斑斓,让她能闪着流动的光,我要把星空的颜色给她,让她永远熠熠生辉。

    至于受到的引力是否均一、黑色会不会更容易吸热……这些事又有什么关系?我一点儿也不在乎。

    都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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