构造

    说实话,飞船的内部构造着实让我好一番纠结——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确实是要好好规划的。

    鉴于我不想照搬报应号结构设计的主观意愿,我必须独立设计存在号的新结构。

    除了飞船动力及推进系统的转变切换在我之前改装我自己机翼的时候攒了不少经验外——规格从赛博坦人变成宇宙飞船而已——其它的内容都得我从头开始。

    比如飞船的结构重量和结构比、比如重力模拟、比如散热、比如恒定气压的维持、比如空气循环系统的搭建、以及生命支持系统……

    这些内容实现起来都不算容易不说,对我和虚影也没什么存在的意义,按说是可以不用管的,但缺乏了这些的存在号很难说是一艘先进完备的飞船。

    而且飞船上毕竟不是只有我和虚影两个人在。

    我看了一眼声波,心想还是弄一套吧。照着赛博坦的环境来模拟好了。

    哦,对了,还有隔音层。飞船外还不显,但飞船内部引擎启动时具象化的能量冲击会让人烦得要死,再先进的引擎都免不了这个毛病。

    减震吸音的材料要按照最高规格来制造。

    嗯,飞船运行所需的能源直接由我自己提供,至于其它的……除了制导和通讯系统要好好上心外,别的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了吧?

    制导系统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但很容易被人忽视的通讯系统对整艘飞船来说其实同样至关重要。

    毕竟它所承载的功能不仅仅是和外界信息的交互,还有飞船行进方位及速度的确认——信息的包含范围是很广的。

    虽然惯性导航系统也承担了这部分的职能,星图和天文观测同样能用来辅助定位,但为了保证定位的可靠性进而确保制导所需的精确程度,冗余设计还是相当有必要的。

    不仅如此,没了通讯系统还会让不愿亲自随时检索信号的我收听广播变得极其不便,而这无疑会让我觉得很难受。

    毕竟,实打实在宇宙中飞行的时候所能拥有的娱乐项目并不多,即便是隔了不知道多少年才传过来的节目也是有着听一听的价值的。

    多无聊的内容都是。

    我之前在存在号上就饱受收不到信号之苦。

    我遭受到这份苦恼的原因自然不是因为存在号是艘没有通讯功能的飞船——即便技术设备再落后,但哪可能会有飞船没这东西呢?

    她自然也是有通讯功能的,只是实现这份功能所需的硬件软件都在通量抓着我的头往操纵台上砸的时候和总控中枢一起坏了。

    信号自然就这么断了。

    这么要紧的功能自然也是有着冗余设计的,备用天线和备用链路都是现成的,但……深空通讯这玩意儿真的很麻烦。

    定向追踪和自动化什么的先不说,只讲用于通讯的波段频道。

    虽然有着诸如相干解调、数据压缩编码等信号预处理调制技术来提高信号的传输效率和质量,但只从用途本身就注定深空通讯所需频段得穿透力够强、信息传输速率够高——这本就已经是一个“既要又要”的问题了,偏偏由于太空通讯中要面临的信号干扰和衰减,波段信号还要具备足够的抗干扰性,飞船信号处理技术的错误检测和纠正功能固然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确保接发射和收到的数据准确无误,但为了尽可能的克服衰减,信号的发射和检索功率还要够大。

    想也知道这些有多难同时满足,所以通讯功能一旦坏了——彻底坏了——总是很难修的。

    而通量是个规格很大的赛博坦人,他是个标准意义上的大块头,那就意味着一旦他搞起破坏来总会破坏得非常彻底。

    这使得通讯系统在这场破坏后唯一完好保存下来的部件只有位于飞船外部的天线——因为通量不会把我抓起来朝那里扔过去。

    但飞船内部早就全都被砸得稀巴烂了,只有天线又有什么用呢?

    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法对通讯系统进行维修。

    不仅仅没法修,我甚至根本没想着去修——我早就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到更要紧的制动系统维修上去了。

    连行动生存都成问题了,哪里还有功夫去管精神生活需求啊?

    而在成功使飞船终于能跌跌撞撞运作起来后,我已经把一切能用到的资源都用尽了,于是我也好,飞船也好,都什么信号也收不到了。

    我就只能这么在宇宙里无聊地飞了足足几百万年。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叹了口气,通量真是欠我太多了。

    声波转头看我的动作使我终于回忆中回神,也使我的心情得以转换。

    我直接伸了个懒腰,接着把手架在后脑上往椅背上一靠,冲他啧啧赞叹起来,“这种船也能开这么快,你倒确实挺会开飞船的啊,真不愧是劳碌命。”

    我是真心称赞他的,真的。

    我对这艘飞船的性能有数,按说我们是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抵达小行星带的,但事实却是我们现在已经到这儿了。

    只是瞧他在我话说完后直接又把头转回去的动作也知道他显然没有因为我的称赞而感到高兴。

    我觉得他真好笑。

    但眼下还有另一件更让我觉得好笑的事。

    以前我对机械工程的掌握程度很有限,能做的也就给自己换换导线、焊焊伤口什么的,连翅膀掉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安回去,那也是我当时对这艘飞船动力系统的维修相当勉强的原因。

    换做那时的我是绝对无法相信以后的自己是会有着能够独立设计整艘宇宙飞船的能力的。

    虽然长进的过程本身不怎么愉快,但就结果而言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乃至让人觉得好笑的事。

    飞船制造从不是件容易的事。

    作为科学技术最高水平的集中体现和具备劳动力、资本、技术三重密集性的典型产业代表,它不仅涵盖了几乎所有领域的最新科研成果、在实践上也极其复杂和艰巨,还同时具备着高度的政治性。

    某种程度上,它代表着文明自身的发展水平和实力,其制造难度可想而知。

    不过就目前而言,对我来说想要顺利完成对存在号的改造,设计和制造其实都不是问题,真正的算得上麻烦的是材料不足。

    当然是材料,永远是材料。

    对控制物质能力的纯熟应用使得从小行星中提炼金属对我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想要顺利完成飞船的改造我需要用到的能力不仅仅是控制物质,我还要转化它们——我得把提炼出的这些金属转化成更复杂的结构。

    毕竟这些小行星里含的金属并不能完全契合我的需要——想也知道它们不能完全契合。

    想要成功转化物质就得从原子层面改变它们的结构,这项工作算不上容易——特别是在我需要的材料量又相当大的时候。

    所以我才说是大工程。

    可再大的工程也要一点点开始做,不开始就永远不能完成,再说了,事情能早点解决总是好的。

    “站稳点,”将视线集中在舷窗外近在眼前、如海洋般不停旋转翻滚的小行星带上的同时我出声提醒声波注意,“我要开始了。”

    不需要船坞,也不用分段合龙,要做的只不过是调动自己的思维和意志而已。

    只用想就可以。

    就像我一早说的,存在号是我的飞船,我想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我要她怎么样,她就得怎么样。

    她会脱胎换骨。她会迎来新生。她会连条焊缝都没有。

    声波先是转身看向我,在意识到飞船因我的操控而静止后很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虽然我的血曾经由内而外地浸透了这座飞船,可因为时间不对,所以它实际上并没有和我建立起任何形式的联系,这意味着我对它的操控并没有那么轻易。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我从一直坐到现在的椅子上起身,一边控制着那些小行星中蕴含的金属氧化物从以碳硅氧化物的主体内沁出并还原成金属单质,一边控制着这些以铁、铝、和镍为主的金属按照一定的比率进行转化和混合,并最终用它们来改善存在号的构成。

    这个过程很花时间,因为这些小行星都不大,金属氧化物的含量也很少。

    好在这里有着很多很多的小行星。

    星星点点的液态金属就这么逐渐飘到存在号上,越积越多,像是她身上落满了雪。

    看着这一切,我忍不住回忆起我和这艘船的过往。

    在我说出“静电之船”这个名字后,虚影向我问出了不少问题。那些问题她并非出于疑惑或是不解才问的,我知道她只是为了嘲笑我。

    其实她的嘲笑想来也很有道理。这份嘲笑源自地球上的一个神话,一艘船。那是一个问题,一个悖论,一个思想实验。

    那个问题其实也曾经困扰过我很久。非常久。

    我的存在号是艘已经什么也不剩了的飞船。

    我滞留地球期间积攒的能源被汽车人用了个干净,仅存的设备也都被他们和霸王的战斗波及而损坏,整艘船几乎被拆毁,到处都是破洞和裂痕,新伤叠着旧伤。

    新伤是霸王做下的,旧伤是通量——他在打我的时候连带着破坏了整艘船。

    早就说他是个糊涂的蠢货了,看我不顺眼于他来说也算情有可原,可他为什么要连着船一起砸呢?

    他做事总是这样,鲁莽,愚蠢,毫无理由,实在令人发笑。

    他的尸体原本被我安置在这艘船上,后来被闯进来的汽车人发现,然后就地掩埋,就这么永远地留在了地球上的土石之间。

    是感知器埋葬的他。区区挖坑掩埋而已的力气活就让这位汽车人首席科研官累得不行。

    我立于一旁和其余汽车人目睹了那一切,心想通量死后有知的话应该也会觉得满足的。

    便宜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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