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旧尘

    这回不是隔壁传出来的声音,而是徐怀久一掌拍在了桌上,震得盘碗碟子都晃了起来。

    骆秋也被吓了一跳,浑身抖了下。

    只见刚刚还面如春风的徐怀久,此时已经满脸寒霜,一双眼睛似乎都要喷出火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骆秋心想刚刚也没说什么,怎么这位大爷又变脸了?

    “你接下来还想说什么?”徐怀久铁青的一张脸,完全看不出刚刚他们还相谈甚欢。

    骆秋颓败地耷拉着脑袋,实在想不通这徐怀久到底看上她哪儿了,或者又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怎么总是和她过不去?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想说我们恩怨两清,从此不必再见!”徐怀久的声音猛然拔高,她甚至怀疑雅间外的人都能听到。

    既然这人好话不听,那她也不用再继续装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是,我知道那些钱对你徐大公子来说无足轻重,可我卖的东西本就没有多少利润,若是你嫌少,我现在也给不了你更多了,我倒是能答应给你几成红利,不过前提是你也别再挟恩向我要别的了,我身份虽低贱,可也不是任人摆布的!”

    徐怀久被她的话气笑了,“我什么时候说嫌钱少了,而且我要你的钱做什么?”

    这话骆秋不爱听了,这人不会要翻脸不认账吧,看来下次她得写个字据,让他签字画押,否则说都说不清楚,“徐公子,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吧,好歹你的人我见过了,他也的的确确拿了我的钱,说是会替我给你。你怎么能说没要我的钱呢?”

    徐怀久这回不着急生气了,他何时派过人了,可听她口中所说又觉得此事不像有假,那除非那个人有问题,“我的人?他叫什么?”

    骆秋见他一副完全不知的模样,忽地心里凉了半截,莫不是那人骗了她的钱?他根本不是徐怀久的人。

    她顿时有些慌神,“那个叫齐老三的不是你的人?”

    徐怀久摇了摇头,很肯定地说:“不是。”

    骆秋这回心直接凉透了,都怪她太大意了,竟完全忘了防备,还以为那人长得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肯定不会骗人,且他那日去的又十分恰巧,难道是早就盯上自己了?是陆家派去的人?

    她脸色惨白,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悔恨道:“完了,那人肯定是个骗子!”若是个骗财的还好,可如果不单单是为了骗钱…那才可怕。

    “你先别急,且仔细将那人的相貌与我说一遍,我可让衙门的人去找。”徐怀久见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顾不上气恼了,“他当时是如何对你说的,你也把那时的场景细细讲给我,说不定还能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骆秋赶紧努力回忆那日的场景,认真地想了一遍,又将全部细节说与徐怀久听。

    徐怀久听罢,越来越觉得此事说不出哪里有些蹊跷,但他能肯定的是那人绝不是单纯骗钱的。

    “你放心,此事交给我。”

    骆秋也急忙起身,她想起临走时给可为留了两吊钱,让他也买些吃食,好好犒劳一下自己,正好那时齐老三还没走,可为拉着他一同上街上去了。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看看,万一那齐老三被可为留住了还没走,她正好能将人堵住。

    “我得先回去看看,或许那人还没走。”

    徐怀久也跟着起身,“我和你一起,你一个弱女子,若是他发现你已经知道了他是假冒的,对你心生歹意,你怎么能打得过?”

    骆秋忙拦住他,“不用,你帮我跑一趟衙门吧,这事还是报官比较妥当,我回去不会和他硬碰硬的,我尽量先稳住他。”

    徐怀久看了眼她拦住自己的手,并不像那些寻常的闺阁女儿如水葱般细嫩光滑,反倒是略有些粗糙,且看着就十分有力气。

    不合时宜地想起孟浪时,曾说柔夷纤腰,不禁一握,醉里红帐,春宵苦短。

    可如今他满眼春娇,嬛嬛一袅楚宫腰,却意兴阑珊,唯独对她不同。

    他不禁抬起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下,“你且去,剩下的都交给我。”

    骆秋被他忽然又温情脉脉的神情弄得掉了一地鸡皮疙瘩,不过她也没工夫多想,简单地拱手道了谢,转身便往外跑。

    徐怀久仿佛还未从刚刚自己幻想的柔情蜜意中清醒过来,忽地听到旁边响起‘笃笃’两声叩击墙壁的声音。

    若不是还有正事,他一定要冲过去瞧瞧这里面的人有多不长眼。

    结果他正准备走了,隔壁忽然出来一人,瞧着有些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人直接冲他走了过来,略一行礼,干巴巴地说道:“徐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徐怀久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像是没听到似的,直接就往门口走。

    那人用舌头拱了拱腮帮子,按下心中不快,又道:“徐公子不用着急去报官。”

    这下徐怀久才猛地停下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才想起为何会觉得此人眼熟,上一次他跟着陆家那兄妹二人去霜红别苑,就是这人将他们引进去的。

    现下他真不用去衙门了。

    他冷淡地抬起下巴,指着隔壁用厚重的布帘遮住的雅间,“闻居远在里面?”

    将他拦下的人正是非昨,早在他们进去之后,闻居远便到了。

    非昨自在京城起就不待见这位羡君公子,时过境迁,心里的那份不喜并没有随着时间久而消弭,他也冷淡地点了下头,“是,我家公子有话要同徐公子说。”

    徐怀久嘴角抽了下,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了眼前的厚帘子。

    闻居远脸色极差,正饮着一杯茶。

    不过这小店本就没招待过贵客,拿不出什么好茶。

    而闻居远虽然瞧着也是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但掌柜的并不熟识,自然还是要先紧着徐怀久,因此给闻居远上的茶就是普通的竹叶青。

    闻居远平日最喜饮茶,不过却也是头一次喝这种劣质粗糙的,但无奈心中火旺,非得要茶水浇上淋透了才行。

    “齐老三是你的人?”徐怀久也不和他客套,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对面的位置。

    闻居远放下茶盏,目光森然,一团白色的热茶气从杯中袅袅升起,倒是十分应景,好似这屋内天寒地冻似的。

    “是,今日我奉劝徐公子一句,不要搅进这桩事里。”他语声清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犹如山涧飘雪重重地压弯了枝头。

    徐怀久早看他不顺眼,出言讥讽道:“闻公子指的是哪一桩?别说我不归你管,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照样管不着!”

    闻居远淡然一笑,目光却冷如寒霜,“六年前的殿试,我知道不是你,可你知为何后来圣上还是将徐大人贬谪?”

    不提当年的事情还好,提到当年的事,徐怀久难以克制地蓄了满腔怒火,一脚踢到桌腿,将桌上的茶壶差点儿踢翻,洒了水出来。

    守在外面的非昨听到动静握紧了腰间的刀柄,要不是闻居远早就立下规矩,他差点儿就要冲进去。

    徐怀久几乎要将手指骨捏碎了,发狠地看着他怒道:“若不是闻家势大,徐家只有我父亲一人在朝中孤立无援,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到现在?你装得高洁无双,可哪一次不是出尽风头,在京城地界,有谁能比得过你闻居远,又或者说有谁能惹得起首辅和隗江王!”

    闻居远面不改色地用手抵在桌面上,冷冷地嗤了声,“这么多年过去,我本以为你会有些长进,可如今看来你还是像当年一样。”

    “够了!你凭什么高高在上?如今闻家尚是风雨飘摇,我到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徐怀久一脚踢开凳子腿,起身就要走。

    闻居远喝道:“站住!”

    他闭了下眼睛,似是无可奈何,又不得不如此地叹了口气,终是将尘封许久的真相告知:“圣上是惜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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