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枝节

    徐怀久顿了下,自嘲地笑了下,没人看得见这些年压在在他眼底的温热此刻像是沸腾了似的,差点儿就要突破了眸子奔涌而出,“呵呵…惜才…”

    要是真的觉得他是个人才,断不会因为他两句激愤之下说的话,就将父亲连同他像赶丧家之犬一样赶出京城!

    闻居远知他的心性,别看表面上吊儿郎当的,其实却比谁都更看重圣上的赏识,否则当年也不会口不择言,险些酿成大祸。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谦谦君子。

    “徐公子可还记得当年徐家离京之时,圣上亲派一队赤麒麟卫护送,若不是相信徐大人,或是想尽力弥补徐家,又怎会如此?”闻居远道。

    徐怀久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他仍是一副怨憎的神色讥讽道:“弥补?若是心中无愧,又何须弥补?”

    “徐怀久,你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闻居远薄怒道。

    徐怀久犀利地看过来,毫不畏惧,“当年不就是因为我说了真话,要砍我的脑袋,怎么?你以为我怕?”

    闻居远一手撑在桌面上,慢慢地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斥道:“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够砍,又或者说徐家敢不敢背上对圣上不尊不敬的罪名!圣上爱财惜才,知道那篇清田论绝不是你抄袭之作,当时不过是问了一句,你就咄咄逼人,不依不饶,你以为圣上是真的怕了那群言官不敢砍了你的脑袋,那是因为圣上本就不舍得要你的命,但无奈你又是个倔强不服输的性子,徐大人亦看得出你再在京中待下去迟早会惹出祸事,这才向圣上请辞,自贬到江夔做布政使司!你一意孤行,我行我素,到头来还看不清孰是孰非,难道真要拖整个徐府下水,才肯罢休?”

    闻居远这一番话,犹如釜底抽薪,将这些年把他的心架在火上烤的余烬清理得一点儿余温不剩,也终于让他不得不承认其实他最害怕的无非是才不如人被圣上厌弃。

    而当年之事,他问心无愧,若是在纠结下去,恐会让此人心里看不起。

    徐怀久敛了身上的戾气,头一次生出心平气和的心思,不过说出来的话却依旧气死人,“既然闻公子如此坦诚,那我可以放下过往,只不过骆姑娘的事,就不劳你挂心了,如今她同你已经是陌路人,还请你别再去招惹她了。”

    闻居远听了前半段还算顺意,却不料他居然话锋一转,敢奉劝自己别再招惹骆秋。

    他少见没压住情绪,竟负气道:“我与她之间,你才是外人。”

    徐怀久看他一眼,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愣了下,轻笑出声,“闻大公子,原来这世上也有能令你无法掌控的事。”

    “她是人,本就不是可以掌控的。”闻居远似乎又恢复了他一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波澜不惊,可唯有他自己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变了,他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云淡风轻。

    徐怀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直接掀了帘子走了。

    帘子掀开的一瞬间,灌进来一股堂上混杂的油烟味,像是一只手将雅间内的男人骤然拉进了世俗之中。

    他定定地忙着那半杯尚有余温的茶水,那袅绕的白气仅少许,遮不住他眼底翻涌的热浪。

    过了许久,非昨才听到从里面传来一声清冷的吩咐,“备马,回别苑。”

    骆秋匆匆回到居住的小院,见院中燃了火,可为并那老夫妇,还有一个高大宽厚的男子正围在火堆旁有说有笑,且还时不时有香味飘过来。

    她一看到齐老三居然没走,顿时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又是激动又是忐忑地走了过去。

    可为率先看到她,高兴地从火堆旁起身,冲她笑着招手,“公子,你回来了!”

    现下只有他们四人,其实彼此都清楚她的身份,只是看破不说破。

    那老夫妇也回头朝她看了过来,只有齐老三有些拘谨,想回头却只小幅度地转了下脖子。

    那老夫妇感激骆秋,自然很高兴她回来,老妇起身就要去屋内给她那个垫子。

    骆秋见状忙拦住她,“孙婶子不必忙碌,我随便坐哪里都行。”

    老妇人一笑,眼角的皱褶将火堆的光压进纹路中,透着真诚的感激,“可不能随便,你一个姑…”说了半个字,她旁边的老汉忙咳嗽两声打断了。

    她这才想起骆秋平日都是以男子示人,想必是不愿将自己女儿身透露,赶紧闭嘴,有些慌张地缩了缩手。

    骆秋到不怎么在意,其实她就是有些不习惯做回女子,且出门办事多有不便,并没有什么忌讳,便拉过老妇的手道:“孙婶子,我自小就是个皮猴子,无妨的。”

    老妇人见她毫无芥蒂,这才放下心来,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地点了点头。

    骆秋扫了眼坐得笔挺端正的男人,装得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特意选了挨着他的位置,随便搬了个木桩子,看似随意地坐了下去,笑着问道:“你们吃什么呢?好香啊!”

    她说话时故意冲着齐老三,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看似老实忠厚的男人,心里却道:我看你还能装到何时!

    齐老三余光能瞥见骆秋朝自己扫视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心虚,默默地低下头。

    可为完全没发现骆秋的异常,而是兴奋地举起一个带着缺口的碟子,“公子,你瞧我居然在江夔这地方买到了麻腐鸡皮!”

    骆秋一门心思全在齐老三身上,但又唯恐自己表现得太明显被他察觉出来,便也附和地应了两句。

    可为毕竟是自幼跟在她身边长大的,看得出她似乎有心事,而且眼神总是时不时地往齐老三身上飘,也不由地跟着看了两眼。

    老夫妇两人本就当骆秋是东家,有些拘谨,此刻见她一反常态,不像平日嬉笑如常,更加不自然了。

    一时之间,热闹的气氛竟渐渐变得怪异起来。

    等可为按照孙老妇人说的,从火堆边缘掏出几枚烤熟的番薯递给大家,齐老三忽然霍地一下起身,朝骆秋拜了下,道:“骆…公子,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骆秋急忙起身,一把捉住了他粗壮的胳膊,比他还紧张地抿了下嘴唇,绞尽了脑汁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挽留:“番薯还没吃,吃了再走也不迟。”

    齐老三惶恐地从她手下抽出胳膊,又是恭敬一拜,“不了,多谢公子美意。”

    骆秋立刻给可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拿了一枚滚烫的番薯,龇牙咧嘴地塞到了齐老三的怀里,“哎呀,齐大哥,你有什么着急的事,刚才怎么没听你说,快尝尝我的手艺,吃不完不许走啊!”

    齐老三被烫得一哆嗦,差点儿把番薯扔到地上。

    骆秋赶紧再接再厉道:“是啊,这段时日你也帮了不少忙,真有急事也不在乎吃个番薯的功夫。”

    她边说边往小院外瞟了两眼,也不知那徐怀久去报官了没有,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见人来…

    齐老三见盛情难却,好像他不吃了这个番薯,骆秋就不会放他走,他只好三下五除二地拨开焦透的外皮,一口吞了大半个,把天花板都要烫秃噜皮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个,骆秋早就又拨好了一个,笑眯眯地看着他,递了过来,“我瞧你吃的狼吞虎咽,想必是很喜欢这烤番薯,不如多吃点儿。”说着不由拒绝又给他塞到手里。

    齐老三勉为其难地看着手中比刚刚大了一倍的番薯,只好又吃了起来。

    就这样他一连着吃了三个,等到骆秋递过来第四个的时候,他开始怀疑是不是之前哪里得罪了骆秋,她想撑死他?

    可是他又不敢明目张胆的拒绝,只能委婉道:“骆公子,我真…的吃不下了。”

    骆秋这时早已心急如焚,可她又实在想不出别的能留人的办法,只能假笑道:“你看你长得又高又壮,饭量一定很大,你千万别客气,多吃点儿。”

    这下不光齐老三,就连可为并那老夫妇两人都觉得她是不是在故意折腾人。

    可为适时地凑到她耳边,低声劝道:“公子,你是不是看他哪里不顺眼,可人家的确帮了咱们,咱们也不能太过分了…”

    骆秋是有苦没法说,白了他一眼,也小声说:“你知道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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