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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终身(一)

    一时马车内无了旁的声音,只能听到车轱辘的滚动,连着身后人的气息都轻了许多,慢了几分。

    缃缃背对他,并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能看到他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的手不自觉握紧,言语的语调却轻松:“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信任我呢?缃缃,你好好想想,前世我待你如何?”

    “皇城里的血我不会忘,幽若宫内的十五年,我也不会忘。”

    慕容沇轻笑:“那时百姓的水深火热你只字不提,我父亲的战死疆场你也只字不提,十五年里我对你的无微不至你也只字不提。”

    缃缃心口如被大石压着,喘不过气:“臣为君死,为天下死,才为忠。”

    明明是夏日,车内却寒凉。

    “负了百姓的人,是你萧氏,而不是我慕容氏。”慕容沇松开手,坐起身:“前世你深居简出,许多事你都不曾知晓,如果你见过当时百姓的日子,也不知道你此刻是否还能这般理直气壮。”

    缃缃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无须为你所做所为辩解什么,结果就是皇城沦陷,我一家身首异处,而我,被你囚禁。论迹不论心,于南朝来说,你该死;于我而言,你更应下十八层地狱。”

    言语里含着刀,缃缃不介意多刺上几句:“我巴不得你永坠地狱,生生世世不得翻身;前世已过,今生,你若不死,我萧允慈便枉再为人一遭。”

    “你不必拿你所谓的情意说道什么,当年,你该一刀杀了我,或许如今我还不会如此恨你。”

    “尊贵被你踩在脚底,清白被你玷污,你我之间深仇大恨,除非我灰飞烟灭。”

    慕容沇没言语,双唇紧抿,缃缃知晓他已是气极,不怕死放轻声音,如同山间诱人的妖灵,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看着他的目光毫无温度:“我的脖子很细,只要你想,你立马就能杀了我。”

    缃缃握住了慕容沇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处:“只要你动手,你我之间的就可以了结。”

    她甚至笑了笑,颇为轻蔑:“你得不到我的心,但你可以得到我的人啊,一具尸体不会反抗,你可欢喜?”

    慕容沇想过许多次戳穿重生之后两人的处境,或许是冷漠,也或许是再将前世的路走一遭,可他没设想过如此场景。这个女子,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只要能伤到他,她无所不用其极。

    毫不留情将他脱口而出的真心,捏了个粉碎。

    缃缃扶着他的手:“慕容,你此刻若不动手,你会后悔。”

    可那只手颓然落下,慕容沇也侧过了头。

    从窗帘处吹进来的微风将他的脑后的轻纱绦带吹得微微拂动,他肩膀都耷拉了下来。

    最后,落荒而逃。

    缃缃面无表情盯着车厢的一角出神了许久,直到木荷进来。

    木荷拿了点儿吃食,在小矮桌上放好之后也没言语,反而是上前给缃缃拆了发髻,从新取了木梳。发丝从木齿之间穿过,木荷注意到缃缃的后脖颈处起了鸡皮疙瘩,担忧道:“殿下,可是哪里痛?”

    缃缃摇摇头。

    木荷没再言语,只给缃缃梳了简单的辫子,才捧了杯热茶端给她:“殿下,喝些吧。”

    缃缃点点头,饮了一口道:“取笔墨来。”

    信件儿写好之后,缃缃封好,直接唤了白鹤来。

    “送去太子府。”

    白鹤莫名,却不敢直接派人送信,先回禀了慕容沇,得了准,才将信送走。

    当夜,缃缃在车内休憩,不见人影的慕容沇又回了来。

    两人无言,却又面面相对。

    直到八月十五,路程过半,时逢中秋,众人在日昳之时就开始扎寨。

    慕容沇看向马车内安静看书的人,抽走了她的书:“下去走走。”

    缃缃手还停在半空,无波无澜地扫了一眼他,并不言语。

    实际上争吵之后,缃缃连着十日只要对着慕容沇便一言不发。

    此刻也是如此,慕容沇的话如同沉到了深不见底井中,连个响都听不到。

    他又问了一次:“你在马车内待了太久了,该走走。”

    缃缃起身出了马车,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再回到车辕处,抬脚上马车,从慕容沇身侧擦身而过,手还不忘将被他抢走的书给抢了回来。

    慕容沇默在车外,一时没了反应。

    白鹤正在树荫底下给木荷拾了能吃的花,他嘴里正吸着花蜜:“主子的事儿,怎么教人瞧不懂了呢。”

    木荷不言,只望着马车出,心里总觉得驸马快熬不住了。

    她不知晓这个熬不住是哪个熬不住,可眼见着慕容沇所过之处都萦绕一股乌云似得。

    也确实如此,慕容沇坐在车辕上停了一会儿,索性当起了马夫。马腿一动,车帘子也被掀开来,慕容沇单臂一挡,绝了缃缃想跳车的动作。

    马车这一跑,半个时辰才停下。

    停的地方不是别处,正在一处山脚。

    慕容沇无话,转身将车里的人揪了出来,那被他恨绝了的书被扔到了地上,扛着缃缃一脚踩在上面毫不在意的往山里走。

    缃缃拍打他,可那张嘴,也没冒出一言。

    山林之中阴凉,脚踩在叶子上,发出沙沙声响。

    走了一盏茶,慕容沇从扛着缃缃,变成了横抱,缃缃没了力气,倒是不挣扎了,只不过那手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攀附他的脖颈,倔强的缩在怀里。

    如果不是慕容沇足够高大,她这般该是极度不不舒服的。

    在走了半个时辰之后,缃缃有点受不住颠簸,宁愿秉着一股劲儿崩得肩膀都发酸,也还是不动。

    慕容沇七绕八绕,终于是登了顶。

    山顶处没别的,只有一个破庙。

    缃缃根本不想知晓他为何知道这里有处庙,慕容沇将人放在破庙前的门阶处坐下,自顾自地说道:“上辈子,被追杀得时候来过这里。”

    “如果不是这破庙供我避寒,我想那年我就会冻死在这山里头。”

    慕容沇说着开始捡庙门口的柴火:“九州一战,我爹战死疆场,死后身负骂名,族中长老便想将我从族中除名。一来是可以免遭连带之责,二来,也可独吞我家中私产。而你皇城一箭,皇帝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人人便觉我也该随我爹一道死了才是。”

    “家中的奴仆偷了能偷的,抢了能抢的,散了个精光,我爹留下私产在我名下,只要我死了,那些银子商铺田地就都能理所当然的成了族中的东西。”

    “我没办法,只能去寻我的母家,也就是我的姨母,她将我拒之门外。”慕容沇很平静的继续道:“我又去寻曾和我爹交好的秦大人,也就是秦顾之的爹,秦裴。可惜我连秦府的门都没能进去,只教个下人同我说,让我离开上京,再谋出路。”

    “而那时,你已和秦顾之定亲,我在侧门准备离开,正好瞧见秦顾之如沐春风地打马过来,他没瞧见我。只顾瞧他手里拿着的那弓箭,你的银月弓。”

    “一箭刺穿我肩胛骨的银月弓,却在秦顾之的手上,在这个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的,和我称兄道弟的秦顾之手上。”

    “再后来,我被族中派得人追杀,辗转逃到了这处山上。你知晓是谁救了我吗?”慕容沇说到此,看向坐在门阶处的缃缃。

    缃缃毫无动静的模样,让慕容沇扯了个苦笑:“是顾丞玉,也就是后来北厉的皇帝,顾清萧。”

    “清萧,意为清杀萧氏。”

    缃缃眼神露了几分疑惑

    慕容沇继续道:“有段渊源,是关于他的母妃,其中细节我也不清楚。”

    “自打那以后,我只能成为顾丞玉手里一把刺向南朝的刀,才能报仇,才能洗清我爹的骂名。上辈子我并无多高深的武功,他将我扔到了一处无名岛,也就是被你清算的那岛,我在那岛上一共待了四百三十四天。我的筋脉被打断,又重续,又被打断又被重续,江湖中人武学奇诡,我也当真练出了一副好武功。”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一副局外人的语调,仿佛在说一段旁人的过往。

    “之后我又回了上京,而北厉安插在南朝多年的探子动用了不少关系,我才得已进了夏家军。一次战中,夏老将军和其子误入异族埋伏身死,是我带着夏家军冲出重围,也保住了边疆太平。那次,我再回到上京你已成亲许久,你甚少露面,我也无从得见。”

    “之后的几年,南朝财政吃紧,又逢干旱,洪涝,地烈,皇帝无能,官员更甚,百姓怨声载道。而宣王萧凌,在那种时候,还要花上万金去造一座观景台。想来也是不稀奇,当年九州一战,如若不是萧凌被赐了运送粮草的差事,许是那一仗也不会输,我爹也不会死,他是个草包,你们萧氏,也是罪魁祸首。”

    一声乌鸦啼鸣,缃缃袖子中的手也随着叫声,死死抠了手心。

    “萧绥十三身死,皇帝无子嗣继承皇位,只能寄希望于萧凌。可惜他不但无能且贪图享乐,致使粮草中途被抢,后又补给不及,你可知,那年九州的冬天,有多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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