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猷悻悻的坐在假山旁，捡起手边的石子一个一个的扔入鱼塘之中，浮在水面透气的鱼儿被这突如其来的波澜吓得四散开去，沉入了水底。

    要说愧疚，他此时是有一些的，但要说委屈，似乎更多。谁让他那日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正中了赵献的下怀，此时冷静下来，他心里也暗骂自己。

    眼看着他和何明瑟之间一路升温，似乎他利用她来引赵献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得连当时他为何会出此下策，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沈猷虽然对何明瑟表现过内疚之意，但是她深明大义，从未因此事而责怪过他。那日赵献定是存心想挑唆他俩之间的关系，而他偏偏就中了赵献下的套。

    沈猷咻地站起身，胸中憋了一口长长的闷气，他从未觉得自己竟然会愚蠢至此，被赵献玩弄于股掌之间。

    他蹙着眉头，抬脚走出蜀王府大门，门口的两个侍卫恭敬朝他行了一礼，一人转身要去马厩给他牵马。

    他摆了摆手拒绝了，一个人沿着幽静无人的小路快步朝都指挥使司走去。

    门口站着的两人不明所以的相互看了一眼，猜想定是又有什么军情急事，让沈大人这个时间怒气冲冲的只身出门。

    沈猷一人来到地牢门口，当值的狱卒坐在门口已经昏昏欲睡。

    不经意的翻身时，狱卒听到有又重又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向地牢门口走来。他一骨碌爬起，睁眼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面前走过，他顿时清醒了大半，慌乱的站起身子，恭敬在沈猷身后喊了一声“沈大人”，便小步跟了上来。

    沈猷定住脚步，背对着他伸出一只手说道：“将鞭子递给我。”

    狱卒迟钝的反应了过来，摘下挂在墙上的鞭子，双手恭恭敬敬的递了上去。

    狱卒皱眉，牢里那个雍王世子，已经被关了多日，整日疯疯癫癫，不仅见人就打骂，而且赤身裸体，随地便溺。尚未靠近他便可闻得到一股恶臭的味道，他们若是不得已，没人想要靠近他，幸亏沈大人从未要求他们对他行刑。

    如今沈大人深夜前来，又向他要了鞭子，看起来像是要亲自动手打人的样子，狱卒不太明白今日他怎么会突然有如此变化。

    狱卒跟着沈猷走到了地牢尽头，在那处站立了片刻。栏杆之内的人听到脚步声并未睁眼，面朝着墙壁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沈猷将鞭子卷在手中，在木栏杆之上一下一下的敲击着，里面的人仍然不看他，半闭着眼睛起身朝着他的方向脱下裤子对着他小解。

    沈猷咬牙重重敲了一下栅栏，那栅栏嗡嗡颤动了片刻。

    他转头对身后的狱卒说道：“你过来，将这个疯子给我绑到刑架上去！”

    上次送饭之人被赵献给咬了，这个狱卒当时是在场的，他亲眼看见了赵献如疯狗一般的模样。如今只要一想来，还让他顿感毛骨悚然，浑身一层鸡皮疙瘩登时立起。

    现在，他是一百二十个不愿意接近赵献的，无奈沈大人发话，他又不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狱卒重重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双手将钥匙对准锁孔，插了几次才插中，打开了牢门。

    未等狱卒走进去，赵献拖着铁链顷刻便扑了上来，无奈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只能装腔作势，吓吓狱卒而已。

    狱卒吓得尖叫了一声，向一旁闪躲了过去，慌乱之中却撞在了墙壁之上，巨大的恐惧让他全身不听使唤，瘫坐在散发着腥臊的地上。

    赵献脸上立即露出胜利后的得意之色。

    沈猷看着虚张声势的赵献和地上满脸惊恐的狱卒，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声，“废物！”

    他扔掉鞭子，一脚跨过狱卒，大掌一把扯过赵献，不费丝毫力气，将他拖出牢笼。

    赵献手脚并用，不停挣扎，但在沈猷面前都是花架式，三两下便被他按住并绑在了刑架上。

    狱卒看见赵献被绑，才缓过神来，站起了身，跑上前捡起地上的鞭子，递给了沈猷。

    沈猷接过鞭子，展开臂膀，空中“啪”得一个脆响，他试了试力道，随即朝赵献身上重重的抽了过去。

    赵献吃痛，闷叫了一声，待到沈猷打第二下，他却似是享受一般，脸上却浮起了窃喜之色。他知道沈猷今日怒气冲冲的过来定是因为他那日所说的话在何明瑟那里奏效了。

    得逞的快感袭上心头，赵献得意的抬眼瞥了一下沈猷。

    沈猷一脸怒意，又见他脸上有嘲笑之色，不禁发了狠，使了十二分力气，朝着他重重的又是一鞭子。

    他刚要抬鞭抽第四下时，赵献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前绽开的皮肉，摇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何明瑟不理你，你却到这里拿我撒气，真没想到你是如此小气的一个人。”

    “不如打死我，让她好好看看你与我究竟有什么区别！”

    赵献一语中的，看来那日，他是成心的无疑。

    面对他的挑衅，沈猷却平静了下来，人僵在那里，高抬的手臂也慢慢放了下来。他说得没错，要他的命容易，但是若此时打死了他，那不正中了他的下怀。

    如果赵献刚被擒时，杀他也就杀了，有可能何明瑟还会因父兄的大仇得报而拍手称快，但是现在做这件事却是不合适的。若是有一日她知道了赵献是因那日的一句话便被他怀恨在心，愤怒打死，日后他在她心中也便定了型——小肚鸡肠，不能容人。

    沈猷冷静了片刻，扔下了鞭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此时才留意到地牢里积年的霉味和血腥气，让他略感作呕。

    他慢慢走上前，手掌一把擎住赵献的脖子道：“我说过不会杀你便不会杀你，不过，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赵献嘴角带笑，意味深长地说道：“千万别让明瑟知道，我最了解她了，不管你是谁，但凡在她那里做了错事，她便会将你一棒子打死，和你划清界限。”

    赵献一口一个“我最了解她”，“和你划清界限”，让沈猷气不打一处来，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赵献闭着眼睛做受死状，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没减。

    沈猷突然觉得没趣，停了手，后退了几步，从腰间掏出手帕，慢慢擦了擦手，转身对狱卒道：“这几日，给我好好伺候他，每日拖出来打上三遍，只要人别死了就行！”

    ……

    出了地牢，已经是子时了，他慢慢沿着小路走回了蜀王府。

    经过何明瑟的房间时，沈猷顿住了脚步，屋内的烛光此时仍未熄灭。

    她还醒着！

    几个时辰之前，她就说她要歇了，以此来打发他走。沈猷皱了皱眉，心里有一丝不快涌了上来，他抬手轻轻敲门，片刻，屋内之人问道：“谁？”

    他隔门答道：“沈猷，你为何还没睡？”

    屋内之人却没有开门的意思，只淡淡的回道：“就要睡了。”随即吹灭了烛火，敷衍之意，丝毫不掩饰，让他有些恼火。

    “开门，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他提高了音量。

    “明日说不行吗？我要躺下了。”

    屋内人影走到了门口，隔着门小声对他说道：“都什么时间了，隔壁的金葵定是也睡了，你别把人吵醒了，赶紧回去吧。”

    “明日你难道就会给我机会说了吗？”他的音量比刚才的又提高了些。

    屋内之人无奈的打开了门，探头朝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进来说吧。”

    刚刚关上了门，沈猷在暗中一把在身后抱住了何明瑟，“我错了，我那日不该和赵献赌气，拿和你成亲之事来气他。”

    何明瑟挣脱开来，走到桌旁，擦燃了火绒，点亮了油灯。她慢慢低了头，只是摆弄那灯芯，似是说出接下来的话需要莫大的勇气，她开口淡淡道：“你我之事，我劝你要慎重考虑，若是你因为和赵献一比高下才接近于我，大可不必如此委屈，你早已经赢了。”

    原来她是这样想他的，沈猷百口莫辩。见她说得如此轻松，置身事外也如此迅速，好像他们二人之间，只是他一厢情愿，他必须在她面前永远都是正人君子，不能有一丝错处，但凡她发现他有一丝瑕疵，便撒手要扔掉他。

    入城之前，她得知他母亲去世，过来安慰于他，他还天真的以为，二人都失了至亲，从此之后会是彼此的唯一依靠。没想到，一个将死之人使的小小的手段便让她迅速的远离了自己。

    沈猷嘴角抖动了几下，刚才在地牢中因暴怒而充血的红在眼中仍未褪去，他咬着塞肉走到她身前，低头看着她不言语。

    何明瑟见他迟迟不说话，抬头看向他，却被他阴郁的表情吓了一跳，仿佛他又变成她刚认识的那个狠厉的沈猷，她下意识地向后躲了几步。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沈猷一个大步追了过来，一把将她推到了墙角，俯身便向她的饱满红润的嘴唇上凑了过来。

    “唔——”她的嘴唇牢牢的被他裹住，她挣扎着想推开他，但他手上力道大，箍住她的身子，她动弹不得。

    沈猷听了她的话气极了，牢牢的抱住她，想让她再也逃脱不了。他不顾她的反抗，将她单手抱起，扔在了床上。他也上了床，俯下身去，伸手就去剥她的肩头的衣裳。

    何明瑟抬起手来，一下一下打在他的肩头之上，他的手却分毫不停。

    她的衣服被撕扯的松散开来，露出一片白嫩的肩肉，沈猷却无法下手了。何明瑟在他身下不再推打他，她拿起身旁的枕头覆在头上，抽泣了起来。

    沈猷的手慢慢的停了下来，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抽开了她脸上的枕头，懊悔的摸着她的脸。

    她的脸因激动而变得粉红，眼中盈出的两汪清泪滑落到鬓边。他抬手朝那眼泪擦去，“别哭了，我不该这样，我……”

    尚未等他说完，只觉得脸上一疼，何明瑟一个巴掌重重的甩在了他的脸上，“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