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客栈,她让沉韵先回去,自己慢悠悠走到之前和褚牧一起去的那座寺塔。
这一次她独自站在寺塔下方,借着月光仰头看着那次他们一起到达的顶端。
来到这里后,关于那时的回忆变得无比清晰。
那些被她埋在心底的想念顺着所有感官流泻而出,化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牢牢将她围在中间。
温南锦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看了多久,直到双腿没了知觉,才想着回去。
稍移动双腿,酸痛感传来,她的身子不稳向地面倒去,苦笑一声就这样任由自己跌坐在地面上。
“温南锦,你在期待什么呢?”她问着自己。
空旷的街道中除了刚开始有几位百姓经过,现在只剩下她自己。
双腿还是动弹不得,她索性大大咧咧坐在地上休息,等缓过来后再离开。
垂着头看着地上正在排队搬家的蚂蚁,莫名来了兴致,双腿有了知觉后也没有立马站起来。
看的入迷的她连身边来人站了许久都没有察觉到。
“锦儿。”
熟悉的声音,让温南锦身子一愣,她不敢抬头望过去。
“锦儿,是我。”他又唤了一声。
温南锦只觉得眼睛酸涩,泪水早已在他唤自己第一声名字时落下。
从太鸣山分离不到两月时间,在这期间他们都有需要自己去完成的事情,将所有的精力都尽可能的放在那些事情上,思念也被压在心底,但是今天不同了。
褚牧蹲在地上双手落在她的肩上,轻轻用力将人就这样揽在怀中。
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抬手顺着她后背。
听到她压抑的哭声,褚牧心疼不能自已。
低头吻着她的发,“我来了,来了。”此刻千言万语都不足以这声他来了。
两人就这样抱在一起许久,最后温南锦在他怀中轻扯了一下前襟衣衫,瓮声道:“褚牧,我们再去一次上面吧。”
“好。”褚牧应道,单手绕过她的腿弯,另一只手揽在后腰上,那她抱起后,飞身离开地面向着寺塔上方飞去。
温南锦这时才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他消瘦了许多,眼中满是血丝,鬓角的发还带着湿意,想必是来见自己前刚洗完脸。
其实她没有想错,褚牧在来见她之前确实先去客栈换了身衣裳,修了面。
从边关赶来的一路上他们没有停下完整的休整过。
处理完亓家的事情后,他想着远远看一眼就好,边关有太多的事等着自己回去处理。
但是当看到独自一人坐在地上的她时,褚牧控制不住自己,看着她低垂着头,弯弓着腰,本应该是天上明月的她,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变成这样。
心痛吗?褚牧问自己,不,是后悔!
站在她的身后静静注视很久,心中想的是他们在越中城遇到的那一天,还有后来她对自己毫无防备的信任,无论何时都会坚定的选择自己,那些桩桩件件全都在告诉褚牧,自己的爱比不上她对自己的万分之一。
两人落在寺塔之上,褚牧也没把人放下。
他说:“对不起。”
温南锦双手环着他的脖子,侧脸紧紧贴着他的脖颈,缓缓摇头蹭着,没有望向彼此的眼眸中,满是浓浓深情。
“不用道歉,这些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温南锦小声说道:“褚将军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吗?”
再见的两人,一人道歉,一人小心地询问。
“父亲的仇我会报,现在这件事牵扯众多,等我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一并全都算清。”
温南锦从他怀中抬起头,“先将我放下来。”
褚牧将她放下后,换成握着她的手,这样的他的让温南锦更加的心疼。
眼前自己自己深深爱着的人,在这世上只有自己了。
在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温南锦注视着他的双眼,说:“我会永远陪着你,永远!”
褚牧同样注视着她,两人眼中只剩下彼此。
温情的时间总是流逝的很快,夜幕来临后,不远处的高空中炸开一束烟花,那是催促他离开的信号。
“是要离开了吗?”温南锦看着那束消失在夜空中的烟花问道。
褚牧点头,“向青查到宗政翼的行踪,这一次我亲自去会会他。”
这件事在他心中有多重要,不用深想,温南锦都能猜到,他是一定要自己去的。
“你多加小心,宗政翼不比宗政晔,他心思太重,做事缜密。”
褚牧抬手抚上她的脸,“我知道。”他说:“融白会守在你周围暗处,这段时间你就留在如西城,无论是听到关于我的消息的,还是从越中城传来相爷他们的消息,切记都不可轻易离开。”
“是因为宗政晔吗?”
“不是,如今的宗政晔早已沦为皇家弃子,我是怕宫中那位要动手了。”
听到他这样说,让温南锦不由想到出现在康源良府的无需,“钟予承呢?”最后她还是没能忍住问出这个名字。
闻言褚牧叹息一声,“钟予,他有自己的考量,我尊重他的选择,如果有一日我和他真的走向对立战场,他会是一位令人敬畏对手。”
温南锦看着他摇摇头说:“我不希望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你与他就算是选择的立场不同,我也不希望看到你们立在战场的两侧。”
“锦儿,还记得我们刚离开越中城的那天吗?钟予独自守在尚书府中祠堂一整夜,那时他就已经选择好了。”
他真的也都知道了,温南锦心想。
无声地笑了笑,温南锦彻底从他怀中退开,紧接着向后退了一步距离,就这样深深看着他,“褚牧,你答应我,一定要安全的回来好不好?”
褚牧没有点头,他说:“回来?我还能回越中城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的,你我都知道钟予承的身份,只要他坐上那个位置,所有的一切都还有机会。”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声来,“他能容下你,还有将军府。”
褚牧走上前一步,“我和他早已回不去了,等我回来接你。”
不远处再次燃起一束烟花,温南锦知道那是再次催促他离开,“好,我等你!”
抱着她离开寺塔后,褚牧很快离开,夜幕中再次只剩下温南锦一人。
这一次分离,相聚不知何时。
温南锦心中只觉得不安,她的这份不安在三日后颜飏回到客栈时得到证实,“宗政嫣从一开始就没有待在界北城,宗政翼骗了我们。”
她坐在桌前,抬手示意颜飏落座,拿起茶壶在他面前的茶盏中倒满茶水,说:“是我小看了他,不过没关系,我想我应该知道他把这个妹妹藏在哪里了?”
这天傍晚,许久没有出现的颜原敲响温南锦房门,“南锦,人我抓到了。”
坐在房中等了一日,此刻她终于舒了一口气,走回桌前一下瘫坐在凳子上,“我赌对了。”
颜原一连在外面找了好几天,一脸疲惫,也不知道人是在哪里守到的,她头上还带着的一个烂树枝,温南锦看见后抬手取了下来。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快去洗洗睡一觉,等你休息好再说。”
颜原正有此意,点点头离开她的房中,准备回去大睡一觉。
翌日一早,融白像往常一样拿着褚牧的书信站在她门外,等她出门时递上前。
温南锦道谢接过,很快看完上面内容,简单几句话,足矣道出局势的骤变。
在客栈用完早饭后,她带着沉韵一起去了亓府看望亓珂,经过这段时间她恢复的很好快,手臂上的伤也恢复大半,可以自己握着勺子用饭。
离开亓府时,亓珂带着亓昭站在路边相送,不知为何亓珂总觉得今日的她是不同的,这一次前来更像是告别。
“温姑娘可是有心事?”她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握着温南锦的胳膊问道。
“我无事,可能是有点累了吧,回去休息一晚就好。”温南锦回道。
听出她并不想多说,亓珂端详了她一会,只觉得还是不安,但是具体的又问不出来,只好作罢。
看着她们主仆两人渐渐走远,亓珂准备转身也回府时,就听到亓昭说:“姐,你先回去,我有些话要和温南锦说。”话刚落,他就小跑追了上去。
亓珂看着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温南锦。”还有几步距离,亓昭出声喊她的名字。
温南锦停下转身看了过来,一旁的沉韵皱了皱眉,心道,“这位亓公子还真的不拘礼数。”
“我有话和你说,可以让你的侍女先到一旁吗?”亓昭直接说道。
“你……”沉韵上前一步就要挡在自家小姐身前。
温南锦开口喊住她,“沉韵。”
沉韵看了一眼她后,“是,小姐。”很快从她身前退开,自己走远一些。
“想和我说什么?”温南锦问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这一次再见他,他更沉敛了,眼眸中甚至带着些狠戾。
“我要离开了。”亓昭说:“去边关。”
“亓珂知道吗?”
亓昭深看她一眼,“她也会去。”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温南锦觉得周围全都静默了下来,原先热闹的街道一下也都安静了下来。
北疆挑起战乱已成必然,战争的开始就意味着有人伤亡。
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事情。
“好,我知道了,你们保重!”
“你不问我缘由?”亓昭追问道。
温南锦像是看着弟弟一样的看着他,“亓昭,就算我问了,能改变你的想法吗?”
“不能。”他如实回道。
“那我为何还要问呢?”她笑着反问着。
场面再次陷入沉默,两人都不再说话,亓昭就这样看着她,在离开前说了最后一句话,“无论何时都不用觉得愧疚,我做这个决定不是因为你那日说的话,还有如果有一日我战死在边关……”
“亓昭!”温南锦出声呵斥他。
“听我把话说完。”亓昭说:“如果真的有那一天,希望你能带着烧鸡去看我,可以吗温南锦?”
因他的这些话,温南锦心中久久不能恢复平静,唇角轻轻颤抖,连带着声音都打着颤,“好,我答应你!”
“那就这样说定了!”
得到她承诺后亓昭脸上带笑,最后看一眼她后,转身走回亓府。
“你们都会平安!”对着他的背影,温南锦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