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事时刊(12)

    “那么……开始吧。”

    她听见方纯亦这么说。

    林宴懵了一下。

    ——开始什么?不应该他赶紧开始行动吗?

    对方微微一笑。

    无比熟悉的系统匹配信息亮起。

    【飞行演员(主演)编号:13】

    【姓名:方纯亦】

    【光环:幕后黑手】

    【词条:顺水推舟的旁观者(友情客串)】

    下一秒,林宴耳边响起更加熟悉的广播声:

    “检测到隐藏主演已出场,是否在当前场景开启主线事件‘血祭婚礼’的‘True End’线拍摄——”

    真实结局?还是……隐藏结局?

    来不及对这些信息做出任何反应。

    “是。”林宴答道。

    方纯亦的青衣覆上她手心,四周场景又是一变。

    ……

    “砰!砰!砰!”

    有谁连发三枪。

    “砰!砰——”

    似乎打中了什么。

    “咚。”

    打空子弹的手枪,掉到了地上。

    然后。

    有人摸爬滚打、头也不回地逃跑。

    有人中枪倒地、再也无法醒来。

    林宴睁开眼,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婚礼大厅里,已经半成型的血祭阵法。

    一切,正进行到高潮。

    身着古董婚纱的陆敏芝已经昏迷了过去,倒在阵法的正中央。

    不远处,程明德一只脚陷在一旁的血洼里,像被什么绊住了一样。

    他随手擦了一下嘴角,将带着腥气的铁锈红甩在脚下。

    而对面,则是身穿红色喜袍,胸口一片深色的李延年。

    李延年静静地站着,一言不发。

    什么都没有发生。

    毕竟,他现在,代表的不是自己。

    于是下一秒,李延年笑了。

    语气带着细细碎碎的幸灾乐祸,他对程明德轻声道——

    “疼么?”

    听出其中的嘲讽之意,程明德脸色苍白、没有回话。

    随后,程明德自顾自闭上了眼。

    一幅爱搭不理的样子。

    林宴则看向阵法中心——

    果不其然,阵心本就腥红的古董婚纱,此刻又添上了几分血色。

    虽然它没“说”,但林宴知道。

    轮到自己了。

    各种意义上。

    李延年将视线从已经没有战斗能力的程明德身上移开。

    他短暂点了一眼给昏迷倒地的陆敏芝,接着直接掠过被阵法传送到另一端的丛雪襟、祝逍等人……

    目光落在,角落突然出现的少女身上。

    方纯亦早已闪身离去,一晃就消失在阵心。

    血阵如蛇,吐着腥气向林宴扑来——

    被一纸黄符定住。

    李延年眯起眼,接着睁开。

    红光密布的牢笼,自半空猛地展开,如同一张血盆大口。

    林宴把剩下的符纸全部拍出。

    趁刚才指尖咬开的伤口还没有愈合,少女在空中点血为墨,腕间被红线串起的铜钱、猛地爆发出金光——

    “……顺罡者生,逆罡者亡……”

    “……天符到处,永断不祥……”

    “急急如律令,敕!”

    金光打在阵心,定住了李延年。

    他终于体会到了久违的、被掐住脖子的窒息感。

    “你……你也是……”

    最后的字音太轻,少女没有听见。

    当然,林宴现在也好不到哪去。

    换命阵法本身的怨戾全打在了没来得及使法器的林宴身上,她恍惚地咽下喉咙里的血。

    ——惨,太惨了。

    林宴咳了两声,难得有点明白为什么中式恐怖里很少有真大师,大多是半吊子水平到处晃。

    ——真大师多见几个阵法,挂的比主角还早。

    林宴下意识一摸口袋,想找点法具把这人解决了,否则一直捆着白耗她灵力。

    就在这时,阵心陡生异变。

    穿着古董婚纱晕倒在地的陆敏芝,坐了起来。

    她睁开了眼。

    红色的。

    林宴还没来得及观察“醒来”的究竟是陆敏芝还是婚纱的意识体——

    就见自己那闪着金光的山鬼花钱,像被激活什么条件一样,崩断红线,带着雷霆之势朝二人打去。

    “叮。”

    铜钱掉在了地上。

    “咚。”

    李延年倒下。

    与此同时,陆敏芝身上的古董婚纱,渐渐褪去了红色。

    “咚。”

    从血阵中解脱的程明德瞬间爆发巨大的行动力,扑到在陆敏芝面前的地上。

    “咚。”

    陆敏芝倒下,倒在了程明德背上。

    林宴双腿发软,但还是一步步,走到了倒下的李延年身旁。

    她看清了。

    ——李延年甚至还睁着眼,瞳孔放的很大,像最后看到了多么不可置信的画面。

    死了。

    死了。

    真的死了。

    阵法的血光还在苟延残喘地闪烁着。

    一袭青色,再次出现在林宴身旁。

    以半坐半跪、一只手还撑着地的姿势。

    林宴很勉强地、朝方纯亦看了一眼。

    啊,对方的状态看起来也不是太好,除去更显苍白的脸,单看头发,都从腰部长到快赶上古董婚纱的拖地裙摆了。

    两相对比,林宴突然觉得自己还行。

    她诡异地松了口气。

    林宴调整了一下气息,表现出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准备很装逼地敷衍一下“合作对象”。

    林宴伸出手。

    她的本意是浅扶一下,把这鬼拉起来得了。

    然而下一秒,方纯亦顺着扯了她一把。

    “咚。”

    林宴直接砸到他身上。

    “??不是,你有病吧?”

    好心当作驴肝肺的少女直接气炸。

    “啊……太累了,一时没收住力。”

    青衣鬼慢吞吞放开对方,紧接着又若有所思道:

    “你好像也很累的样子,要不坐会再起?”

    林宴一把甩开他的手。

    滚。

    ……

    阵心唯二清醒的一人一鬼,休息片刻后,终于恢复些许力气。

    林宴走到角落。

    黄绯宜带给李家当“贺礼”的那厚厚一叠《绯事时刊之“程陆爱情”经典篇目总结》,不知被谁扔到了李家婚礼大厅中央摆着的“聚宝盆”里。

    火光中,报刊飞快地燃烧着。

    林宴意识到了什么,从方纯亦手中接过香烛,点上后朝四面拜了三拜。

    香烛慢慢地燃着,细细的白烟、不紧不慢地绕着猩红的阵法飘。

    一切色彩都渐渐淡去。

    就像一张,正逐渐黯淡、逐渐发黄的老相片。

    而在那些报刊被烧成灰烬前,几张极薄的纸片从火中飞出,一直飘到林宴眼前。

    它们是一段段,只属于报刊的模糊记忆。

    林宴眨了眨眼。

    似乎是场景重现,她被那些纸片,带到了一个、周围很热闹的地方。

    耳边响起方纯亦轻轻的念诵声——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这下林宴看清楚了。

    因为面前是两个、她非常熟悉的身影。

    那新娘子的嫁衣,竟然比空中纷纷扬扬落下的枫叶还要红。

    陆敏芝盖着红盖头,一只手小心提起裙摆,另一只手则被程明德扶住,正在跨火盆。

    而门口牌匾两边,也都挂上了嫁娶时特意订做的、喜气洋洋的红绸。

    远处有人在说着什么,林宴听不清。

    但大抵是些祝福新人“百年好合”的吉利话,因为……

    这是报社记者,在程陆大婚时拍下的一张照片。

    少女目不转睛,生怕错过了什么。

    当年,他们是在秋日成婚的。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香烛冉冉起,眼前景象又是一变。

    这次在室内,又是很多人,大多是明艳的妇人和不怕生的小姑娘。

    她们正围着陆敏芝,叽叽喳喳不知在说些什么。

    林宴眼尖,看清陆敏芝手里正拿着本书。

    啊,原来是一次由陆敏芝发起的“文学沙龙”。

    门口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小孩,林宴认出那是程明礼。

    他举着一枝开的正好的桃花,很是神气地递给陆敏芝,并煞有介事地说了什么。

    末了,点点头,像完成了某人的托付一样,为此刻完美的口信表示自我肯定。

    而陆敏芝作为主角,本来游刃有余的表情则渐渐窘迫,听那人说完话,脸上甚至飘起绯色。

    旁边的妇人掩嘴而笑,指了指窗边。

    林宴顺着陆敏芝的视线看去。

    程明德倚在院子中央的桃花树下,也恰好抬眼向楼上看来。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这次在夜晚,面前是一张书桌。

    黄铜支架和祖母绿的灯罩,正是时下最流行的“银行家台灯”。

    乳白色的灯光下,陆敏芝用钢笔一笔一划,在信纸上写着什么。

    清丽隽秀的字迹,行云流水地出现在纸上。

    陆敏芝将信纸拿起,对着光吹了吹。

    半透光的纸片让林宴反着看清了大概的内容。

    ——明德,我和你说过,我觉得枫城的名字很浪漫。

    ——红叶之城,红叶之盟。

    陆敏芝在信纸的最后,还贴上了一张红色的枫叶。

    ——所以,我嫁给你时,说的每一句承诺都是认真的。

    ——我与你,同心、同德、同死。

    “此证。”

    枫城大街小巷,最流行、最畅销的娱乐性报纸,名为《绯事时刊》。

    绯事,绯事,因为它就喜欢总结那些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

    时刊,时刊,因为它记录下的都是时下最受人们关注的事件。

    “都听好了啊!我们报社要登的文章,都要是最新潮的、最容易被大家关注的东西!”

    说这话的人林宴不认识,当然她也没有点亮读唇语这个属性。

    但没办法,有个人正在拿纸笔飞快地记录着对方此刻正在说的话,甚至连标点都完美复刻。

    是黄绯宜,二十出头年纪的黄绯宜。

    那时的她神采飞扬,头发扎的是相当精巧的双麻花辫,在脸旁一甩一甩的。

    林宴咳了两声,状态一点也不好。

    但她突然很想笑。

    ——黄主编,你这八卦狗仔的工作传统,原来还是承上启下的啊。

    林宴恍惚着向盆中伸手,却被一旁早有预料的方纯亦轻轻截住。

    少女清醒过来。

    香烛燃尽,白烟散去。

    连那最后一点报刊,也在“聚宝盆”里被烧成了灰烬。

    看呀,这世间万物,又有哪些能算完完全全的新呢?

    新事刊登,已成旧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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