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宴定定地盯着电梯口看了几眼。
紧接着，她按下关门键。
电梯上行。
“叮咚——”
电梯到达10层，门开了。
站在门口的两个身影，正是王聪和白兔。
……
【地狱十层，牛坑地狱】
【凡在世随意诛杀牲畜，以其痛苦为欢乐之人，死后打入牛坑，受角顶蹄踩之苦，故称“牛坑地狱”。】
……
因为有兔老板在，王聪的整体主线都没有出太大的纰漏。
加上他这层的场景，也不可能在王聪还没有符合“建设条件”时，凭空给他变出个牛坑来。
所以一行人会合后，也没有多废话。
王聪率先转身，拉开了诊所的半透明门。
兔子瞅住空隙，往里一蹦，立刻灵活地钻了进去。
林宴给祝逍递了个眼神，后者于是抱着一水儿扎好的白色鲜花——包括庄梦遥的“风铃花”——跟上了二者的步伐。
而朱鹍则自觉地向前一步，先于林宴进入场景。
黑发少女刚想抬脚跟上，却忽地眼眸微垂，虚向来时的电梯口看去。
“↓”。
电梯下行。
数字还在以极快的速度减少，证明楼层并没有在中途做出过多停留。
此时是下午五点，正是鲜花公寓内大部分上班族的下班时间。
——但这不对。
如果是他们下班，电梯应该继续往上走，直到从17、18层接到人。
现在电梯往下，只可能是因为……
楼下有人，按了上行电梯。
“等等。”
林宴忽然出声，叫住了门边的朱鹍。
而朱鹍反应也是极快，立刻伸手拽住前头的祝逍。
祝逍被拽的一个趔趄，手下意识护住怀里的花束。
最前方的白兔耳朵一抬，不客气地咬住了要继续往里走的王聪。
于是远远地，王聪龇牙咧嘴开口询问道：
“宴姐——怎么了吗——”
黑发少女站在10层场景与门口空气墙之外，冷静道：
“红玫瑰，现在给我。”
“一旦场景超出预期，立刻按照兔老师要求行动。”
“如果顺利进行，待会祝逍、朱鹍去解决便利店，兔老师和王聪去会会相亲角，我处理完红玫瑰马上回来。”
朱鹍和王聪对视一眼，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而祝逍早在林宴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掏出红玫瑰，直接朝林宴抛去。
“啊啊啊——老板救我——要掉地上啦——”
红玫瑰凄凄惨惨地在半空中哀嚎，内心怒骂祝逍没有惜花之德。
黑发少女上前一步，稳稳接住。
整个动作衔接相当流畅，如果不是主角是红玫瑰，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华丽的一个公主抱。
红玫瑰骤然噤声。
红玫瑰可疑地往包装纸里缩了缩。
红玫瑰庆幸地想，幸好自己是一朵红色的花。
而林宴也没有多话，转身就朝电梯口去了。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突然这么神来一笔，就很有“我刚刚有一个发现”“但还不够确定所以先自己去看看”的行动架势。
于是，白兔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松开了咬住王聪裤脚的嘴。
它很有威严地跺了跺脚，示意剩下的人和它一块儿往里走。
随着里侧的“病房”门被打开，“空气墙”正式生效。
……
而这边，林宴却没有在不断接近第十层的电梯面前停留。
黑发少女抱着红玫瑰，直奔楼梯口。
下一秒，她再次开启了“无缝拼图←→一视同仁”。
金色的技能光环一闪而过，数层的楼梯在她脚下合并。
林宴的目标相当明确——
16层。
属于她的这一层。
在朱鹍和祝逍已经知会过他们认为的“同场”演员、今晚最迟明天他们会开启结局线的拍摄后，还会来到花店的。
只会是两种身份，两个目的。
一种，就是来自那些“演员”中的某几个，抱着捡漏的心态过来，准备看看林宴这边、会不会有东西值得他们来顺手牵羊一起扫荡走的。
还有一种……
是苟了全场，现在也许想来偷家的鬼怪演员。
“叮咚——”
果不其然，电梯在她的16层，缓缓打开了门。
门卫大爷一出电梯，就看见没个正形，捧着束红玫瑰、靠在楼梯口墙壁的黑发少女。
大爷皱了皱眉，下意识道：“这墙脏，别靠。”
林宴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打量对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疑惑。
大爷也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的态度不对，于是打起了哈哈——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16层的业主小林吧？”
“是这样，之前12层的业主小祝，跟我投诉说有人砸了他的店。”
“刚刚物业给打电话了，让我上来调查下情况。”
嗯……对方似乎是来谈正事。
好吧。
那也可以先谈正事。
林宴顺势站直了身，端起遵纪守法良好居民的态度，回答道：
“花店和便利店并没有竞争关系，我也没有兴趣砸自己也要去吃的地方。”
大爷似乎就等她这话来递台阶，闻言立刻打蛇随上——
“我想也是，小姑娘天天窝店里都不出门的，想来也不会去干这种事……不过人呢也要多出门锻炼锻炼，四处走走，不然坐久了就会像我一样……”
大爷碎碎叨叨念了一堆，林宴完全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在心里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嘴角。
觉得对方真是把自己外公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的像。
而念完这堆，大爷脚步向外一转，又按上电梯。
可电梯却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又被按了下去，甚至停在了4层——再等上来又要至少两分钟。
出于传统邻里间特有的礼貌，大爷准备用告别的寒暄来拖拖时间。
他左瞅右瞅，余光瞄见了林宴怀中、实在也很难忽视的那一大捧红玫瑰。
“这玫瑰还挺好看的……”
红玫瑰被夸，整束花都骄傲地往上挺了挺。
“哈哈，看来小林今天有好事发生啊。”
闻言，黑发少女用更加古怪的眼神看向他，似乎根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大爷眉心一跳，有些尴尬。
这还能猜错？不可能吧？
他当下心电急转，疑心多说多错，立刻收尾：
“那我就不打扰小林了，趁楼上那些小年轻还没下班，赶紧去问问喽——”
尾音带着小幅度的上扬，这次视线直接落在了楼梯上，显然是已经不指望电梯能在短时间内回到16层了。
说罢，大爷抬脚就想往楼梯走。
……还演。
林宴为数不多的耐心终于耗尽。
黑发少女一脚卡住他上前的路，整个人抱胸移到他正对面。
林宴仔细地看向对方灰白的头发，长出明显皱纹的脸，带着些微佝偻的背，和……有些浑浊的眼睛。
这其实都是人年老之后的正常状态，而大爷现在的身体状态、实际上比林宴所见过的大多数老人，要好得多。
——起码他现在精神矍铄，甚至还能爬楼梯。
非要形容的话，林宴觉得这人现在的状态，就介于她外公林三霄和她外公大徒弟霍阵之间，要说看起来有多苍老，倒也不至于。
也就诡怪论坛可能出于它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心理，直接给他换了张脸。
可美人在骨不在皮，这人无非是借着这张脸，往“和善”路线跨了一大步。
饶是颜控如林宴，也觉得对方如果自信一点，还是能拿下个“鲜花公寓十大帅老头”之类的头衔的。
所以她生气之余，又多了一丝好笑。
林宴用特别诚恳的语气，一语道破对方的伪装——
“方纯亦，你别演了。”
“小心我揍你啊。”
……
【光环名称：幕后黑手】
【等级：6】
【技能描述：好人，坏人，所有人。你把他们通通骗到了正确的位置——这也是你的计划之一吗？】
【备注：你胜过所有恶毒的诡怪，你胜过所有善良的灵魂。】
……
而就在黑发少女指出门卫大爷真实身份的那一刻，整个场景顿时覆上一层熟悉的、白茫茫的雾气。
如果朱鹍在场，会发现这雾和他当时在4层“孽镜地狱”的镜子上看见的雾，几乎一模一样。
一直存在的、白到近乎透明的技能光环，轻轻向外荡了开来。
下一秒，林宴耳边响起熟悉的广播声：
“检测到隐藏主演已出场，是否在当前场景开启影片《鲜花地狱》的结局线拍摄——”
同意。
雾气笼罩中，方才还比少女矮上几分的大爷，身形骤然拔高。
青丝如瀑，自修长的脖颈间下垂，穿过他白到出奇的指尖。
稍宽的道袍袖口，自腕间滑落。
青衣人双手微晃，垂眸朝她看来——
眉眼如画，端的是一派道骨仙风。
林宴眯起眼，恍惚间觉得对方的头发，似乎又长了几分。
她在心里下意识地将那条白色发带，想象着放上去比划了两下，觉得按对方现在的发量，全绑住够呛。
而“仙风”本仙却并不开心，仔细看可能还有点忧郁。
方纯亦一摆手，白雾瞬间溢满16层。
确保主镜头什么都拍不到后，他才幽幽道——
“宴宴，当你看出一个人想遮掩什么，并且明显表现出不希望被你指出来的行为……”
“我就应该继续让你进行这种无聊的‘角色扮演’？”
她打断了他的话。
一时之间，林宴甚至不知道该说方纯亦什么好。
——这种时候，应该说什么呢？
已经走到“结局”，林宴其实该知道什么，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除了关乎方纯亦本人，她对其他的细节，实际上都没那么感兴趣。
黑发少女抬头看向对面，问出了她整个影片最苦恼的问题——
“方纯亦。”
“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