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那他怎么过的研究院审核？”

    祝逍倒是没问“哈哈海”的名称渊源，反倒质疑起了地图审核组织的职业素养。

    很好，从主队选拔来的水手总是会对这艘船与传言严重不符的船长产生质疑，这是正常的。

    戴普则更冷漠地点了点屏幕地图的右上角。

    那是研究院的未知地域首次发现上传入口，点击后会很贴心地产生一千多条的命名规则。

    而第382条就赫然写着——

    “若首次为地图录入新海域的发现者仍然存活，则可拥有自主命名权。”

    这位靠谱的副手勾起一个带着血腥气的笑容，替祝逍展望道：

    “你大可以现在去挑战船长。”

    “把这家伙搞死了……他那些还没想好名字的海，就能叫‘卡普特海’。”

    “怎么样，听上去是不是正经多了？”

    话音刚落，一只酒瓶子自船头摔了过来。

    “哈哈——”

    爽朗的笑声比出航的喇叭还要嘹亮。

    “我亲爱的戴普，你怎么又在抓着无辜船员……嗝……徐，你们是不是管这个叫‘谋反’来着？”

    不远处，体型一个顶俩的船长挺着啤酒肚，站稳脚跟才回头，朝身后风尘仆仆的短发女郎确认。

    而那位短发女郎摘下望远镜，答道：“差不多吧。”

    如果站在这里的不是祝逍，而是林宴。

    那么她很快就会发现，这位被称为“徐”的女子，正是被“洞火”自家门主、一起带进影片的徐雀。

    影片之外，徐雀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打牌技术，在四大玄门有着“雀神”的美誉。

    而在影片之内，徐雀这次匹配到的角色则是，“坚定不移的冰山旅行家”。

    待会，也正是由她带着定位器混入商队和研究院所在的邮轮，为冰山海盗们传递必要的情报、或提前进行适当的掩护。

    ……

    与此同时，缪论带领整个团队，在这艘掩人耳目的客运邮轮内部、特意划出的会议室里，正在和商队总负责人玛特进行着初步的交锋。

    好巧不巧。

    现在讨论的重点……正是“哈哈海”。

    林宴的座位在缪论旁边。

    黑发少女一边状似无意地品尝着、据说是这个世界珍贵货物的“冰山酒”，一边竖起耳朵，极其认真地将二人谈话的重要信息、全部记了下来。

    商队和研究院当然心知肚明，本次的真正目的在于预测冰山轨迹，至于发掘污染后可用的新材料——那只是个添头。

    “你们的航线里包括了‘哈哈海’？”

    缪论的神情难得有些恼火。

    “这里有谁能保证这次预测行动的安全性——那些海盗吗？”

    不错。

    哈哈海是个了不起的地方。

    它能成为冰山海盗的聚集地，除了哈哈海本身由海盗卡普特发现之外，还有更为现实的地理因素。

    其一，哈哈海非常凶险，哪怕是冰山海盗中最有经验的船长卡普特，都不会轻易带领船队深入这片几乎时刻处于狂风浪潮之中的海域——顶多在入口转悠转悠装装样子，必要时避开政府的追兵。

    而其二，就是商队试图说服研究院，这次铤而走险的主要原因——每年，全球有80%的冰山都会顺着伊娃洋流、漂移通过哈哈海的海域，再分散各地。

    因为哈哈海的入口，就夹在寇斯特海岸和伊娃海岸的中间。

    整个入海口呈上下直通、左右锁边的瓶口状，能承接伊娃海过来的所有冰山。

    所以。

    在这条航道，冰山流速会非常快。

    正因如此——

    哈哈海，是真正意义上的“狂徒之海”。

    只有卡普特这种、敢在死亡面前哈哈大笑的亡命之徒，才会为这片凶险的海域，取上这样堪称笑话的名字。

    而被缪论正面攻击的玛特，则是一位金发红唇、穿着撞色吊带沙滩裙的女子。

    说实话，比起商队总负责人这个头衔，玛特光看外表，更像是一位即将开启邮轮度假的富婆旅客——能包一船小白脸的那种。

    然而。

    玛特并没有第一时间、正面与缪论展开不必要的辩论，而是勾唇一笑，朝对面这位外表和内心有着如出一辙严谨古板的研究员，抛了一个飞吻——

    “亲爱的，你说的对。”

    “我们确实找来了一位向导……”

    玛特拍了拍手，站在窗边、始终沉默寡言的孤僻男子回过头来，放荡不羁的刘海下、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就像冰山一样。

    “向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艾斯伯格，老板重金聘请的可靠向导。”

    “这家伙的上一份工作是冰山猎人。嘿！他干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是那群海盗里有名的一把好手。”

    “我们运气不错，艾斯伯格曾经给那群海盗的船长——或许您还记得‘卡普特’这个名字吗——艾斯伯格当过卡普特的副手。”

    “他的上一次行动，还是和卡普特一起从哈哈海绝命生还。”

    “艾斯伯格也许是这个世界上，仅次于卡普特本人的、对哈哈海最熟悉的人。”

    “何况我们并不真的进入哈哈海，只是在伊娃海的北部朝入口远远望一眼，大概看看情况罢了。”

    金发美人耸了耸肩，海藻般的长发顺着耳朵飘到桌上的高脚杯里，冰山酒的酒液在夜晚明亮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尤为晶莹剔透。

    这是一种昂贵的象征。

    彰显着海上商队这些年的财大气粗。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队比队酸死队。

    林宴想起研究院现址的破屋，难得心生熟悉的、难以反驳的梗塞。

    就是不知道缪论现在作何感想。

    玛特显然并不清楚这批人里实际的领导对象，她看向对面不近人情的冷漠教授，试图用热情和真诚感化对方——

    “所以，缪。”

    “我向您和您的团队保证，研究院完全可以正常进行考察。”

    很好。

    林宴面无表情地将杯中的冰山酒一饮而尽。

    她现在知道自己的主线剧情，大概会怎么开展了。

    就从玛特立下的这句flag开始——

    哈哈海，将会成为林宴此行的重点笔记对象。

    ……

    不算融洽的会议，以研究院单方面的休战告终。

    没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何况对面有钱，很多钱。

    哪怕是缪论，也要为远在陆地岌岌可危的研究院考虑——让商队欠他们一个人情，并不是坏事。

    万一后面院长那边有什么他们这些人照顾不到的地方，能从政府或者海盗手中抢人的，估计就只有商队的人了。

    而作为赔罪，物质上的待遇升级且先按下不提。

    最有用的是，玛特为这群看起来就毫无娱乐细胞的研究员们、开放了邮轮的内部权限——让他们可以自由地占用邮轮的任何角落，来开展各自的“数据观测”。

    随着一声登船的长鸣，邮轮上渐渐热闹起来。

    经过严格筛查的、知情或毫不知情的游客们，拖着自己的行李，带着些许兴奋登上了船。

    分配给研究院的房间大多在顶层、或是方便他们单独开展观测的僻静之处，旁边很有分寸分配给了一些知情的保镖，来保护这些“弱不禁风”的研究员的人身安全。

    这安排十分稳妥，饶是缪论用挑剔的眼光审视了一圈，也挑不出玛特半点差池。

    可想而知，海上商队对于这次冰山预测行动，是相当的上心。

    当然，具体到个人，林宴倒是能给玛特的安排提出点建议。

    比如说……林宴感觉商队这批“冰山酒”的纯度有点高，不太适合她这种“初出茅庐”的研究员。

    黑发少女察觉自己的视线有点飘，但这个位置离她的房间有点远。

    林宴眯起眼，四下张望一番，随后用最快的速度，半晕半醒地坐到了大厅角落的沙发上。

    她栽进沙发的软垫里——这恰好是一处双人对坐的靠窗沙发，显然是一个搭讪或相亲的好地方。

    只是恰好现在大多数游客都聚集在甲板上，也许玛特搞了什么“泳池派对”吧，总之林宴过来的时候听见那边吵得要死。

    林宴有些恍惚地想，她真是慧眼识珠，这位置真心不错。

    比如说这扇窗户，就正好面朝渐渐远去的海岸。

    对面是夜晚陆地。

    对面是灯火辉煌。

    “立场暧昧的研究员”？

    黑发少女无声地笑了笑。

    ……有多暧昧？

    研究院的关系一比一复刻现实的三霄，海怪线不出意外和方纯亦脱不了干系，除此以外还有商队线、海盗线、政府线……应该没了吧？

    林宴闭上眼，慢慢地整理着思绪。

    “泡沫轴心”，她目前仍然无法把握的剧情主线，暂且按下不管。

    “狩猎冰山”，这个林宴倒是有了些初步的认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没错，我此行就是为了追逐冰山。”

    “你知道，海冰约为每立方米900公斤，而水则约为每立方米1000公斤——”

    “所以有句话说，‘90%的冰山位于海面之下’。”

    “这样的未知很有意思，于是我最后成为了一位冰山旅行家。”

    似乎有游客正在和另一个人进行着友好社交，而从她们的声音大小来看，显然是往窗边这块背对着她们的两座单人沙发走了过来。

    林宴按了按太阳穴，准备佯装入睡，以免形成三方尴尬的糟糕局面。

    “徐小姐，您形容的那座‘板状冰山’，听起来真的很美。”

    庄梦遥此刻的吹捧三分出于任务需求，九十七分发自内心。

    小姑娘一边走向窗边，一边绕到沙发对面。

    然后……

    “宴姐？”

    “林宴？”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显而易见。

    ——她的主线追上了她。

    林宴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