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玛特为她的“死里逃生”安排了一场极其丰盛的晚宴，所以当林宴从邮轮里下来的时候，身后都是一些醉的歪七扭八的海盗。

    黑发少女小心地避开两个直接躺甲板上看星星的水手，又躲过抱着围栏念念有词的研究员，手里拿着缪论塞给自己的冰山研究数据表格，直奔寇斯特海岸的海怪观测站而去。

    没错。

    直到现在林宴都没有听到“True End”线的拍摄，她觉得一定是因为还有部分剧情点没有拍摄到位，比如方纯亦作为主演之一没在众人面前露过面，所以触发不了真结局——

    以往都是她先触发“隐藏主演”，然后才触发隐藏结局的，这也是林宴认定她还需要补充支线探索度的主要原因。

    当然，如果忽略黑发少女动作上的鬼鬼祟祟，这个理由至少还算是合情合理。

    只不过……

    “宴……林宴？”

    几近凌晨，观测站内居然还亮着灯，这是林宴没想到的。

    不过令她更没想到的是，此刻站在观测站众多纸质资料面前的，不是“土生土长”的观测员王聪，而是半小时前就以“还有工作需要处理”提前离场的阮明若。

    黑发少女骤然紧绷了一瞬，又缓缓放松下来。

    她是“主角”，她慌什么。

    于是林宴点了点头，在“阮门主”与“明若姐”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叫了后一个称呼，然后又客气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阮明若倒是因为这个久违的称呼怔愣了一会儿。

    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语气也柔和了些：

    “我在找最早关于海怪的记录，如果你也是来找这些资料的话，或许这些会对你有所帮助。”

    从语气到内容都是经典的洞火风格，自洞火这些年开始由明转暗发展后，连他们自己人都在各自独立发展的情况下逐渐融入世俗，还这样说话的人少了很多。

    说着，阮明若将桌上已经叠好的资料，向林宴的方向推了推。

    “……谢谢，这正好是我需要的。”

    黑发少女踌躇了一会，最终接过了资料。

    她粗略地过了一遍目录，出现次数高达百分之八十的“基因改造”词条，让林宴眉心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就知道“洞火”不可能是摆设，阮明若在并不清楚“隐藏结局”的情况下还是凭直觉锁定了方纯亦，显然对方是在对自己没能跟进的几条剧情线进行查漏补缺——这样严谨的排查，拿“误打误撞”这个词来形容对方，未免太过阴阳怪气。

    然而，见林宴接过了资料，阮明若似乎也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她状似无意地将攥紧的手心松开。

    林宴一目十行，用三分钟时间迅速浏览完阮明若整理的资料，大概对剧情线里和方纯亦相关的“基因改造海怪线”有了初步的了解，这些资料大多是针对改造前的基因研究进行记录的，而具体落实在人鱼身上又有了很明显的一部分残缺，显然是被人为销毁了。

    于是林宴放下资料，准备回实验室叫缪论，然后从方纯亦身上薅点鳞片什么的直接扔给对方研究。

    “稍等。”

    阮明若叫住了她。

    在与研究院新址烂的不相上下的旧海怪观测站的昏暗灯光下，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黑发少女停住了脚步。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理由呢”这三个字仿佛就写在她沉默的背影上。

    “……”

    阮明若沉默了一瞬，在“他应该有些事想告诉我”和“我还有些问题想问他”之间，选择了第三个答案：

    “我的技能光环，应该比较有用。”

    “对于目前这种情况。”

    ……

    【光环名称：我是砖家】

    【等级：2】

    【技能描述：掌握线索越多，越容易得到触发隐藏剧情的具体方法，但有效性存疑。】

    【备注：建议多听听专家的建议，建议砖家不要建议，但如果分不清二者的区别，建议先别听。】

    ……

    伊娃海的海况比哈哈海要稳定的多，何况现在月黑风高，正是拍摄隐藏剧情的好时机。

    林宴思考再三，和阮明若一起去了海边。

    反正不是阮明若也得是缪论，那还不如带已经知道方纯亦存在的阮明若。

    “检测到隐藏主演已出场……检测到结局改变……是否在当前场景开启影片《怪默》的‘True End’线拍摄——”

    果不其然，在方纯亦真正出现在“其他人”眼里的时候，整个隐藏结局才算是真正开始收尾。

    阮明若在看到方纯亦的第一眼恍惚了一下，但紧接着她意识到应该是自己所匹配到的角色正在“记忆回溯”：

    “老板，我们这次准备表演的是人鱼秀……非常稀有，并且相当热门，尤其我们这次压轴的人鱼他自身的条件非常不错，在人鱼方向的基因改造与原基因融合的很好，是可遇不可求的。”

    对面的商队负责人——现在已经在海底长眠了——正在相当费力地鼓动她同意某个项目的开展，但“她”本人却因为什么原因而一直踌躇不定，像是觉得隐含自己无法预估的风险一般。

    虽然阮明若已经知道“她”最终没有审批同意这场演出，但记忆里的“她”还是和负责人走了一趟表演舞台，观摩了一下对面给出的彩排效果。

    方纯亦的个人素质无可指摘，哪怕只看脸都可以保送这个节目日入斗金。

    但“她”没同意。

    这让阮明若有些费解了——没有理由啊，“她”可是商队老板，利益已经远大于“她”此刻所能看到的潜在风险，理论上已经可以进行简单尝试了。

    下一秒，阮明若知道了答案。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相当熟悉的人。

    “谢了，”那人冲着玻璃水箱里吐泡泡的家伙嘲讽地笑了一下，就像在看自家脑子不好使的小孩被人坑了还帮人数钱一样恨铁不成钢，转而又向“她”吐槽道，“我寻思了一下，被别人坑还不如被你坑呢，至少你这只图钱。”

    心跳骤然加快。

    尽管理智告诉阮明若，这只是诡怪论坛为了圆剧情从她记忆里拉出来的与那人长相一模一样的脸、而非他本人。

    但她定定地看着他，就像第一次见面和最后一次见面那样。

    而记忆里的“她”则是笑了笑，有些意味深长道：“你把我当什么了，真以为我做赔本买卖呢。”

    那人倒是奇道：“说来听听，我很乐意被指教一下，这小孩真带不动。”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轻松之余又带了一些难以被察觉的焦虑，虽然阮明若和“她”都知道这不是对自己。

    阮明若听见自己说：

    “我可是在长期投资。”

    “以及……你该给的钱还是得给的，别以为我这么好说话。”

    而记忆回溯结束的瞬间，方纯亦也向她礼貌地点了点头，像是记得她。

    阮明若知道这次的“问候”与隐藏剧情无关了，正如朱鹍几经周折传给她的那句话实际上来自另一个人一样。

    不过见方纯亦的眼神只在最初的时候短暂分给了自己一下，此后就一直围着林宴转，显然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机——当然她并不知道方纯亦现在说不了人话所以根本没法“叙旧”——阮明若当即决定出影片之后找合适的机会再议。

    “嗯，触发剧情了。”

    她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

    “我就先走一步，还有几条线没整理完。”

    阮明若自觉地转身离去，心里却有些无奈地想道——

    她明明就很好说话。

    ……

    而在阮明若离开后，林宴虚着眼看向方纯亦，神色带上了些许兴师问罪的意味。

    方纯亦：“……”

    好吧，他就知道，对方肯定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

    但黑发少女用死亡眼神盯着他看了几秒，又像是懒得管他又在干什么一样，另起话头：

    “其他的事情出去再说，现在我还差什么剧情没走？”

    于是方纯亦端正了一下态度，示意林宴伸手。

    尔后，他在她手心里缓缓画出几个字符。

    ——hater。

    ……

    “叮铃铃——”

    “检测到正式演员3号、6号、13号，已完成当前影片《怪默》的‘True End’线拍摄——”

    “正片拍摄继续，无主线事件拍摄演员可在场景内部自由活动，切勿引发剧情崩坏，感谢配合。”

    ……

    “正式演员林宴，检测到您当前还存在‘诡怪论坛-摄影组’词条未拍摄完成……”

    “是否继续拍摄？”

    同意。

    ……

    画面陡然一转，海边的人鱼如幻影一般退去，现在她来到了远在伊娃海彼端的政府办公室。

    政府办公室在整个陆地堡垒的城堡最高点，俯瞰窗外能看见四面八方的中心枢纽，达到一种总揽全局的效果。

    但林宴此刻的震惊却不在于自己所拍摄的内容，而在于被自己拍摄的那个人——

    是的，她确实不认识那个人，但是那个人和她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这让林宴几乎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往远了讲，那就要追溯到图南当年的决裂；而往近了说，大概决裂的这两边都各自认为自己才是正统的“图南”风格，主打一个互相忽视。

    就像现在。

    摘下黑白面具的执政官盯着她看了几秒，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林宴啊。”

    于是对方主动自我介绍道：“图南，久歌。”

    林宴此刻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你们图南的人，是不是都觉得三霄有好几个“林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