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这么晚了,司寒是在与三妹妹一起赏月么?”

    本就夜静,四下漆黑又无人点灯。凤梓潼听到声音不免一惊,这种场合下孤男寡女确实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不知道凤梓杞已在两人不远处的长廊下倚杆相望多久,也不知方才的话她听进去了多少。

    不过凤梓潼行得正坐得直,并不担心凤梓杞会误会。

    她稍稍欠身,礼道:“大姐姐。”

    夜君凌在黑暗中眯着眸子,如毒蛇般将目光投射在季司寒身上。同时又不忘记回应凤梓潼,慵懒“嗯”了一声。

    凤梓潼道:“王爷来找我只为商议和亲事宜,大姐姐莫要误会。”

    季司寒抿唇,他有私心,有对凤梓杞的,也有对凤梓潼的。凤梓杞的突然出现,令他心中慌乱。

    “我自不误会。只是议事哪里议不了?偏要在黑灯瞎火的地方卿卿我我浓浓依依?让我撞见知晓是在议事,那若是让别人撞见了呢?”夜君凌锐利的眸子带着慵懒扫视着季司寒,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

    这话看似在回应凤梓潼,实则在敲打季司寒。凤梓潼闻言无奈扶额,无比虔诚道:“大姐姐您是真的误会了。”凤梓杞哪里是不在意,分明是醋上天了。

    俗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凤梓潼见形势不对,丢下季司寒就要开溜。这种情况下凤梓潼越解释越乱,更何况原主的信用值在凤梓杞那里已经进了黑名单。

    想至此,凤梓潼心觉不如让季司寒解释来的可信,于是她心安理得地拔腿开溜。

    苏文轩是在同一天听到齐寒两国即将和亲的消息的,然沂水这边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已是七日后。

    荫蒙和沂水两地相隔甚远,苏文轩一路骑马狂奔,刚进议事堂连君臣之礼也顾不上,揪着季司寒的领子便质问:“为何动我小师妹?”

    慕容赴跟着苏文轩一起回来的,见正堂大了起来,忙去西厢请凤梓潼。

    凤梓潼赶来时,两人还在对峙。

    “寒国狼子野心,你当真不知道和亲就是去送命么?季礼那匹种马生了多少公主,他怎么就舍不得让他女儿去!”

    苏文轩一通撒气。

    季司寒倒显得颇为稳重,“正因如此,才不能让公主和亲。”

    公主不去和亲,倒不是因为季礼有多心疼女儿。而是因为若是公主去,则向世人昭示齐国弱于寒国,亦或齐国畏惧寒国。

    两国关系错综复杂,在和亲方面势必不能出现乱子。

    “师兄,别吵了。”凤梓潼歉意地看向季司寒,随后将苏文轩从正厅拉出。

    得亏苏文轩与季司寒一向交好,又是挚交好友。若是旁人,估计在他闯入正厅的那一刻,就被拖下去斩了。

    “师兄,荫蒙到沂城路途遥远,你怎么回来了。”凤梓潼叹气,眸子里透着担忧,和许多不明情绪,独独没有责备。

    苏文轩恨恨啐了一口,道:“你知不知道,去寒国和亲压根就是个幌子。寒国不过想借个由头对齐国出兵。你若真去寒国和亲,只怕是有去无回。”

    这一点凤梓潼没想到,但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不过,连苏文轩都看得出来的东西,夜君凌怎会看不出来。

    说到底,她待在夜君凌身边,怕是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棋子。

    凤梓潼眸子暗了暗。

    苏文轩以为她不想去和亲,于是拉着她的手腕,道:“小师妹,你若是不想去和亲,师兄这就带你走。”

    说罢,苏文轩便扯着凤梓潼往门外走。马儿还在门口站着,只消上马,就能立刻离开。

    凤梓潼无奈笑道:“师兄你太着急了。和亲的事已然说定,既要我去,便就去吧。古人言: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未必会死。再说,季司寒答应我,会再和亲前赶回帝京,再不济我也能中途逃跑。我不会真的去和亲的。”

    苏文轩闻言沉思片刻,这才放开凤梓潼的手腕,沉眉道:“那届时我让紫笙带人跟在你身边,护你周全。”

    凤梓潼一笑,“那就多谢师兄啦。”

    ——

    这边定下和亲人选,那边季司寒便派人送往京城。季礼得到讯息,便就派张若带着车队去接人回来。

    帝京与沂城之间相隔甚远,车马大抵要行上半个月的路程。

    将军府乱做一锅粥,有人忧愁有人乐。柳姨娘倚在美人榻乐的合不拢嘴。冷氏和凤骁则是满面愁容。

    “此番和亲,潼儿若出了事,我该如何向衾玥妹妹交代!”冷氏拿着巾绢,擦拭眼泪。

    凤翎被闹的心烦,愠道:“别哭了。父亲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当初真不该把衾玥藏进将军府。后院乌烟瘴气,衾玥和三丫头受了这么多委屈。本以为这样能逃过季礼的眼线,谁曾想好不容易安生几年,三丫头现下又要被送去和亲!”

    凤翎陡然将拳头捶向书桌,震得杯中涟漪阵阵,往外溅出好些茶水。

    “好了,都别说了。”凤骁适时制止,“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皇命不可违,再悔恨也没什么用。潼丫头跟衾玥丫头一样,机灵,主意多。届时去了寒国,未必不能护自身周全。”

    说罢,他叹了口气。

    凤翎哼道:“她也就瞧着机灵。身上一百八十个心眼子,个个都是实心,能有什么用?遇到点破事就往前冲,什么东西都想插一手。跟她娘一样。”

    话落,凤骁又重重一叹。

    凤翎大抵也知自己方才说话过火,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杯润喉,不再多言。

    凤骁放心不下凤梓潼,凤翎同样放心不下。但将军府现在一有任何风吹草动,便会传到季礼的耳朵,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良久,凤翎道:“三丫头是不是留了个丫头在帝京?”

    自凤梓潼离开帝京,巧云便再没回过将军府。难得凤翎还能记得起她来。

    “好像叫什么巧云。”凤骁在凤宅住过两天,对巧云有点印象。

    “巧云那丫头从小跟潼儿一起长大,对潼儿忠心的很。不如让巧云往沂水赶,送去几句告诫的话。”

    冷氏美目中透着担忧。

    凤骁回府后,凤翎和冷氏已然和解,该说的都已说清。冷氏虽是妇人,可到底是高门出来的嫡女,知书达理,聪慧过人。凤翎一解释,她便什么都懂了。

    凤骁思索半晌,道:“老夫和阿翎不易出府。儿媳,你让桂婆子往无忧酒肆走一趟,就说尹姑娘让她来拿酒根给老夫治病。其他的,莫要多言。届时,巧云自然就会明白。”

    冷氏微微欠身应下。

    ——

    转眼间,又过了五六日。

    西花汀维持着巧妙的和平。

    凤梓潼整日待在廊下招猫逗狐,又是夜君凌从她身旁过,两人也是一句话不说。

    倒是凤梓杞,这两日不知为何,竟慢慢与她熟络起来。有时上前同她一起逗猫,有时又背着她偷偷欺负白狐。

    “大姐姐,您不忙么?又来欺负白狐了。”凤梓潼无语,却见眼前穿着金边广袖白裙的女子拿着狗尾草玩的不亦乐乎。

    但凡凤梓潼知道凤梓杞这么喜欢用狗尾草逗白狐,她在穿越来的第一天,就应该送她一大堆!

    “大姐姐,它是狐狸,不是猫啊!”凤梓潼扶额。

    夜君凌盯着狐狸脑袋,恨恨道:“就是猫。”

    锦月躲在长廊阴影下,默默注视着这里的一切。在听到夜君凌的话时,她又默默将眼睛挪开。

    凤梓潼听出其中恼意,不明所以。

    怎逗个狐狸,还把自己逗抑郁了。

    关键是!大姐姐。你拿着狗尾草逗狐狸,你觉得狐狸能搭理你么?不咬你一口就不错了,好叭。

    凤梓潼苦着眉,好笑地想着。

    “凤姑娘,你来一下。”

    夜清雪顶着黑色斗笠,悄然出现在院子。

    她声线清淡,听不出喜怒。

    夜君凌闻声抬起头,夜清雪见她憨样,道:“没叫你。”

    夜君凌低下头,委屈道:“哦……”

    凤梓潼一怔,这才反应过来是来找她的。在沂水,凤姑娘称的都是凤梓杞,很少有人叫她凤姑娘。

    凤梓潼跟夜清雪一起离开,锦月从长廊跳下,“公子,您真是……”

    锦月叹了口气,又道:“何苦呢?”

    夜君凌睨她一眼,“沂水事了,季司寒势必对我出手。潼儿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锦月垂眸,“季司寒并未说过要对公子出手,公子是否多虑了。”

    “季司寒有事瞒着你。”夜君凌看她一眼,不再多言。

    锦月心里郁郁失落。

    凤梓潼跟着夜清雪来到夜清雪暂住的小院,道:“有人雇我来教姑娘蛊毒之术,以求在寒国自保。”

    夜清雪话不多说,直奔主题。

    凤梓潼不解,“啊?!为什么要学蛊术?谁让你来教我的?”

    夜清雪取下斗笠,“听说你们在帝京遇到过南疆的药人?”

    凤梓潼点点头。

    夜清雪道,“既然这样,那就没错了。”

    凤梓潼道:“什么意思?”

    夜清雪解释:“南疆国灭时,丢失过一批药人。齐皇命人暗中调查许久,也没找到线索。你既说见过药人,势必就是南疆丢失的那匹。”

    “可你怎么就断定这批药人是被寒国给带走了?”

    “能在重兵把守下悄无声息地带走一批药人,只能是寒国的土遁术。”

    夜清雪似不愿再多言,摆出准备好的瓶瓶罐罐就要开始给凤梓潼上课。凤梓潼看着罐子里装的虫子,以及书上夜清雪亲笔画的蛊虫图鉴,不由心底一颤。

    要命啊!

    天知道她最怕虫子了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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