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土遁术,借土而遁,可瞬间隐匿于地面,离土而现,落地而隐。”

    城外的迎客松每日都有村民浇水,不消一年,已长出新的松针。凤梓潼斜躺在松枝,一腿蜷起,一腿自然下垂。

    她举着从夜清雪那里讨来的《寒国异闻录》挡着刺目的青阳,漫不经心地看着书中所记有关“土遁术”的内容。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说亲事不一定合成,但还是要先准备着。毕竟小命重要,其他的都要往后排。

    初夏的天还不是很燥热,犯着晨困,凤梓潼眼前一阵恍惚。书越盖越低,只听轻轻一道“啪”的声响,册子已经稳稳盖在她的脸上。

    “《寒国异闻录》?怎么这书到现在还有人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极其散漫偏又带着点傲气的声音从凤梓潼耳边炸开。盖在脸上的册子也被人拿走了。

    凤梓潼蒙蒙睁开眼,甫一回神便间一张放大数倍的俊脸抵在她眼前。

    “woc?!”

    凤梓潼懵懂地看着眼前糊成一个影子的东西。随后一吓,来不及思索什么东西,抬脚便是一踹,“什么玩意儿?!”

    寒千秋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的莫名其妙,稳稳摔在地上。手里的册子也被摔飞出去。

    “这位姑娘,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比牛还大。”寒千秋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满是幽怨。

    惊了一遭,凤梓潼这才回过神。

    遂着声音看清来人,发现是一个扮相极其干净的小公子。小公子年岁不大,应有十七八。

    凤梓潼从树上跳下来,将书捡起来,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无缘无故抢我的书。”

    寒千秋白了一眼,“本公子刚走到岭上,就瞧见城门的松树上挂着具尸体。本公子好心来帮你收尸,你倒好,一脚把本公子从树上踹下来。真是好心没好报。”

    寒千秋抱着臂,一副“高高在上”、“爱搭不理”、“好人没好报”、“不识好人心”的委屈模样,黑色的眼睛在半狭的眼眶左右滑动,悄咪咪盯着凤梓潼的举动。

    凤梓潼眼角抽搐,半晌才艰难道:“我长的就这么像具尸体?!”

    寒千秋见她难以置信的模样,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凤梓潼拿着册子往他头上一拍,“像你大爷!”

    她好不容易穿了身白色的纱衣,还被寒千秋说是像尸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寒千秋被拍了一书册,震惊地看着凤梓潼,脸上写着满满的“你竟然敢打我?”

    凤梓潼没理会他古怪地神情,足尖一点,飞身上树,“小公子,荒山野岭的,你还是早早回家吧。沂城缺水少食,你怕是住不惯。”

    巧云本说这两日便回到沂城,凤梓潼已在这里等上一日半了,也不见人影。真是实实让人着急。

    想起才来沂水的境况,跟着官家的车队都能被马匪大劫,凤梓潼不禁担心起巧云的安危来。

    “喂。我饿了。你有没有吃的。”

    寒千秋站在树下,可怜巴巴地望着凤梓潼。他是寒国太子,也正是凤梓潼的和亲对象。

    听闻齐国公主生的各个才貌双绝。温软称意,贤良淑德,是守室持家的好人选。

    寒千秋其实对此并无多感,近日齐寒两国形势紧张,他此番娶亲利益居多,是人是畜都无所谓。

    只是,他堂堂寒国太子,想嫁他的姑娘都从皇城南门排到皇城北门了。谁知道来齐国和个亲,一堆公主没一个愿意嫁给他的。

    好不容易退而求次,讨了位将军府的大姑娘,谁知又是名花有主。那日会宴上,诸位使臣绝不让步,非要他去娶那什么劳什子的大姑娘。

    惹得将军府的大将军挥着大刀险些把一众使臣的头给砍下来,寒千秋躲在角落里看的那是望而生畏。

    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是和将军府的三姑娘定了门亲,可这结亲对象还不在京城。他连自己未来妻子是美是丑还都不知道。

    虽说美丑不重要,重要的是结亲。可是他堂堂太子殿下,总不能整日对着一只夜叉过活吧。

    更何况,据探子打探,齐国皇城中,诸位百姓对这位“三姑娘”的风评,简直惨不忍睹。

    什么“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白眼狼”啦,一说一大堆。有些茶馆先生好似生怕看客们不相信,拿出一大堆骇人听闻的“将军府秘闻”给诸位看客举例论证。

    比如什么“火烧栖凤台”、“强抢扶阳王”、“青山寺巧遇匪”等等,说书先生说的那是头头是道、比比皆是。寒千秋听的那是心惊胆颤、惶惶不安。

    定亲后的寒千秋,一想到说书先生的话,便坐立难安。索性悄悄跟着齐国的车队赶来沂水,提前看看他的这位未婚妻究竟何等“尊容”。

    只是车队行的太慢,半路他撂下车队连夜赶来了沂城。

    早就听闻沂水地界旱灾严重,寒千秋如何也没想到,自入沂水以来,饿殍遍野,寸草不生。

    他走的急,没带什么干粮,路上又寻不到吃的。已经整整三日没吃过饭了。

    凤梓潼看着他锦衣华服的样子,淡道:“瞧你穿着,应是位富家公子。怎连饭也吃不上?”

    寒千秋揉揉肚子,委屈道:“我和车队走散了,没带干粮。”这样子仿佛是被主人遗弃的狗崽,可怜兮兮,正在求路人收养。

    凤梓潼一攒眉,“行叭。你随我入城,我带你去吃饭。”凤梓潼从树上跳下,走在前头带路。

    “姑娘!姑娘且慢。”

    就在凤梓潼身影即将没过城门时,白新盛骑着马飞奔而来。马跑的极快,几乎快成了残影。

    凤梓潼闻声一喜,“小白子?”

    寒千秋蹙眉,看向来人。

    凤梓潼迎上去,道:“巧云呢?巧云来了么?”

    白新盛跳下马,打趣道:“姑娘不先问问我,倒是先问起巧云来了。真真让我好生伤心。”

    白新盛笑着,又道:“巧云在后面呢。怕姑娘等急,我先赶回来给姑娘报信了。”

    凤梓潼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小白子,我在这里再等巧云一会儿,师父那里问起我来,你先帮我顶一下。”凤梓潼笑意盈盈,眸子里似乎有星光。

    白新盛应着是,见凤梓潼身侧还站着以为小公子,迟疑片刻道:“姑娘,这是……”

    白新盛看着寒千秋,眸中不乏打量。

    凤梓潼“哦”了一声,道:“是位迷路的小公子,和车队走散了。小白子,你带着他去吃点东西,送他离开吧。”

    寒千秋闻言,蹭到凤梓潼身边,指着白新盛道:“不要。我要姐姐陪我进去。我不认识他。”

    凤梓潼:?!

    白新盛:?!

    凤梓潼挑眉,“我要等人,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要跟着我一起挨饿吗?”

    寒千秋郑重地点了点头。

    见他如此固执,凤梓潼只好让白新盛先回去歇息。

    “姐姐,巧云是谁呀。你为什么要等她。”寒千秋一副人蓄无害的模样。

    他在帝都调查凤梓潼时,听说过她身边有个小丫头,名字就叫“巧云”。不会这么巧,眼前女子就是他的未婚妻吧。

    想及此,寒千秋又多看了凤梓潼几眼。心道:除了力气大点,脾气暴点,也没什么问题呀。

    感觉人还怪好嘞,还给他饭吃。

    哦,不对。还没吃到饭。

    寒千秋靠坐在松树下,拿衣角遮着照射在眼睛上的金色阳光。

    过了不一会儿,寒千秋道:“姐姐,她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好饿。”

    凤梓潼不语。

    又过了片刻,寒千秋无痛呻/吟:“姐姐,我饿了。”

    直至青阳升到正空,城门外传来阵阵饭香,寒千秋捂着隐隐作痛的肚子,委屈道:“姐姐,你理一理我。”

    凤梓潼这才扯下眼皮,往树下撇了一眼。见他唇色发白,脸颊也出了些许细汗。凤梓潼轻叹一声,跳下树,“你们这些小公子,身体怎么这么弱。”

    凤梓潼扶起他,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似图将人扶回城。

    “姐姐,我头晕。好疼啊。”寒千秋单手捂着太阳穴,愈显可怜。

    凤梓潼无奈,看样子是低血糖了,“别睡,我带你回城。”

    不知肩上的人有没有听到,只有单单一声“嗯”似的鼻音,便再无回应。

    凤梓潼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公子看起来娇弱的很,谁知搭在肩上这么沉。

    正抬脚往城内走去,城外不远处的坡子下传来哒哒的马蹄。凤梓潼心下一喜,将寒千秋搁在原地,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姑娘!”

    一年不见,巧云这丫头出落的愈发可人。三千青丝编撰成辫子,如瀑布般披在脑后。待人跳下马,凤梓潼才发觉巧云竟穿了身极具异域特色的衣服。

    “姑娘,我想死你了。”巧云扑上来,保住凤梓潼撒娇。

    凤梓潼笑着将她掰开,瞧着她这身打扮,不怀好意地咋舌笑道:“这该不会是那位照顾你生意的异域公子送你的吧。”

    巧云一呆,随后反应过来。看着满身碎银装饰,她扶额道:“姑娘你可别打趣我了。这衣服我还没付钱呢。”

    那日巧云正在酒庄,谁知那个难缠的异域公子又找上门来。他拿着件衣服,非要巧云试一试。缠了许久,巧云才无奈妥协。

    谁知她衣服刚穿上,桂婆子就来了。巧云一听凤梓潼有难,哪里还顾得上衣服,直接骑着马往沂水飞奔而来。

    凤梓潼听她诉说苦水,笑道:“那公子分明喜欢你。巧云呐,你不会看不出来吧。”

    巧云嗔怒地瞪了凤梓潼一眼,“姑娘!”她气的跺脚,“那种公子惯是流连红楼烟花地的浪荡之徒。今日说把你捧在手心,明日又不知去哪里和别的姑娘厮混。他们的话怎能当真?”

    凤梓潼点点头,深以为然。随后,她扶起地上的寒千秋,叹气道:“巧云,马是怕是不能骑了。把这个小公子驼上去吧。”

    巧云一心扑在凤梓潼身上,没注意到寒千秋的存在。待将人驮上马背,她问道:“姑娘,这是什么人?他怎么了。”

    巧云牵着马,凤梓潼拾起一只小木棍,跟在巧云身侧,漫不经心道:“哦,他说他和车队走散了,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我让他跟小白子回城吃饭,他不去,非要等你,就……饿晕了。”

    巧云扶额:“?!好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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