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嬅

    “遭了!”

    马车就快行进宫门,凤梓潼陡然心魂大震。

    寒千秋正好奇地挑着帘缝往外瞧,被凤梓潼兀自喃语惊到。“姐姐,怎么了吗?”寒千秋迷茫地睁大双眼。

    凤梓潼略微懊恼,攒眉道:“我忘记办件事了。”她将车帘挑开,看了眼车外的环境。已然临近宫门……

    随后,轻叹,“怕是来不及了。”

    “很重要吗?”寒千秋道。

    凤梓潼想了想,略微点了下头。心道:算是吧。

    白新盛先前对凤梓潼还算不错,即便是利用,凤梓潼到底还是不想他死。凤梓潼本欲寻个机会与夜长枫说情,放过白新盛和紫笙两人。

    只是……凤梓潼无奈瞧了眼身边正盯看着她的寒千秋,心叹道:这少年的出现可着实让人措手不及。

    寒千秋双手撑在腿膝,托脸问道:“姐姐有心事。是在忧愁什么?若是事情很要紧,不如想个法子让车队停下,姐姐还像上次那般悄悄潜出去,如何?”

    凤梓潼笑道:“车队马上就要进宫了,此时若离开车队,恐进宫后会出乱子。”

    寒千秋闻言嗤笑,“那怕什么。区区车队而已。我有法子让他们停下来!”他笑意轻快,似乎胸有成竹。

    凤梓潼已经知道寒千秋是寒国的太子,车队里有寒国使臣,寒千秋让车队停下来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现在双方身份都尚未挑明,凤梓潼不宜戳破这张透纸。于是她道:“哦?小公子有什么法子?”

    凤梓潼用手肘抵着车厢壁,手指撑在太阳穴的位置,侧脸看着寒千秋。两束目光相触碰,寒千秋朝气的眸子灵光闪烁。

    他笑道:“姐姐等着就是。”说罢,他趁着车队侍卫不注意,从车窗翻下。

    大抵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车队突然停顿。凤梓潼好奇地挑开车帘,只见为首的那个寒国使臣喝住车队,勒令众人暂歇此处。

    车队里的齐国将领不解,开口询问却被寒国使臣借口压下。

    小少年是有几分本事的。凤梓潼暗暗想道。待想过后,她又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脑袋。

    小少年一笑,眉梢便回上扬。薄唇轻弯时,那上颚的两颗虎牙便回显露出来。如羽翼未丰的幼虎,招人喜爱。

    凤梓潼着实无法将他与传闻中不苟言笑、心狠诡邪的寒国太子联想在一起。

    “姐姐,怎么样?我说能停下的。”寒千秋从车窗钻进,长马尾的发束散落在肩膀。

    凤梓潼拉他进来,替他理了乱发,“你怎么做到的?这么厉害。”

    寒千秋彼时已然换了件车队随侍穿的衣物,他得意道:“我给他们喝的水加了点料,这会儿他们兴许只是四肢酸软疲惫,过会儿估计就要腹泻了。”

    两颗小虎牙衬得寒千秋更显稚气,他仰脸,无邪般笑道:“姐姐,这下你可以安心去了。”

    凤梓潼只需去百香楼留个信,耗时不会很长。韩千秋替她争取的时间足够她在百香楼和车队间往返。

    “那就谢谢小公子了。”

    凤梓潼扬唇,抬拳道谢。随后从车窗翻下。

    车队似有人已经出现寒千秋说的症状,一时间车队随侍有些散乱。凤梓潼趁着车队阵型凌乱,足尖轻点,运气丹田之间,很快便脱离了车队的可见范围。

    来到百香楼时,夜长枫不在。

    她提笔写了封信,搁在夜长枫的桌上。又拿起砚台,将信纸压稳。

    如今凤梓潼的字迹已然隽秀柔美,比起第一次写字时的糟糕凌乱,这样的字体不知比那时好看了多少倍。

    凤梓潼看着字,无意识地轻叹一声。而后,她迅速从百香楼的窗子翻出,回到车队。

    “不足三刻钟,姐姐的速度好快。”

    寒千秋似在等她回来,一直撑着车帘的缝隙,如稚子般趴在那条缝隙带着笑意偷看未归人。

    凤梓潼回来没多久,车队便重新整装好,继续往皇宫行进。

    穿过高大的朱红宫门,凤梓潼似乎落进了一个围城,四面都是密不透风的高墙。

    宫道上守卫深严,不时便回经过一队列兵。高处的塔台四面皆有士兵驻守,城楼之上将士们手握长矛,身披黑甲,妆容肃肃。

    “啧!”寒千秋突然咋舌,道:“姐姐,那些士兵真是好生威风。”

    凤梓潼心道:你们寒国又不是没有这种场面?怎也不会教你一个太子殿下觉得威风吧。

    虽是如此想道,但凤梓潼面上还挂着盈盈笑意,“莫要胡闹,把帘子放下来。若是教人瞧见车厢内还有一人,可就要麻烦了。”

    寒千秋“哦”了一声。

    凤梓潼到底只是临时被人推举上来的一个顶替品,车队被接进皇宫,偌大的宫闱没有半点风声,如沉石落入死水,没有掀起半点风浪。

    好似宫中并没有凤梓潼这个人一般。

    齐皇似乎已经忘记他曾令人去沂水接回凤梓潼,要送她去寒国和亲这件事了。

    而皇后素来不与将军府交好,凤梓潼自入宫,便一直被她晾在偏殿。

    入宫已足足有了三日,凤梓潼除了在吃饭的时间能够看到几个青衣宫女外,便再见不到任何活人。

    少年耐不住性子,总要找点有趣的事情做。有人来的时候,寒千秋就躲进凤梓潼的里屋。没人的时候,他就坐在院子的长廊上晒太阳。

    偶尔伺花弄草,招鸟逗雀,除了无聊,便再挑不出任何缺点。

    “好无聊啊啊啊啊啊!”寒千秋委屈巴巴地望着如入定打坐般好似要开悟的凤梓潼,道:“姐姐,你真的是被送来和亲的么?”

    凤梓潼睁开眼,凝眉想了半晌,郑重开口,“也有可能我是被骗来做和尚的……”

    最近皇城不安生,鬼林、鬼宅接连出事,还样样都与齐寒两国相关。而此时又正直齐寒两国和亲之际。

    估计季礼这个时候正忙的焦头烂额、不可开交,凤梓潼这边的事,他算是顾不上了。

    但凤梓潼也不指望那个荣宠万千的“青雪”皇后能来召见她。毕竟在《帝后风华录》中,这位皇后一直便与将军府有间隙。

    原书中前往寒国和亲的本该是凤梓芸,凤梓潼记得凤梓芸刚到宫中时,也是被冷落了好几日。期间皇后娘娘举办游湖宴,无端跳出来好几个贵女来寻凤梓芸麻烦,其中不乏季礼的几个公主。

    凤骁是开国之臣,将军府受先帝封赏,官位荫及后人。朝中能与将军府抗衡的,除却丞相陆昭,鲜有旁人。但来挑事的贵女中,有好些父亲官位不及将军府。说这里面没有皇后的手笔,凤梓潼是半个字也不会相信。

    但令凤梓潼值得欣慰的是,今天已经是她进宫的第三日了,至今没有任何麻烦发生。

    在凤梓潼孤立无援之际,皇后不来落井下石已是大幸,断断不敢奢求她能来雪中送炭。

    但凤梓潼似乎高兴的有点早了。

    凤梓潼有午睡的习惯,刚吃完午饭,和寒千秋下了盘无趣的棋消食后,她便在寝殿歇下。

    怎知还没睡多久,耳边便传来一阵女子调笑的声音。

    “听闻将军府的三姑娘要做寒国的太子妃了,我还以为三姑娘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怎没想到还是一副穷酸样!”

    这声音尖细无比,带着满满的嘲笑与讥讽,令凤梓潼不禁蹙眉:这么大恶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本姑娘刨了她们家祖坟。

    凤梓潼从榻上坐起身,冷眉质问,“你们是何人?为何擅闯我的寝殿?”

    “呦!将军家的姑娘就是贵人多忘事。这才过几日,就不记得我们姐妹了?”方才说话的那个姑娘又跳了出来,手里捏着的粉色长捐说起话来挥来挥去,令凤梓潼顿感高门贵女色教养也不过尔尔。

    凤梓潼走下寝殿的台阶,一步步逼向放才说话的那人,“你以为你是谁,我合该记住你么?”

    【宿主,这个是礼部尚书家二姑娘】

    礼部尚书家的二姑娘?

    系统这么一说,凤梓潼便有了印象。《帝后风华录》中,凤梓芸被送去皇宫等待前往寒国和亲——第一个跳出来搞凤梓芸的就是礼部尚书家的二姑娘。

    其实这两个姑娘本没什么仇怨,凤梓芸虽是庶出,却颇得凤翎的宠爱,背后又有柳家撑腰。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一个尚书府的姑娘教训。

    如此想来,若非皇后挑拨,这几个官家姑娘又怎会有胆量来无事寻凤梓芸的麻烦?

    林沐印象中将军府家的三姑娘一向软弱可欺,她还以为是那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草包废物。于是便想通过教训凤梓潼来讨好六公主,进而讨好皇后娘娘。

    可不料刚说两句话,就被凤梓潼堵的哑口无言。

    “你放肆!”林沐指着凤梓潼骂道。

    “我如何放肆了?论家世,我将军府受先皇荫封,论身份,我为寒国未来太子妃。林姑娘,你一个小小尚书府的姑娘,哪里来的底气说我放肆?”

    凤梓潼眸子愈渐收冷。

    “本姑娘自是不及凤姑娘万分之一,”林沐冷哼一声,“但凤姑娘好大的胆子,在公主面前竟也如此无礼!”

    待林沐说完,凤梓潼才发现林沐身侧还站着位端庄淑秀,一直默默无言的女子。

    这女子面相柔和,但眉骨上却画着柳叶吊梢眉,看着一副尖酸刻薄的样子。

    【宿主,她是齐国六公主季月。母亲是柔嫔,与林沐的父亲一母同胞】

    原是如此,怪不得林沐这么嚣张。

    来的这群姑娘有七八人,其中就属林沐是只出头鸟。反观季月,沉静内敛,面上什么表情都不显露,看不出喜怒。是典型的隐忍性人格。

    其他姑娘跟在两人身后,见凤梓潼眼睛扫过来,立马低下头去。明摆着是被林沐硬拉来壮大阵势的。

    “公主?她若是公主,为何不去与寒国太子和亲?”凤梓潼走到林沐面前,指着林月,一步步逼问,“公主吃着百姓的供给,花着百姓的血汗,享着百姓此生此世都难以想象的富贵生活。”

    “寒国此番前来,名为和亲,实为示威。她若身为公主,何不以身证道,将那帮寒国使臣赶出皇城,赶出齐国?!”

    “臣子为圣上出谋划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苦苦为大齐固守江山,临了却要含泪把自己宗室的儿女送给外邦享乐。公主,好高贵的称呼,可那与附骨的蛆虫又有何两样?”

    “没有百姓和臣子,公主又算个什么东西?!”

    林沐被怼的愣怔,季月却开口,“姑娘已说臣子要为君主排忧解难,姑娘可是对父皇的安排不满?”

    凤梓潼闻言骤然发笑。

    林沐就是个炮灰,季月才是真正的狠人。这三言两语间,险些给凤梓潼冠上埋怨圣上、不尊圣懿的罪名。

    “不敢。”凤梓潼一笑,“公主为君,我为臣。臣侍君,天经地义。臣子又怎敢对君上的安排不满。”

    季月闻言甚是满意,冷哼一声道:“知道就好。”而后骄傲地扬起脖颈。

    凤梓潼冷笑,挺直腰板,讥讽道:“可公主别忘了,我如今是寒国未来的太子妃。论身份——”

    说着,她凑近季月身前,呈欺压之势,“不比公主低。”

    凤梓潼冷哼一声,回身走到圆桌前,一掌劈下,大怒道:“尔等宵小安敢放肆!不经通报擅闯和亲公主的寝宫,该当何罪!”

    众人似乎没想到凤梓潼会突然发难,这一切都是她们始料未及的。有几个胆子小的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下来求饶。

    她们的家世一般,本不欲参与这些事,可却不得不屈服于林沐的淫/威。彼时凤梓潼发怒,她们自不敢与将军府作对毁了本家的前途。

    凤梓潼道:“寒国使臣如今尚且滞留宫中,尔等便等不及来寻我的麻烦,公主和林姑娘当真好雅兴!”

    “凤梓潼,你不过是一个送去送死的和亲公主,还真当自己是寒国的太子妃了?”季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

    “就是送死,那也是以太子妃的身份送死。总好过你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连婚嫁大事也不由自己做主。”

    凤梓潼一言便戳住季月的痛处,她蹭一下脸色涨红。

    “你!”

    季月到底是年轻气盛,凤梓潼稍微激了她两句,便沉不住气了。

    只可惜来的时候没带什么随侍,车队入京的时候,也让巧云下车去打理京城的铺子了。

    若是巧云在,或者……白新盛在,这些人早就被赶了出去。哪里还轮的着她们在这儿空扰清静。

    “放肆!和亲公主的宫殿也是尔等可以随意闯扰的!”

    就在这时,一个肃穆嬷嬷走来。

    季月见到来人,不由身形一僵。她乖顺一礼,“亦嬅姑姑。”

    亦嬅睨了她一眼,“目无尊长,不知礼数。来人,好好教教六公主礼数!”

    来者气势强大,一众人瑟瑟发抖,畏畏缩缩,全然没了方才飞扬跋扈的气场。

    几个宫人将季月拖下去,院子里传来掌嘴的声音。亦嬅朝凤梓潼一礼,淡道:“我是宫里的老人,先前侍候太后娘娘,后被拨调给先皇后娘娘。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教习姑姑,你的一应事务都由我来安排。姑娘可有意见?”

    凤梓潼微愕,回礼道:“多谢姑姑。”

    凤梓潼心道:原是宫中老人,伺候过太后和先皇后,怪不得可以随意对公主掌罚。

    季月被罚,一众官家姑娘才知道害怕。林沐跪在最前面,亦嬅瞅了她一眼,警告道:“大齐皇宫还不是青雪皇后一个人的天下,你们想往上爬就好好做她身边的狗。该碰的碰,不该动的!别动。”

    亦嬅训诫过后,将一众人马遣退。

    凤梓潼终于得了清静。

    亦嬅却道,“姑娘是不是觉得今天自己说的话,很有水准,很深明大义,很为国为民?”

    凤梓潼一呆,没想到亦嬅人前给足了她的面子,人后又开始拆她的台。

    “姑娘是不是觉得,将军府得了先皇封赏,就没有人能加以对抗?”

    凤梓潼摇头否认,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亦嬅轻蔑一笑,“将军府树大招风,这么多年,皇帝没少暗中打压。姑娘若是不想给将军府平添麻烦,日后就莫要再提先帝封赏之事。”

    “大齐国不缺贤臣良将,臣下敬君爱君护君,这是臣子的本分。君主的事轮不得臣子插口。姑娘是一个女子,日后莫要再提什么君臣之系。”

    “后宫多的是折磨人的手段,能活着才是硬道理。手上有权利就用权利,有地位就用地位。和没必要的人多废什么口舌?”亦嬅一条条将凤梓潼方才做过的事单拎出来鞭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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