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猜的没错，折子递上去后，寒暄弈果然迁怒于东西两厂。”紫笙颔首，将最新得来的消息告知凤梓潼。

    “意料之中。我猜寒暄弈下一步就要打压东、西两厂，大力扶持锦衣卫统领——蒋畎了。”凤梓潼饮下一口果酒，幽幽回味。

    屋子里的熏香正烧着，细纱暖帐在烛火的辉映下影影绰绰。桌上摆了好些饭菜酒食，瞧着品样都还不错，却无人动筷。

    寒皇城的权贵争斗，早在夜长枫离开元洲城之时，便已尽数告于凤梓潼。凤梓潼并非有多关心寒国大事，只不过她乐得火上浇油，寒国上层越乱才越好。

    这样，凤梓潼不仅安全，还有戏看。

    但凤梓潼也知道，东西两厂轻易动不得。

    寒皇欲对东西两厂出手，势必会将她推上风口浪尖。也就是说，寒皇一但开始整治东、西厂两厂厂督，凤梓潼这个名义上的和亲公主势必会成为他们权势斗争中的牺牲品。

    亦嬅总以为凤梓潼是为了齐国才走这步险棋，殊不知凤梓潼不过是待在摘星阁里闲的无趣，想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

    “子初的伤还等着用药，也不知寒暄弈何时召我入宫。”凤梓潼指尖扣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黛眉微蹙，状似思索。

    临走前凤梓潼替子初诊过一次脉，若是子初命大，最多还能再撑一个半月的时间。凤梓潼倒不是多心疼子初会不会死，主要是一想起凤梓芸哭的那个惨烈样，她就不禁烦恼。

    子初如果死了，凤梓芸八成要赔上自己。

    凤梓潼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抬起的筷子又搁在了桌面。

    “姑娘唉声叹气半晌，菜都凉了。”

    白新盛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禁不住提醒。

    屋子里总计三个人，凤梓潼、白新盛和紫笙。锦月出去办事还没回来，青络着了凉，还在睡着。李谡这两天慌慌张张不知道在忙什么，看着还颇有些……“神秘”。

    整个和亲队伍现下都已被凤梓潼带偏了画风……

    当然，这里面不包括亦嬅。

    凤梓潼若猜的没错，亦嬅此刻怕是还在愁眉苦脸、尽心尽力、呕心沥血地分析着他们的下一步路该怎么走？

    想到此处，凤梓潼唇角不禁噙出一抹淡笑。

    亦嬅应当是季殊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亦嬅受命于季殊，自然一切都为齐国着想。其实细细想来，若非共同利益，凤梓潼还真真是个孤家寡人。

    越想越烦闷，便就越没什么胃口。

    她托着脸，无聊道：“不饿。不想吃……”

    自上次与夜长枫分别，已足足去了半个月，也不知那人如何了。凤梓潼如今被困在珑雪城与寒皇周旋，江湖上的消息几乎没什么入耳的。

    凤梓潼不禁担心起夜长枫的安危，她望了眼紫笙，抿唇半晌，才踌躇道：“紫笙，你去珑雪城四处转转，看看最近江湖上有没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发生。”

    紫笙不多言语，点头行了退礼便匆匆离开。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敲响了凤梓潼的屋门——

    “公主，西厢睡着的小公子醒了。”

    小公子？！这些日子稍有些忙，凤梓潼都快把这人忘了。杞儿……想起这个名字，凤梓潼便有些吃味。

    她搁下筷子，瞬时来了精神，“不吃了，去看看吧。”

    凤梓潼眉间捎带些喜色，心知这位小公子才是她名正言顺的血亲姐姐。

    白新盛跟在凤梓潼身后，两人来到西厢，凤梓潼将四周的人遣退，令白新盛守在门外不许生人靠近。自己则孤身一人去见凤梓杞。

    凤梓杞生的极美，尽管是男相。

    羸弱的病气压不住美人的骨相，淡眉细柳，苍色薄唇。眉眼里噙着刚醒来时的雾气，透着茫然的忧郁和哀伤。

    三千青丝顺着她薄削的肩垂下，轻落在手腕，于她素白指尖缱绻。她半撑着身子，看到来人，眸子里便又新添惊惧与防备。

    “你是谁……”

    算算时日，凤梓杞已经昏睡五六天了。期间高烧不断。甫一开口说话，干哑的嗓子便传来刺痛。凤梓杞不禁剧烈咳嗽起来。

    凤梓潼于桌前倒了杯茶，扶着她的背，给她喂下。

    “我叫凤梓潼，是齐国临时送来和亲的长宁公主。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受那么重的伤？并昏倒在了去珑雪城的路上？”凤梓潼音调柔柔却又稍带些俏皮，看起来如邻家妹妹一般。

    凤梓杞眸子里闪过惊愕，“姑娘……？”

    凤梓潼歪歪头，心知她在疑惑什么，于是便解释道：“姑娘不必惊讶，我曾习过两日医术，对脉象还算颇有了解。”

    尽管凤梓潼表示的已经很和善了，但凤梓杞眸子里的戒备仍旧没有丝毫松懈。

    “这是哪里？”凤梓杞捧着水杯轻声询问。

    “珑雪城，摘星阁。”

    总计不是什么紧要东西，凤梓潼便全部告诉她了。

    “摘星阁不是只有皇上才能去的地方吗……？你怎么也……”凤梓杞惊讶。

    “我来和亲，总不能让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吧？”凤梓潼玩笑道。

    经她一笑，凤梓杞这才想起方才眼前这明眸善睐的姑娘自称凤梓潼，是来大寒和亲的公主。

    “你叫……凤梓潼？可是齐国将军府家的三姑娘？”

    凤梓杞眉眼似乎透出一抹柔意，轻轻飘飘，却又惹眼的紧。凤梓潼点头应是，“我见姑娘所知非浅，姑娘莫非也是齐国人？”

    凤梓杞张口正要答话，雕花的梨木门陡然被推开，一道清厉的声音从外室传来，“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锦月闯进的突然，凤梓潼和凤梓杞俱是一吓。

    “阿月？！”凤梓杞看清来人心下一喜。

    可凤梓潼却眉峰紧蹙。

    “我不能来……吗？”凤梓潼诧异地看向锦月，锦月柳眉倒竖，难得地让凤梓潼见到了一丝不喜。

    锦月看了凤梓杞一眼，见她还算安好，这才展开眉看向凤梓潼。她躬身一礼，似在为方才的唐突道歉，“方才一时情急冲撞了姑娘。只是眼下这人身份不明，姑娘还是离她远些才好。”

    凤梓潼嫣然一笑，心道：锦月原是一直把她当成可以随意糊弄的傻子么？

    她歪歪头，噙着笑，“难为你费心了。”

    “锦月，本宫竟不知，本宫在你心中，竟是如此好糊弄的人！”

    凤梓潼待人亲和，从来没有说是用所谓的“公主”头衔来压制身边的人，锦月是第一个。

    “她身份不明？！她身份不明用得着你耗尽半数内力去给她运功疗伤？锦月，本宫看着像是个傻子么？”

    凤梓潼眸子阴沉地似要滴出墨，她紧盯着锦月看似平静的面容，笑道：“你究竟是怕她伤了我？还是怕我伤了她？”

    凤梓潼将食指戳在锦月心口，审视的目光似乎想将锦月看透。

    凤梓潼到底是得意了。这些天他们在一起谋事，凤梓潼是得意忘了形，才不自觉地将锦月划成自己人。

    锦月……

    “姑娘误会了。”尽管被凤梓潼步步逼问，锦月依旧面不改色。

    凤梓潼笑道：“希望如此。”

    被这一番打搅，凤梓潼也没兴致。凤梓潼站直身子，也不再多说什么。她与锦月擦肩而过，刚走出门，便就看到白新盛正低着头立在门侧。

    “姑娘……我打不过她……”

    白新盛凄哀一声，细看他喉结两侧泛着青紫，许是方才锦月扼住了他的喉管，才没叫他发出声音。

    凤梓潼看了他一眼，只淡道：“走吧。”

    白新盛跟在凤梓潼身后，一路无言，沉默到了极致。

    ——

    【姑娘，皇城近些时日兵马横行的厉害，我想去找你。】

    凤梓潼用舀子正浇着寒梅，系统空间陡然弹出一条消息，是巧云发来的。

    凤梓潼权衡片刻，回道：来吧。

    “美人儿如花，花爱美人儿～长宁公主今日瞧着气色不如往日啊～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来于本世子听听？”

    两日不见贺权，贺权的行事愈发张扬。

    只见那少年银衣翩翩，快意地从长廊里侧翻跳下来，而后以一个异常妖媚风流的动作搔首弄姿地飘到凤梓潼面前。

    凤梓潼斜他一眼，不语。

    贺权将凤梓潼手里的舀子取走，细细往花上浇水，自认为暖心道：“珑雪城风寒，美人儿莫要冻了手脚才是。”

    贺权整日泡在温香软玉里，什么哄人的话都会说，他不嫌羞，只觉这种话说与女子是情调。

    初来摘星阁那两日，贺权什么荤话都敢说，亦嬅恨不得将这人的嘴堵上、缝上，贴上封条，最好这辈子也别再张开。

    亦嬅将人打了一顿，这人才消停。这两日贺权倒是不敢再说些什么情情爱爱惹人肉麻的话了，但人却没正经多少。

    “你懂的倒多。”被闹的心烦，凤梓潼难得应他一句。

    “那是自然。本公子阅人无数！最懂姑娘家的心意。”贺权觉得凤梓潼是在夸他，即刻支楞起来。

    凤梓潼轻笑，良久，齐春道：“那你猜猜，我在想何？”

    贺权一愣，盯着凤梓潼看了半晌，似要看透凤梓潼面纱下究竟长着一张怎样的脸。

    许久，他才从沉默中回神，“我不知公主在想何，但总计不是在想我。”

    “你今日很不对劲。”

    “你不开心。”

    他从凤梓潼身上看出了一层淡淡的哀伤与孤独，但贺权不想说出来。他没心没肺惯了，总觉得，眼前这个美的如画般的人儿不该有这种愁绪。

    凤梓潼揶揄，“你倒是会看相的。”

    贺权听出凤梓潼话语里的打趣，却不以为意。

    “不如在下陪姑娘出去散散心？”

    贺权难得抓住和凤梓潼独处的机会，当然要把人骗出去玩闹一番。

    “那就有劳南阳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