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寒暄弈狩猎途中带回一个受伤的少年。那少年骨相俊美，寒暄弈心喜不已，便将其当做滦宠豢养。

    少年聪慧，点子也多，颇得寒暄弈宠爱。一次无意间，寒暄弈竟意外发现，那少年竟能让蔬果在短时间内开花结果。

    少年身负异能，寒暄弈大喜，特意将自己的私卫拨给少年一支，供他差遣。

    只是好景不长，少年的异能惹人嫉妒，寒暄弈也怕少年日益强大会不再受自己控制，于是他听信谗言，让汪东海将其骗去宫外朱杀。

    那少年年纪小，心性软，单纯的很，不似他后宫中的嫔妃，勾心斗角，只想想便觉头疼。少年死了，寒暄弈少了件玩意儿，心里头突觉空落落的。

    有时兴起，还能提笔写下两句悼念的诗句消遣愁绪。

    只是，至少年死，他也没能得到少年驾驭万物生机的能力，未免觉得可惜。汪东海杀了少年，却没能得到少年的神物，他对少年的死自然也一直如鲠在喉。

    此番听闻寒暄弈说那少年可能再次回来了，汪东海虽有惊撼，但心底更多的是雀跃。他倒不是有多想见当年的那个少年，只是……那少年驾驭草木繁育的能力着实令人眼红。

    汪东海领命退下，甫一回西厂，他便召集人马往摘星阁周围部署。

    ——

    “殿下，今日西厂厂督汪东海在摘星阁附近增派了许多人手，不知意欲何为。”

    探子来报，寒千秋搁下笔，思索片刻才攒眉道：“贺权呢？去把他找来。”

    那探子俯首称“是”，而后退步一礼离开。

    “表哥，你找贺权做甚？贺权在皇城可谓是声名狼藉，你日日同他在一起，免不了要被人说闲话。”

    寒云煊从寒千秋身后的屏风处走出身，而后跪坐在寒千秋书案一侧，替他研磨。

    “你呢？你整日在珑雪城为非作歹，到处生惹事端，就不怕被别人说闲话？”寒千秋拿书继续看着，只淡淡给了寒云煊一个不咸不淡的眼神。

    寒云煊不明所以，嗔道：“表哥！是他们先对我无礼的。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向着他们。哼！”

    “其他的事暂且不说。那长宁公主从齐国来往寒国和亲，原是本着两国交好。长宁与你先前也从未曾见过，你为何屡屡对她不敬。”

    寒千秋淡淡看着寒云煊，他这表妹性子娇惯的厉害，总叫人头疼。可这又是他亲表妹，不能说不能罚，他也确实无可奈何了。

    寒云煊道：“我不喜欢她！”

    “云煊，你再不喜欢她，她也是齐国的公主。她若莫名其妙死在寒国，你置齐寒两国太平于何地？”

    寒千秋揉着眉心。

    寒云煊垂着眸，见他如此为难，心下一软，道：“好了，我知道了表哥。你别烦心了，我不找她麻烦就是了。”

    寒云煊轻晃着寒千秋胳膊，脸上却委屈地紧。

    寒千秋叹了口气，将手抚上寒云煊发顶，“真是拿你没办法。长宁这人心机重，你对上她不会讨好，日后莫要再去扰她。过几日父皇便会召她入宫，你安分点，别给母后添乱。”

    寒云煊乖巧地点了点头，揪住寒千秋的衣角可怜兮兮道：“表哥真的要娶她为妃吗？煊儿不想你娶她。”

    寒千秋笑了笑，“又在胡闹了。皇室子弟的婚嫁有哪个由得着自己的？”

    更何况，他本也中意凤梓潼。这亲，他定是要结的。思及此，寒千秋不禁莞尔。

    摘星阁——

    珑雪城难得出了太阳，白日里积雪消了些，晚间的水滴沿着屋檐凝结成冰锥。

    凤梓潼正坐在窗前修剪一瓶红梅，耳边不时传来火炭燃烧迸溅火星的声音。炭火烧的旺，哄得她浑身暖洋洋的。

    锦月已经有数日不见踪影，凤梓杞也被她带走了。摘星阁少了两个人，凤梓潼也不去问。

    梅枝被修剪的极好，只是凤梓潼闲极无聊，才一遍遍地去剪。好好的梅枝被剪刀无情地剪断，越修越秃。

    门外传来一道轻微的细响，凤梓潼没有抬头，继续把玩着花枝。

    算算时辰，这个时候人大抵都睡了，也不会有什么人来。许是夜风大，吹动了门框。

    “夜深了，潼儿花枝倒修的认真，也不去睡觉。”背后传来一道缄默沙哑的声音，像是许久不曾说话，又像是动情太深。

    凤梓潼猛地回头，夜君凌顺势便将人捞进自己怀里。

    他刚从外面进来，身上还裹挟着冷气。

    凤梓潼蹙眉，要推开他，反而被他禁锢地更紧。

    “潼儿……让我抱抱你……”

    夜君凌声音凄哀，听的凤梓潼心尖一颤。

    说不动容是假的，毕竟先前真的动过心。可如今夜君凌还来做什么？招惹她真的好玩吗？

    凤梓潼眸子里蕴出雾气。

    “我不是非要送你来和亲的。”

    “我得罪了人，我打不过他们。他们查到了我的下落，跟到了沂水城。那时我怕你会受到威胁，才逼你来和亲的。”

    “潼儿……我好想你。”

    夜君凌将头抵在凤梓潼发顶，如受伤的幼兽，呜咽悲鸣。

    凤梓潼不知该不该信这人的话，她不敢信。这人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什么事都不和她商量。

    泪从凤梓潼眼角垂落，打碎在夜君凌的寒衣。

    “夜君凌，你总是这样。想起我来了，便巴巴地找来哄两句，腻了便一把丢开，看也不看。你把我当什么了？”

    凤梓潼红着眼将人推开。

    她这几日本机因锦月的事耿耿于怀，夜君凌此番说出这些话，只让凤梓潼觉得难堪。凤梓潼冷眼盯看着他，泪却止不住的流，“我并非不知礼义廉耻。夜君凌，对你来说我究竟算什么？我就合该被你玩弄于鼓掌么。”

    怎么能不委屈。

    夜君凌是她来异世认识的第一个人，凤梓潼明知他不是普通人，知不可与他走的太过亲近，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相助于他。

    夜君凌待她的好，她不说，却都记在心里。这份情放在心底久了就变质了。夜君凌陪在她身边这么久，怎么能不动心。

    可是这人真真混账至极，凤梓潼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若开心了，便搂着你亲亲蹭蹭，好一番甜言蜜语风月同天。他若遇了什么麻烦，就将你丢的远远的，自己一个人去扛着。

    夜君凌当她凤梓潼是什么人？！贪生怕死之辈？还是只该被他豢养在笼中的金雀？！

    夜君凌面上闪过一丝局促，他眼底窝着青黑，像是几天几夜都未曾合眼。原本俊俏的面容，在烛火辉映下竟显得如此憔悴。

    “我没有！不是这样的。我喜欢你。我怕你会受伤。我护不住你，阎罗殿的人太厉害，我护不住你……”夜君凌眼眶红的厉害，他与阎钰庭针锋相对多年，其间遭的暗手不计其数。

    若单只他一人对上阎钰庭，倒也没什么可畏惧的，毕竟他如今的实力远在阎钰庭之上。

    只是……夜君凌沉了沉眸子。

    阎钰庭手下党羽众多，又都是死士，难缠的紧。阎钰庭是个疯子，所有与夜君凌沾边的人他都恨不得全部绞死。若是让阎钰庭知晓夜君凌对凤梓潼的意，只怕会让凤梓潼陷入更深的纠纷。

    夜君凌喜欢凤梓潼，没由来的喜欢。

    夜君凌不相信什么天定良缘，他只认自己的心。他喜欢的人，谁都不能动，任何人都不能动！

    阎钰庭敢动，那就是自寻死路。

    夜君凌沉着的眸子里透着丝丝冷意。

    “我实在没办法了，才设计送你和亲的……潼儿……你相信我……”夜君凌忽地抬头，眸子里尽是焦急与疲惫。

    凤梓潼大抵是第一次见到夜君凌这幅模样，她于心不忍，却又不想就此轻易饶了他。

    凤梓潼拂开他的手，不再多做言论。

    她的心乱的很，不知道该说什么。

    “潼儿……”

    又是一声凄厉的缱绻。

    季司寒于沂水城兵变，三个月不到便攻入皇城。江山易主，皇城大乱。季礼被季司寒软禁。

    一周前，阎钰庭不知从哪里得来了夜君凌的确切行踪，于是暗中与季司寒的师父张若联手苟合，意欲图谋齐国天下与夜君凌的人命。

    张若图谋天下，而阎钰庭费尽心思却只为了取夜君凌的命，以报当年断腿之痛。他们二人互利共惠、狼狈为奸，方一联手便将好不容易才暂且平定下的皇城搅得风云涌动。

    好在有夜君凌的警醒，季司寒才早对张若此人有所防范。季司寒知晓张若此人心机深沉，断不可留。因此，张若兴兵举事正中他下怀。

    张若虽然发难突然，但季司寒早有准备，两方势力动荡搅得皇城不得安宁，季司寒的兵将倒是未伤及到根本。

    季司寒兵法不错，只是时常举棋不定。阎钰庭与张若二人同季司寒在皇城周旋，夜君凌便以“凤梓杞”的身份给他出谋划策，这些日子战事繁忙，夜君凌忙的不可开交，人也消瘦了许多。

    四日前，锦月传信说凤梓潼这里出了事，夜君凌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一路轻功，内力都被耗了个干净。

    几天几夜不曾合眼，他如今疲累极了。

    “我真的……不曾……”

    不曾丢下你……

    正说着，他两眼发黑，身影一晃，便往烧着炭火的炉子上扎去。

    “夜君凌——！！”

    好在凤梓潼提前察觉不对，眼疾手快地接住夜君凌，将人靠在自己怀里。

    “你！”凤梓潼兀自叹了口气，心道：真是拿他没办法。

    凤梓潼认命，将人扶上床。

    夜君凌的意识还未完全消退，只在心底得意，手悄悄捏紧凤梓潼腰间系着的垂落在他指尖的缎带。

    凤梓潼将人安放在榻上，抬手抚上他微烫的额头，“你要我如何呢？夜君凌，你什么都不肯与我说，我弄不清你的心，也懒得去理这恼人的情。”

    “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却偏偏和你纠缠至此。若是能回家，我自不愿留下的……”

    凤梓潼兀自喃喃，夜君凌却听的清楚。可他此刻睁不开眼，也抬不起手。他早知凤梓潼不是真正的将军府三小姐，但他没想过有一天凤梓潼会离开。

    回家？她要回哪里去？

    夜君凌心里着急，却无可奈何。

    凤梓潼从系统里取出药物，扶着夜君凌喂他吃下，后又打来热水为他擦脸。药效渐起，夜君凌的意识逐渐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