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宣布婚约之后,原先对鹰司家阿谀奉承的小家族见势不好,转头便给神里家送去不少祝贺的礼物,仿佛曾经向鹰司家小姐求亲的人不是他们一般,那倒也是,联姻对象本就不重要,关键在与强大的家族强强联合。

    鹰司进操办女儿的婚事比她自己还上心,不过莉芙拉心中明晰,她的意见在这场政治联姻中是最无关紧要的。

    侍女为她丈量婚服尺寸,来的竟是神里家的人,对她无不尽心,态度亲和,一面摆弄她的身体,一面同她说婚事。

    “鹰司小姐,我们家主特意派我来为您量尺寸,想来是担心您与家中关系紧张不睦。”

    侍女眼中满是歆羡,不由得感叹家主英年早婚,鹰司小姐也生得如此貌美,只是寡言少语的,似乎不喜与外人交谈。

    莉芙拉才不关心婚服是否合身,对于侍女的话也是置若罔闻,那天她听得很清楚,她对神里绫人的期待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那些话彻底粉碎了她心中那一星半点的爱慕。

    她低估了自己,甚至气得吐血。

    既然他是与鹰司家联姻,而不是与她成婚,那她也不必怀着一腔怨怼嫁过去,左右她也只是鹰司进的工具,嫁给谁不是嫁。

    思及此,莉芙拉发觉自己的想法,像是吃不到糖还攀污糖不好吃的孩子,心下一片茫然,眸光微闪,失了神气。

    两大家族联姻在稻妻掀起轩然大波,其中当属九条家最为热闹,九条孝行听闻喜讯时心里定然不是滋味,天领奉行与社奉行互为掣肘而又敌对,九条家内部亦是风雨飘摇。

    鹰司家近些年如同雨后春笋迅速发展,势头直逼九条家,实力不容小觑。如今九条家处于腹背受敌的处境,外人不知鹰司进急于联姻的原因,九条孝行却是一清二楚。

    怕是鹰司家早有将九条家取而代之的心思了,虽为同一阵营,但内部斗争同样激烈。

    九条孝行思虑良多,幸而幼子镰治与勘定奉行柊小姐交往甚密,若能从其他家族下手,或许能解决眼下鹰司家制造的危机。

    他怒不可遏将茶杯摔在地上,耳边嗡嗡响起刺耳声音,门外的侍从身体抖如筛糠,心想家主自从听说那两家婚讯,已经摔碎好几个茶杯了,待会儿他又该着急上火了。

    九条孝行眼神幽暗深邃,常年苦心孤诣让他的瞳孔多了几分浑浊。他想到鹰司家那位凭空出现的小姐,竟然令他方寸大乱,局势因她而发生转变,也不知道鹰司进从哪多出的女儿。

    …她绝不能留在神里家。

    ……

    神里家的办事效率比莉芙拉想象中要快,从婚约到婚宴期间,她都没有见过这位未来丈夫,绫人也只派来侍女陪同。

    婚宴当天,她天没亮就被侍女拉起来梳妆打扮,眼睛都睁不开就被换上了婚服,稻妻的服饰讲究雅致得宜,把她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起来,腰身上缠绕了一层厚实的布。

    侍女微笑着梳理她的长发,拿起桌上的纯白色棉帽就要往她脑袋上罩,莉芙拉抬手阻拦了下,“这是…要把我罩起来?”

    “小姐真是稻妻人吗?此乃稻妻婚服白无垢,这是配套使用的棉帽。”侍女握住她的手,安抚了下她略显急躁的情绪。

    女子出嫁,不亚于另觅了个新家。

    她脑子里忽而想起家主遣她照料鹰司小姐那日,临行前,家主温声嘱咐过“一切以她为主,其余万事由我来做”。

    侍女眼中看见的是少年家主对未来夫人的一往情深,他那时眼底柔光,连她看了都动容,可惜的是小姐并不清楚。

    莉芙拉见她发出意味深长的笑,随即她又把棉帽放下,话锋一转:“那便依小姐的意思。”

    “……”

    稻妻婚嫁风俗是这么随意的吗?

    意识到思绪被侍女打乱,竟也跟着担忧起婚礼的事,莉芙拉暗自斥责自己没出息,轻而易举就能被人动摇决心。

    神里绫人不在意联姻对象,那她又有什么好纠结的,反正婚姻是两人的事,吃亏的一方未必就会是她,他等着看吧。

    门扉悄无声息从外拉开,梳妆镜中隐约浮现一抹熟悉的身影,莉芙拉回眸瞥了眼。

    阿蝉躲在屏风后,怯生生地盯着她,一脸想看又不想看的犹豫神色,声音低落:“阿姐…你今日真好看,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

    莉芙拉伸手招呼她过来,后者扭扭捏捏地挪动步子,好半天才到她的身边,半蹲在她的身侧,小手攥住她纯洁无瑕的婚服。

    “阿蝉怎么躲着我?”

    她摇摇头,“外面人好多,我找不到阿姐。”

    今日婚宴,宾客盈门。

    莉芙拉自个都是一知半解,对婚礼事宜一概不知,闻言大致猜到外边情形,伸手摸了摸阿蝉的发,压低声音:“其他人你都不要管,待会儿跟紧阿姐就好,阿姐去哪都会带着你的。”

    侍女闻言看向她,眼睛里渐渐流露出几分笑意,看起来这位小姐对自家人还是极好。

    面冷心热。家主定是看见过她温柔体贴的一面,才会倾心爱慕吧。

    阿蝉眼底清澈明亮,低头傻乎乎地笑了笑,蓦地想起手中紧握的东西,伸手摊开,她把糖纸剥开,露出一颗剔透的饴糖。

    莉芙拉见状早早就把嘴巴微张开,眉眼带笑,恰到好处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平添些许温婉之气,侍女心想,或许是代嫁女子都会油然而生的柔情似水,身上那股子泠然霎时间褪去了。

    饴糖入口,阿蝉心满意足地笑了,她心里也跟着欢喜,全然忘记婚礼麻烦的事了。

    之后的事进行得顺理成章,侍女从头到尾都在旁提醒她,从鹰司家到神里屋敷的宅邸,面见宾客、神龛祷告、巫女降福…神里屋敷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婚宴上每个人都显得那么诚心实意,一杯酒水下肚,好似多么高兴,家仆们忙里忙外,她提线木偶一般举行完仪式就回到了卧房,期间时不时还能听到宾客的窃窃私语,无非是在说她婚服穿着不得体,有失神里家的体面…也就如此一声,似乎有人阻止了此般言论继续发酵。

    想也不用想,自然是神里绫人。

    今日是他的婚礼,外人口中年轻有为却英年早婚的神里家主,听着好似她贪了个大便宜。

    莉芙拉默默在卧房中生闷气,一屋子喜庆的大红色惹人讨厌,她脱下身上厚重的白无垢,一脚踢飞裹住脚趾的鞋袜,大喇喇地敞开手臂坐在榻上,为她端茶的侍女回来后吓了一跳。

    “夫人,您怎么能…?”

    侍女看到满地衣物,顿时觉得昏天黑地就要晕过去,气息奄奄。

    屋外婚宴的声音沸反盈天,此刻本该是家主与夫人共同送宾客离开,她却躲在卧房里把婚服都脱了个干净,家主对她百般纵容,准许她回房休憩不说,甚至无视礼数。

    莉芙拉身着单衣躺在榻上,瞥了眼战战兢兢的侍女,无奈道:“我觉得太重就脱了,怎么了?难道还要等神里绫人回来给我脱?”

    “…夫人,您高兴就好,至于您与家主的房中事我不便多说,家主只说让您看着办。”侍女面红耳赤,眼神躲躲闪闪的,羞臊极了。

    让她看着办?婚约不需她同意,婚礼由他全权操持,敢情她在其中可有可无,只是充当一下家主夫人的角色而已。

    莉芙拉没由来地心里一阵烦躁,双眼失神地盯了某处半晌,脚趾用劲地抵着床单磨蹭了几下,似乎是以此发泄心中的怒火。

    他…就这么不喜欢她吗?

    侍女眼观鼻鼻观心,见她眉眼紧皱,俯身想要替她脱去趾袜,她却猝然把脚缩了回去,那双深蓝的眼眸里透露出她的悲恸。

    “夫人可是饿了?”

    家主吩咐过,夫人若是肚子饿心情必然不佳,如今看起来有些不佳到极点了。

    话甫落,卧房的门扉骤然拉开。

    不知不觉中,屋外的吵闹声渐渐轻了,宾客们都已然离席,天边悬挂着一轮圆月,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见到的就是迎着月色而来的绫人,他婚服无比贴身,契合他颀长如竹的身姿。

    数月不见,莉芙拉一见到他,躁动不安的情绪忽地安定下来。

    方才在外进行仪式时,她憋着口气一眼都没看过他,从头到尾都目不斜视。

    思及此,她后知后觉当时的自己有多幼稚可笑,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难道是想看到他因此而难过伤怀吗?明知道他不会的。

    卧房中熏了香,她还是从那阵馥郁的香气中捕捉到了绫人身上那股独特的椿花香。

    他眸子看向侍女,后者朝他摇摇头,旋即颇有眼色地退出了卧房,顺手阖上了房门,她同为女子,自然能感受到夫人今夜紊乱不堪的情绪,多半是来自家主吧。

    绫人细碎的垂发半掩着眉毛,神情有些踌躇,似乎是不知如何面对新婚妻子。

    婚约前夕他就该和她商议,也许她会不愿意履行这段合约联姻,可鹰司进急功近利,即便他未按照那人所想前去,他也会将她随意嫁给其他家族的人,与其那样,不如是他。

    莉芙拉坐在榻上,婚服早被她剥了个干净,她看了眼立在数步之外的绫人,他神情依旧淡然,说话时唇角那颗痣在她眼前晃悠。

    “联姻一事未提前与你说,实属无奈。婚礼仪式繁多,若是累了便先休息罢。”

    休息…

    她猝然脸热,低着头不言不语。

    耳廓传来他沉稳而舒缓的脚步声,莉芙拉一时怔愣,抬眸望过去,就看见绫人立在门扉边,正欲探手拉开,身后一阵急促的气息响起。

    “神里绫人,你要去哪?”

    莉芙拉来势汹汹,一把拽住他的腰带,强制性地将他转过了身,眼眶略微有些泛红。

    他眼神迷茫了一瞬,目光触及她焦躁急切的眼,忽地明白些什么,伸手按住她揪住自己腰带的小臂,唇角微弯,露出温和的笑意。

    “怕你不习惯,我暂住书房。”

    房内忽明忽暗的光影在两人身上错落掠过,少女眼神微暗,那抹泪光被她忍了回去,脑袋里一片浆糊,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他连跟她同住一间房都做不到吗?

    绫人望着她,沉默片刻,觑见她罕见黯淡的眸光,他心里泛起一丝酸软,想来这桩并不纯粹的联姻并不是她想要的。

    “联姻是权宜之计,以后你…”

    眼前的人影逐渐放大,她颤抖的睫毛在他眼底晃过,绫人察觉到她踮脚的动作,心不由主地低了低下巴,将唇送到了她唇边。

    莉芙拉并未注意到这一微小的动作,含住了他的下唇,重重在他唇上碾磨、舔舐、含咬。她脚下一软,被她压制的人及时扶住她的腰,宽大温热的手掌隔着一层单薄的衣物贴着她。

    她的吻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在宣泄心底堆积已久的怒意,尖牙衔住他的唇不轻不重地啃咬,辗转到了他唇下那颗黑痣上。

    绫人腰背迎合她而弯曲,讳莫如深的眸中有些许怔忡,他不时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他没有拒绝她的吻,却也没有主动的意思,多是默许她在自己唇上胡作非为,可他的心跳俨然不如他的脸色那般镇定自若。

    那时在书房的吻…不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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