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

    两个女孩在苏文茵的院子里斗草、斗鱼,花草鱼虫都玩遍了,实在没东西可玩了。高双儿提议,到前头的花园子里逛逛,之前在那里发现一只小猫:“苏姐姐,那是只夹花色的猫,特别小,叫声都弱弱的,不知道还在不在,咱们去瞧瞧吧。”

    反正也无事,瞧瞧就瞧瞧吧。高府的花园子也不小,有山有水,绿树成荫,小池塘边是蜿蜒的走廊,郁郁葱葱的树影倒影映在池塘里,显得越发静谧。也堆砌了假山,假山里很多洞口都是互通的,高双儿说就在池塘边树丛中发现的小奶猫,可是两个人扒拉着草丛找了个遍也没见猫踪影,高双儿有些遗憾。

    “怕不是饿死了,或者掉池塘淹死了也不一定。”见她有些失落,苏锦忙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猫有猫妈妈,怎么会饿死呢。母猫都会自己先出去觅食,再回来喂孩子。你看到那只小猫,也许就是趁着母猫出去寻食,自己跑出来了。”

    高双儿这才稍稍放宽心:“苏姐姐,你真好。都不骂我,也不嫌我是庶女,咱俩能天天在一起就好了。”苏锦觉得好稀奇:“咱们都是女孩,在一起玩的开心就好,难道这还要分什么嫡庶?”高双儿摇摇头,两个藏在假山洞里聊起了天,不大的人先叹口气,才悠悠开口。

    “大姐姐说我是庶女,不配跟她玩。让我不要总跟着她,所以我平时只跟自己丫头玩。我去大姐姐的院子,大姐姐的丫头也不理我。也难怪,大姐姐自幼养在祖母身边,又记在母亲名下,我如何比的。大姐姐长得漂亮,读书也好,又会说话,不像我笨笨的。样样都比我强,有好的自然先给大姐姐,我怎么能跟大姐姐抢,再说我也不配。”

    “胡说,哪有什么配不配。”苏锦立刻反驳道:“你怎么样都是你,别人再好是别人。你好与不好也不是别人嘴里说的,一母同胞分什么嫡庶,我看你就挺好,温温柔柔的……”

    “我竟不知自己有这么好。”高双儿羞涩的笑笑。

    说笑间,看见高盼儿和两个陌生的公子走在廊桥上,后面还跟着一个差不多大的姑娘。因为她两人藏在假山洞里,所以高盼儿看不到她们。苏锦倒是没注意到其他人,只是现在的高盼儿和来跟姑母请安时,完全不一样。美目流盼,巧笑倩兮,一双丹凤眼透着温柔贞静,笑起来也拿扇子遮着脸。缎纱银丝撒花长裙,在阳光下似烟似雾。一对金玉耳珰趁着巴掌大的瓜子脸,镂空莲花宝石步摇,一步一摇,妩媚又娇羞,真真玉容花貌惹人怜。

    “你姐姐今天可真漂亮呀!”

    “大姐姐一直都美,两个公子来了更美!”两个人捂着嘴悄声的笑:“苏姐姐,你看。”

    高双儿指着其中一个面带笑容的公子说:“那个笑着的是辅国公家公子凌小王爷凌平川,那个冷面孔的是京畿都漕运使司家大公子周彦邦。大姐姐旁边的姑娘叫柳宝珠,是姨娘家的亲戚。什么亲戚我也说不清楚,反正都是我姐姐。”

    “两位公子现在在我们家学读书,凌公子是小王爷,自然没得说。最厉害的是周公子,他有过目不忘之术。你知道吗,他很少提问,也很少说话,可先生提问时,每次都对答如流。不只是背诵,先生还夸他的文章见识深,是状元之才。”

    “姨娘总让弟弟向他学,可我弟弟连书都背不下了,总被打板子,哈哈哈……”连说带比划,自己先笑起来了。好一个过目不忘,好一个文章见识深,那是你没见到他们策马长街的张狂样子,仗着家世的纨绔子弟罢了!苏锦心里已经开骂了,果然是冤家路窄,回去就告诉若男这两个狂徒的底细。

    为首的高盼儿在跟两位介绍什么,有说有笑。凌平川说了句什么,把她逗笑了,她想笑又不敢大笑只微微一笑,后面的姑娘则笑的花枝乱颤。反倒衬托出她的温婉。那个什么周公子就一直没表情,阎王一样的板着面孔。上次的事情他也有份,能和什么小王爷玩到一起的,哪有什么好人,肯定是狐朋狗友!结论已定,苏锦无心再看他们,只盼他们赶紧走,她和高双儿着急从假山里出来继续找猫。

    一行人逛着聊着,看到姑母院子里丫头绣杏跟她们顶头撞见,绣杏屈膝请安,“公子姑娘们安,可曾遇见我家小姐?出来半晌了,夫人催着要找。姑娘告诉我,我去寻她们,夫人实在着急。”

    “我们才从学里回来,没看到你们家姑娘。路过藕香榭时,远远看到个人影,怕是在那里玩耍,你去那里寻寻吧。”

    “表姐,刚才那丫头说的是哪位小姐,什么夫人着急,为什么夫人要着急,是二妹妹吗?咱们路过藕香榭时,我也看了一眼,没人啊,你怎么说有人影呢?”

    “怕是你眼花了吧。”柳宝珠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高盼儿对她烦到了极点。她只是扯个谎,让不相干的人赶紧走,偏偏有这么个蠢货捣乱。能和两位世家公子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自己又不好发作,放在平时早把她怼的远远的了。

    “除了家学里的,难道还有姊妹?为什么不一起来学里?”逛的也无聊,跟这姑娘也没甚好说的,找个话题随口聊起来。

    “是夫人的内侄女,也是我和双儿的表姐。”凌平川“哦”了一声,没再往下问。

    “是哪个表姐,我怎么没见过?双儿今天怎么没来,是陪客人去了吗 ?”高盼儿此刻只想撕了她的嘴,公子都不问了,她还挑着话题往下说。

    “怀卿,咱们前几日遇到的两个姑娘着实厉害啊,差点下不来台。要不是父亲急着喊我们去商议,我这才不管不顾这些,真要好好说道说道,头回见这么泼辣的姑娘,真是有意思,能再见到就好了。”凌平川的风流倜傥是出了名的,长得玉树临风又不吝啬钱财,招招手花满楼,勾栏坊间惹多少姑娘倾心。

    下不来台还想再见,周彦邦不搭他。

    “千里传来的军情急报、边疆烽火告急,实在令人……”心里为边关担忧着,朝纲上主战还是议和,朝野上下又要吵翻天了。

    “凌公子想是在外头遇到了新鲜事,说给我们姐妹听听,咱们都没出过门。”高盼儿笑语盈盈,一阵风吹过,宝石步摇抖了抖,想尽一切办法加入话题。

    “不过是被人骂了,又给上了一堂课,破费了些钱财,能有什么新鲜事。”

    “被人骂了?何等狂徒敢骂公子,公子这样的学识怎是无理之人,定是那腌臜泼皮,看公子形容潇洒,怕是讹诈些钱财吧。市井小人,这样的人遇见了给几个钱打发了就好,跟这种人计较反失了咱们的体面,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敢问公子知晓骂你的是何人,为什么不将他扭送府衙,官府自有定夺。”高盼儿挖空心思的捧着凌平川,凌平川本来就没放在心上,不过是拿出来调侃。

    “却是两个姑娘家,该如何是好呢?怀卿,咱们如何能送姑娘家上大堂,受刑罚?”

    “自然不舍得。”

    这不动声色的搭话,反倒让凌平川笑的更开心了:“看来怀卿也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

    “不敢,独你有,情愿自己上堂受审,也不舍姑娘有半点委屈。”

    “怀卿诙谐起来,还真是……,哈哈哈哈。”凌平川爽朗的笑起来,两个人互相调侃着,旁边的高盼儿却一直想着怎么插话。

    “论理姑娘家在大街上跟人吵骂起来,实在是太有失体统。这样小家子作风必定是那小门小户,没读过书的、眼皮子又浅、没脸没皮的。舍得出脸,豁得出去的,老子娘的脸也不要了,才换的几个铜板吧。自古女儿家要贤良淑德,贞静端庄,为夫为子为家门。这样撒泼却没想却成了公子们的笑谈,真真是好笑……”

    “也不知道丢老子娘脸的是谁,是谁青天白日的在大街上横行霸道,你还要送我去官府,我正想找你们呢!”

    风吹皱一池春水,满院子绿意融融,树影婆娑。苏锦就这样带着一腔怒火出现,她的出现让在场的人都惊到了。一身素白的衣衫站在众人面前,毫不畏惧,几缕碎发贴在面颊,凭添了几分柔美妩媚。凌平川和周彦邦确实有些惊讶,这不正是那个小炮仗似的丫头吗,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乡遇故知,‘仇人’也算,有人来寻仇了。”凌平川觉得这简直太有意思了。

    “刚才还想再见面,可巧就遇到了,有仇有怨叙叙吧。”周彦邦打趣他。

    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本来都想走了。看到他们如此的编排人,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倒打一耙,实在气不打一处来。苏锦瞪了瞪凌平川,又白了眼周彦邦,转而又盯上了高盼儿,“你才是没读过书,眼皮子又浅又没脸没皮的呢。抬轿子都要抬到天上去了,人家也没给你一个眼神。可知垫着脚够不着硬够,必定站不稳,小心跌倒。”

    高盼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看着像变戏法似的就凭空出现的苏锦。她她她……,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莫名其妙的骂了一顿,脸刷的白了,委屈万分,泫然欲泣。若是平时,怎能吃的这个亏,必要和她嘴上较量一番。但此刻不行,她的形象更重要。

    “苏姐姐,两位客人面前,你太冒失了。刚才夫人房里丫头在找你,你还是赶紧回……”

    回?想撵我?快闭嘴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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