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哒哒哒”英府的马车停在岸边,英若男利落的跳下车,指挥着家丁们把车子里的河灯搬下来。这放河灯别人放她也放,好家伙,她的阵仗可大了。叫仆人拉了一车子百把个河灯啊,一口气放下去,飘飘忽忽的挤满河面。自家小姐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仆人从来不敢问,叫做就做。只是她不知,从她刚出府的时候,一双眼睛早盯梢上了她。

    英若男认真的点燃每一盏灯,浑然忘我。金柝小声嘀咕,这人难道没放河灯?行为十分让人费解。偷眼再看自己主子,看的一个叫痴迷,又不敢大声,两人多少都有点不大正常。

    “你没放过河灯?”

    姑娘不惊讶也不意外,好像没听到一样,非常投入的点灯放灯,一盏又一盏,忙的没工夫搭理。凌平川俯下身来帮她,她也不拒绝。等到所有的河灯都入水了,等到它们都飘然远去了,还望着河面发呆。

    “放几盏聊表心意即可,不用至此。”

    “这一盏盏都是在北边回不来的将士,只恨不能替他们每人点一盏,我只嫌放的少。”

    只识她泼辣的一面,这般胸怀,让也人肃然起敬。他敬佩英若男身为女子也有这番胸怀,不痴缠小儿女,不拘泥于闺阁之中,不由得恭敬作揖,说道:“姑娘此番胸襟真是让人心生敬畏,我朝有姑娘、有北边的将士实乃我朝福泽深厚。上次无意冲撞,凌某真是惭愧至极……”

    凌平川自觉言语有礼,风度翩翩。可到了英若男这里没用,一点用都没有!她全然没听进去,指挥着家丁回府,自己则上马要走。

    哎哎哎?怎么话说,难道是我不够真诚?这姑娘可忒难哄,油盐不浸:“姑……公子,既然再次偶遇,也算是缘分,公子不如咱们一同喝一杯。”

    又来了又来了,这人又开始涎皮赖脸,死盯着人不放了。偶遇?呵呵,真真好笑!

    “哪有这么多巧事,当我不知道,你盯梢我!看你也有一份祭奠亡灵之心,不跟你计较了,走吧!再有下次,我饶你,我的剑可不饶!”

    眼见人要走,凌平川慌不迭的追上去。自家主子哪受过这份委屈,金柝急急跪在英若男马前,惊的马嘶吼扬蹄,幸亏英若男勒住缰绳,要不金柝就成马下鬼了。秀眉一拧,厉声呵斥:“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上次冲撞姑……公子的是小人,跟我家爷没关系。为这,我家爷早已责罚我,挨的板子还新鲜呢。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卑鄙无知,都是小人的错,公子不要和我家爷置气,有气冲我来。公子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让你的马踩死我吧,反正回去也是个死,不如死在姑……公子马蹄下面。”

    哭喊着躺在地上撒起泼来,果然和他主子一样脾性!英若男被这主仆两个缠的无法,只好说道:“也没怪你什么,事情都过去了,哪有功夫生气,别跟着我,散了吧。”

    “既然不生气了,那不如交个朋友。我知道前面有家茶馆,最是清雅,公子也是一个人,可否一同前往?”见她犹豫,凌平川趁势接过话,主仆二人配合的默契至极。果然烈女怕缠郎,英若男何曾见过这场面,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感觉自己走不掉了。

    “贵人若不答应,小的就不起来,让贵人的马踩死我吧!”金柝见状打滚撒泼,势必要帮主子拿下。

    可不就,拿!下!

    两匹马慢悠悠的走在长街上,稀稀落落的还有几家店开着,纸灯笼来回晃动。马蹄踏过纸灰,扬起一阵灰尘。

    “都讲今日鬼府门大开,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仇,你一个姑娘家不怕吗?”如愿的马上公子,好不得意,那是胜利者的喜悦。优哉游哉的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搭讪。

    “怕什么,怕就不出来了。”

    真爽快,热辣辣的像小辣椒,凌平川心里乐开了花,继而问到:“那令尊令堂不担心吗?”

    英若男不答,看到街边有一个摊子卖泥人的。街上早已散了热闹,大多数商家关门收市。游人寥若星辰,他还不走,卖给谁呢?再仔细看那人竟没手,没有手啊!只靠着两个小臂,目光巡视至下,又看他一条腿的裤管下面空空如也!

    英若男心中大惊,翻身下马,走到摊子前。这是一幅沧桑的面孔,不是垂暮却一脸愁苦,拘谨的开口:“公子捏个泥人吧,没人了,三文钱两个。”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

    “你为何不回家,这么晚了哪有生意,明日再来,回家去吧!”

    “我哪有家,不过是地里刨食。卖了这些才能换些吃食,上一餐是何时,下一餐又在哪里呢?”男人家说着哭了起来:“我原是在北边戍边的,走时我那儿子才一岁。这一仗打的太久了也太惨了,仗打完了,手被烧化了,一条腿没了。想着能留条命回家也就知足了,到家才知我儿子得病死了,老婆一个妇人过不下去,跟人跑了,结果是家也没了!我拖着不成样的身体给人家种田也没人要,只寻了这小买卖混口饭吃。”

    “抚恤金呢?回来的将士按等级都有,你的呢?”

    “说是朝廷税赋不足,等有了再给。”

    “败类,畜生,猪狗不如,这种钱也敢贪!”三尸神暴跳,气的跺脚乱骂,丢出一锭银子:“这些我都要了,你到英府,就说是我说的……”

    小姐哎,姑娘呀,祖宗啊,凌平川恨不得捂她的嘴。赶忙拉住她,挡在她前面,和气的跟那人解释:“这里有十两银子,请老伯先解燃眉之急,买些吃食衣物,找大夫寻医问药把腿治一下。”说毕又拿出十两:“另外这十两,置几亩薄田也勉强够日后生活了。安居故里,不要出来做这辛苦的买卖了。”那人自然感恩戴德,挑着担子就走了。

    “若不拦着,你恐怕把家底子都抖落干净了!况且不知道他此言真假,他底细你也不知道。他说什么你信什么,万一是个探子呢?”犹如兜头一盆冷水,英若男被点醒了,本来想发作的气势立刻灭掉。她又不肯承认自己判断有误,何况那人真的不像坏人,而且他戍边打仗的经历,让她几乎是天然的信了。

    “你只一味生气,可知动了这个钱的可是律斩!他说他没拿到你就信了,我朝天子圣明,最是怜老抚幼,体恤黎民。对待将士异常优厚,凡发现贪污挪用之情,直报监察使,立刻查办。”

    “那人哪里像探子,你又知道了,我看未必。”本姑娘嘴上从不肯认输,凌平川觉得好笑,便不与她争辩。

    “好,他不是探子,他是个穷困潦倒之人。可知救急不救贫,你老往府上拉人,知道了都往你府上投奔,你是收还是不收呢?”细致的分析让英若男没法反驳,感叹于凌平川的心思缜密。又不想承认,一扬马鞭,先他一步跑了起来。凌平川知她小心思,笑着追上去。

    英若男在一个巷口停了下来,探着头往里望去。只见巷子里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丝竹声、唱曲儿声不绝于耳。

    “茶馆在前面,不在这里……”还没说完,姑娘已然走了进去。

    进去了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呀!

    同外面的冷清截然不同,男男女女,勾肩搭背,毫不避讳。女子们打扮入时,烟罗翠袖,眉目含春,长袖招揽,莺歌燕舞,娇嗔佯怒,肆意调笑,百无禁忌。

    英若男来了兴致,满眼都是新鲜,不由的问到:这是哪里?”

    “你总出来,难道这里也不知道吗?”打趣她揶揄她,却并不打算告诉她。

    “姑娘家问这些做什么。”

    “没来过。”英若男听不出是玩笑,反而认起真来。自顾自猜测起来:“难不成是来我朝朝贡使节居所?”

    使节?凌平川看她“正经”的分析就想笑。

    “我说了,你可别恼我。”

    “只管说。”

    “这是哪?这里可是个好地方!没有年岁,无朝无代,没有战事,没有悲伤,只有快乐,过到哪一日算哪一日,这里又名销金窟、神仙洞。”

    不懂!

    英若男眨巴着眼睛,还是不明白。凌平川无奈,只好和盘托出:“勾栏妓坊,男人找乐子的地方,懂了吗?”

    恍然大悟,羞愧难耐,登时脸就红了。

    “若不想逛了咱们就走?”真心地给她找台阶下,姑娘家来这儿不是不妥,是十分不妥。嗨,偏这台阶就不下,不肯走了!

    既然要逛,只好作陪。巷子又不甚宽,骑马走不快,还要顾忌行人。两人就下马牵着走,凌平川要帮她牵,她偏不肯。牵着马就更显拥挤,凌平川又恐醉汉撞到她,一路跟在她左右。

    原来这是本朝有名的烟花巷,其名“花枝巷”。为官的,经商的,外邦的,凡是来了京城必然要在这里散些银钱才算见了世面,不虚此行。阁坊里姑娘才貌双全,技艺无双。调琴唱曲,吟诗作赋无所不能。商贾千金买笑,才子倾慕风雅,豪掷万贯都为博佳人一笑,多少人在此醉生梦死,散尽家财,魂断于此的也大有人在。可不是销金窟、神仙洞吗?所以淫靡阜盛也非外界可比。

    偌大的京城,英若男自以为没有自己不知道。现在发现还有这种地方,着实觉得新鲜,怪不得一路看到的名字都如此秾艳。什么“万花楼”“翠柳苑”“极乐馆”“销雅阁”,宣淫导欲之词都赤裸裸的写出来,引人遐想万千。一串串红灯笼从楼宇上挂下来,女子们的巧笑生似靡靡之音勾人魂魄,招手间仿若香风阵阵。世间竟有如此地方,英若男瞪大眼睛看着这陌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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