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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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br>接近30万字,仅有的三个收藏。还是十分十分感谢,三为读者每天都看,有人看就会写下去。可爱的三位读者能不能留个言?<hr size=1 />

    </div>  金盔甲胄,亲兵卫队,锁子甲腰刀。寒冰铁甲,生铁横刀,碰撞摩擦,“哐哐哐”闷声整齐,暗夜里夜枭一般,成群列队的冲进英府。举着火把将府邸,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偌大的将军府灯火通明,睡梦中的英凯旋埋在奶母怀里放声大哭,唬的不敢抬头。

    肖氏早有准备,钗整鬓齐,妆容肃穆,一袭绛蓝色披风端坐在正房门口。端庄似寻常官眷贵妇,不同的是她手上有一柄剑,阖府的丫头仆人们都围在她身边,有的战战兢兢,有的失声痛哭。所有人的惶惶不安中,唯有肖氏镇定自若,一人独挡一面,对峙着虎狼似的兵勇。仿佛当年沙场上的巾帼枭雄,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叛贼?谁是叛逆之贼,从我家太爷开始,就是忠勇世家。他老人家跟着太祖打天下时,你们还没投胎呢!去我家祠堂里瞧瞧,各个都是杀叛贼的人物,如何到了你们嘴里我们竟成了叛贼?谁是叛贼,那齐开诚齐老狗才是,你们拿错人了,去他府上抄家才有意思,大小老婆成营,山海一样的珠宝尽开眼!还有你,石走狗,克扣军饷这事儿,你那杀才儿子没少跟着发财吧!”

    肖氏说罢,一阵风起,绛蓝色的披风,飘飘展展。她是那么无畏,又是那么坦荡。

    石礼仁被骂急了,气极败坏的对峙道:“犯妇不得猖狂!肖氏,圣旨可听明白,英北辰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枉天家信任。与北狄贼人通敌叛国,妄图颠覆我朝。我等奉命,即刻缉拿逆贼叛党家眷,女子流放,男子绞杀。快些放下手中兵器,即刻受刑!”

    他为什么急?骂谁谁知道,骂了儿子又骂老子,石礼仁能不急吗?肖氏口中的石礼仁,石大人,军机处齐开诚的副手,可是最忠诚的狗腿子呀!站在他旁边的是周彦邦,奉旨奉旨奉的哪门子旨,真是个好差事!无非是让他做个见证,打二皇子的脸,自己人被处决,让他清楚自己的败势。俨王体恤,真个好兄弟!

    “哼!”肖木兰冷笑。

    “不放怎样?”

    “那就是跟朝廷作对,立刻诛杀!”

    “呸,怕了你们我就不是英北辰的老婆。”肖氏猛一拍扶手,登时站了起来,极力痛陈:“我丈夫在前线卖命,你们在背后捅刀子。不明不白给人扣了顶帽子,罗织罪名,往死里构陷。我丈夫功名盖世,岂是你们这帮蛀虫诋毁的,说他要反,拿出个证据来,黄口小儿的几句打油诗?一封捏造的书信就说他反了?他要反还等到今日!”

    心痛处迎风洒泪,难忍悲伤:“仗难打,难的不是将士们不忠勇。是你们,你们蛆虫一般趴在他们身上吸血,克扣军饷,无饷无粮这仗要如何打?可怜他前头排兵布阵,后头找乡绅富户想方设法筹措银钱,你们还要说他把控大权,不听调遣。各个躲在金屋子里做缩头乌龟,谁不知安逸,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他抛妻弃子的离家,难道不知道吗?”

    气愤处收泪,高声猛呵:“叫齐开诚来,属乌龟的吗,叫他来。当面锣对面鼓,我同他对峙,躲躲藏藏的是乌龟王八蛋!齐道安倒卖军饷,将士们提头卖命,他侄子在闷声发财,我倒要问问,谁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狗贼?欺君害民的狗贼,化为厉鬼也要摄他精魂,死都不能放过他,不杀了他难解我心头恨!”

    这一通骂的痛快啊,肖氏疯狂痛斥申饬,石礼仁被揭了疮疤捉了短处,急怒攻心却又不好和她妇人对骂,叫嚣着弓箭手搭弓上弦,准备射杀。

    肖氏疯了一般,拔剑问天:“天杀的,眼瞎的!我们夫妻离散多年,为的就是守疆戍土,结果落得这番下场。看谁还去前头给你们卖命,没有他在前头拎着脑袋,你们能一个个安享尊荣。现下一个个吃饱了算计他,他死了你们迟早完。北狄兵强马壮,虎视眈眈,齐开诚你个猪狗、老贼、老匹夫,罪恶滔天,迟早曝尸荒,遭野狗啃猪食。狗皇帝,昏君,糊涂蛋,忠奸不分,黑白不明,昏聩无能,枉顾他一腔赤诚,你朝气数已尽了,只等天收!”

    “放箭。”

    施令的是周彦邦,她骂起了天家,决计犯了大忌。一时间箭雨齐发,下人们四散逃窜。急促的箭矢声中,倒下了一批。英凯旋吓放声大哭,从小锦绣堆里包裹着,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就是英若男也茫然不知所措。

    “不成器的种子,不许哭!”

    不及他防备,肖氏提剑上前,一把拽出躲在奶母怀里的小人儿,对着心窝子深深刺下,一点儿都没犹豫。英凯旋瞪着双眼,“母亲”没喊出口,便倒在血泊里。快准狠,一剑毙命,儿子死在自己母亲的剑下。

    肖氏疯了,谁也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对自己儿子也狠的下心。鲜血汩汩的顺着剑身流下,肖氏眼泪顺着面颊滂沱,哭着喊:“谁让你是英家的儿子,你父亲流血不流泪,咱们即便是死也不能担了叛贼的罪名!”

    对亲生子都敢痛下杀手,众人都被她震慑,一时间竟无人敢动。

    肖氏执剑,四顾茫然,对着来缉拿的亲军怒斥。

    “他是带着棺材走的,我一早便知他不能活着回来!他身负九刀,一条膀子没了,使双枪的人,等于武功尽废。你们不能这般折辱他,大丈夫保家卫国,葬在疆场上死得其所。可现时却死在小人口中,叫我如何能不恨。他护你们,你们却口口啐他骂他杀他。你们别急,气数净,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总有国破家亡的那一日,且等着,慢慢来!”

    英若男不敢靠近弟弟的尸体,也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却由不得肖木兰步步紧紧逼。肖氏杀红了眼,如饿狼猛虎般步步靠近,身上还沾着弟弟的血,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英若男怕极了,捂着眼睛不敢看,浑身抖的像筛糠,她知道轮到自己了。

    “母、母亲。我怕,不、不,我不想、不想死……”

    肖氏粲然一笑,养的如花似玉心肝肉女孩儿,她怎舍得

    “儿,你要活着便要记住你父亲的血海深仇,他不是叛贼,为他洗刷冤屈。只是、只是,你是女孩儿,只怕活着比死了更难熬!嗐,你命由你,我和你父亲弟弟在黄泉路上等你!”

    说罢凛然转身,又回到疆场上跨马厮杀的女中豪杰,她的无畏毫不逊三军将士。她是有准备的,屋子内帐幔、地板、梁柱上早已泼上了酒。眼前摊着英北辰的紫蟒朝服,插翅官帽,封赏授印、圣旨、以及丹书铁券……

    “谁稀罕这些个,我死也不受你的刑。”

    一把火炬引燃漫天大火,火光冲天中,肖氏毫不犹豫的持剑自刎。一个转身倒在火海中,双眼直视,死不瞑目。

    “北辰,我带凯旋来了,咱们终于团聚……”

    他来了,戎装英姿光彩夺目!漠北无垠的草原上,绚烂的阳光里,少年将军举着草戒指说,嫁给我……

    漫天火海中,有人哭有人喊,有人烧的火人儿一般嘶吼着冲出来又倒下,整个将军府邸宛如人间炼狱。这场火肖氏有备而来,不光是正房,连带着各处院子房舍一并被火龙吞没。火舌舔舐着祖宗家庙里历代功勋,照影中他们身着戎装,手持兵器,写满了忠贞。

    火舌漫过他们的匾额家训‘青山忠魂’,此时看来尤为讽刺。火舌吞没了画像牌位功德,这一切在顷刻间均化为乌有,烧了个干干净净!

    大火烧了许久,烧的人不敢近身,烧的浓烟滚滚,烧的遮天蔽日,烧的京师遍知,谈之色变!

    “哗啦”一声巨响林初兰猛的惊醒,惊声坐起,披衣下床。看到林初兰,定是惊扰了夫人,值夜的丫头慌张的关闭窗牖,怯怯的不敢抬头。这是窗寮,一层窗一层寮,内外两层,最是保暖隔音。

    “哎。”

    林初兰轻声叹气,睡意消散。既然起来了,玫瑰桌前坐会子,手握茶盅,呷了口雀舌,任微苦香醇绵延唇齿间。回忆忽而涌上心头,她又呷了口,苏承恩生前爱这茶。绢纱里衣披着紫罗兰色织金缎面提花夹袄,松松的挽着发髻,她不老。虽说丫头出身,从前跟着江映秋,到后来被苏承恩收了房,她没做过重生活。虽然眼角生了细纹,皮肤依旧白皙细嫩,难掩当年姿容。

    只见外头狂风大作,落叶迎风乱舞,皎洁的团月被浓云遮蔽,直刮的昏天黑地。窗前海棠、庭中罗汉松,被风吹的影影瞳瞳,张牙舞爪。“噼啪”一颗枯叶迎面打在窗棂子上,似恶魔鬼怪要侵入屋内,直冲面门,唬的她一个机灵。心中暗骂,这怪风!

    “快关上,机警些!”她是担心唬着苏锦。

    屋内金兽焚香,更漏滴答。镶贴玳瑁拔步床内,红螺帷帐里,翠衾鸳枕,苏锦向内而卧,一层帐一层幔。丫头持灯,林初兰掰肩头轻声唤,喊她吃茶。苏锦睡的迷糊,翻个身伸手去摸寻身旁的人。八宝葫芦荷包静静的挂在帐子里,一掀帐子一阵风,穗子动了动。

    “掩上帐子,下去吧。”不吃便罢,受了寒不值。见她要找人,林初兰赶紧上榻躺在身旁,苏锦摸到了,这才安稳的环住她,口中念念有词:“丫头、丫头……”

    梦呓。

    轻抚她的鬓角,黑暗里细细打量。鸦青顺滑好头发,弯弯眼角,眼皮单而薄,睫毛长而密,心口随着呼吸轻微颤动。她睡的香甜,气息绵长平稳。林初兰又好气又想笑,闹成哪样,她都睡的安稳,凡是不入心也是好本事!

    身上葱白香云纱的小衣袖笼子里空空旷旷,可见她又清减了。好心疼,情不自禁的摩挲清秀脸庞,自己的孩子越看越爱,这双眸子睁开来清澈雪亮,笑起来明亮爽朗。心善的像菩萨,心思透亮对谁都是直肠子,从来没有人前背后两样。水晶心肝一样的聪明伶俐,这样好的姑娘,如何这府上容不下?如何姑爷不爱她呢?

    ‘慧极则辱’忽然想到苏承恩走时对她的托付,是了,她就是太聪明伶俐,凡事看在眼中不吐不快,才多番受辱。一家子的趋炎附势,攀权富贵,拜高踩低。台面上煊赫大家,规矩礼仪、仁义道德,桌子底下踹脚,彼此间恨不得生吞活剥。一家子见钱眼开,一肚子坏水。她干干净净的人物如何能呆在这污糟恶臭的粪坑子里?

    偷梁换柱,拿野鸡换凤凰,用草标配金玉,哼!低配高,庶子迎嫡女,黑心烂肺的坏种子。带着封赏、带着荣誉,自来便添官加爵,换做哪家不是捧着供着。偏他们家,还对她动辄呵斥,一味护短!

    阎王似的冷脸,哪里比得上二爷?越想越气,心中愈加悲辛,为苏锦不值。但凡老爷多留上一年,哪怕半年,多考察考察,这丫头的命运断不会落得如此!这其中又暗藏宋清平的事,不是自己以死抗争,若跟了他走……停!不能想!事已如此,感叹命运捉弄,心口堵塞,哽咽落泪。

    她想起她唤她‘娘’,那样的自然而然。她想,即使没有老爷的托付,她和她的命一直是拴在一起。活着是她的奴,死了是她的仆!想到此处,不由得抱紧她,露在外头的膀子放回被笼中,掖好被角。

    “桂花、桂花蜜……丫头、若男……”又说梦话了,桂花蜜给英若男。林初兰这厢怒气填胸,一腔子的愁绪,替她抱不平,可这丫头……

    哎……还是太小了,人成亲了心里还是孩子,急不来,慢慢教吧!心中思忖,月信过后,坐胎药还是要劝着她用。养儿方知父母恩,等她自家有了孩儿,到那时自然也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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