淫药

    孔氏白眼翻了又翻。蠢东西,夸你的当然灵验,不然你怎能出手阔绰。咱们这样的门第,差不多的姑娘都是尊荣一辈子,还用得着算!这帮姑娘们没出过门,当个故事听听解解闷儿罢了,呆蹄子还当真!真真地主家的傻丫头子!

    周玉汝哪懂这些,听的正起劲,哪能停啊,嚷嚷着:“再讲再讲。”

    薛姑子满肚子的故事,宝卷不用读也不用看。户户宣,日日诵,早已烂熟于心。这些世家小姐夫人们爱听什么,也是猫上锅台熟门熟路。什么《大乘香山宝卷》《妙英宝卷》《三官宝卷》《百花檀宝卷》张口就来,要多少有多少。倒是余氏心下有些疲惫,备下果蔬菜品,汤饼米果,让用过了再讲。

    “叮……”

    手铃声清脆悠长,惊醒迷糊中的苏锦。

    卯时便到,未时才歇,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瞌睡。坐的腰僵腿麻,听云赶忙过来扶。薛姑子却抢在前头,搀起了她:“夫人万金之躯,老尼这卷宣的太长了些。”

    话中无不阿谀!

    “哪里,薛师傅讲的极好,许多我都没听过。劝化行善是功德,我在家时也爱听,只因近日颇觉乏困,师傅莫怪。”

    薛姑子眼瞟四下,余氏带着周玉汝出了佛堂奔正房用膳,孔氏带着周玉簪回了自家院儿。剩下袁氏也早早离去,周玉暖姊妹没来。

    于是乎,双手合十拜了又拜:“阿弥陀佛,夫人自来便是旺夫兴家之相。只是这子女宫上、子女宫上若能再修一修便更好了……”

    这姑子话中有话,说半句留半句,打量谁看不出穿?

    见苏锦停住,便晓得有戏,用极小极小的声儿嘀咕着:“南门外大街梁统制府上新收了姨娘,夫人虽恼奈何无子。她知我画符灵验,央了我给她画上一幅。二个月、不出二个月。”姑子摇着两根指头在她眼前晃悠:“竟赶在那姨娘前头怀了身子,开春就要落生。巴巴的又给我二百两松纹足两的雪花银,还要求下一个。老尼这有一服专门孝敬夫人,保证一举得男……”

    话未说完,苏锦便笑起来。薛姑子以为苏锦不信,梗着脖子诅咒发誓:“夫人莫不是以为老尼吹嘘,若不灵验,只管去砸了庵子。不光如此,老尼的符水还能让夫主对你说一依十,百依百顺,眼里心里只有你……”

    “哦?”

    以为金主动了心,薛姑子讲的更加起劲:“还有那钟情露、娇声颤。丁巡按家中、石守备府上,几房姨娘还约着老尼寻这妙方呢……”

    薛姑子眼珠子滴溜溜转,凑到苏锦耳边:“守备府上最小的姨娘才一十六岁,长得如花似玉,说月中嫦娥也不为过。可方姨娘二十有六的年纪,况还生养过,却能把家主栓在床腿子上。正是这迷情散,只需茶汤酒食中化上一点子,无色无味,当即发作,甚是灵验……”

    苏锦不听则罢,听了笑的更厉害。咯咯咯的,几乎要笑岔气。笑的那姑子心肝颤,她卖的药已然全付合盘托出,却不知这夫人葫芦里装的哪味药!

    听云往姑子手中塞了一锭银子:“薛师傅,这是咱们夫人另赏的车马钱。您来了多给老夫人、姑娘们说上几日。我们夫人腰酸的站不起来,先容她歇上一歇。厢房里摆饭,先祭五脏庙,师傅快去吧!”说罢扶着苏锦袅袅离去。

    薛姑子大为不解,主子丫头皆当玩笑。大家子府里去的多了,哪个听了不是如获至宝,悄悄儿叫到房里多问上几句。偏这个,当她是个说书的!知她是个财主,银钱倒不吝啬。只是比起卖符水,卖春情药的营生要赚的多的多,偏她不信,可惜了这桩生意……

    “走千家串万户的贼淫姑子,装神弄鬼、卖野药专哄骗争宠夺爱、小家子出来的妾房,宅门子里多少风波因她们而起。咱们正大光明、三书六礼、天家赐匾大门抬进来的原配正主儿,能信了她的歪门邪道!”

    “灵验了是她的符水,不灵了是你心不诚。或时辰对不上、或受小人妨。银钱拿来,自然有破解之法。再有这下作淫、荡之法,先不管它灵不灵,就是不灵了,你能去找她分辩吗?自家的丑事怎好宣扬,鼻涕流到嘴里吃亏沾光没外人。说再多都为着一件事,毽子毛,尽在钱上站着,不过是引着你骗着你继续给她送银子。”

    听罢听云一番话,苏锦哈哈哈直乐,扭着腮逗她:“寻个什么样的人家能镇住你这么个伶俐人呀!”

    “强将无弱兵,好主无赖仆。夫人倒打趣咱们,您的利嘴可是能把大爷逼的破金身……”

    “这丫头竟拿我开心!”

    苏锦登时红云上脸,一个作势要打,一个佯装躲闪,无人之处,主仆嬉闹。

    草草用了饭,便匆匆赶来,余氏吩咐,不敢怠慢。本以为枯燥无味的听就完事,没想到余氏当着众人宣布,管家之权交给苏锦,让她接手主中馈。如此突然,打了个措手不及是也。

    连连推辞,只说自己不会,惹得余氏骂了起来:“不会不会,谁生来就会!年纪轻轻,也该学着当家理事。我这把年纪一根针在哪,一口汤咸淡,也要来问我。各个安享尊荣,我一把骨头操心到死吗?不会难道不会学?我不交只说我不肯放权,自此我可丢了这千斤担、恶人名儿。我不管你会不会,日后总归是你的事!”

    说着便吩咐人,取对牌钥匙,带她去各仓房一一查验。宣卷也不要她听,撵着她去盘查,简直是一刻都不能等。自己两手一撒,当真的不管不问,独留下凌乱不知所措的大夫人……

    朔风怒吼在宛溪旷野大地,冰封的河流,枯枝败絮,人烟凋敝,举眼满目萧条。空旷的平林小小的村落里,散布着稀落的人家,只在日暮时分冒出几缕炊烟。待到入夜,乡下人关门闭户的早,比不得城中人烟阜盛,繁华异常,零星的狗吠惊动茅屋里入睡的人。

    柳宝珠睡着了,梦里都是笑意。自打她穿着贴身内里丝绒袄和大红喜鹊站枝外罩袍,系着松花汗巾子,头戴攒珠花翠。夭夭窕窕的走过尘土飞扬官道,路过低低洼洼的羊肠小道。就算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崴了脚脏了绣鞋满是烂泥,她依然犹如仙女下凡般降临了这个贫瘠的小村子。

    她的到来给灰白惨淡的乡村带来一抹明艳靓丽,犹记得被孩童追逐着,被多少双眼睛艳羡着,被她娘大嗓门的吆喝着:“宝珠啊,我儿,啧啧啧,瞧着穿金戴银的,出落的画上美人一般……”周围的婶子大娘比看戏还稀罕:“柳嫂子,你家的金凤凰还巢了,哈哈哈哈……”

    乡野粗鲁,却句句吹捧。在高府她是丑角,是谐星,是大家嘲讽的对象。到了这里,摇身一变,成了追捧的仙女、凤凰。这种荣归故里,被恭维的感觉真好、真好……

    只见她睡梦中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双桃粉镶蓝边的杭绸软缎绣鞋,生怕被抢了去似的。她确实怕被抢了去,从回来这双鞋就被妹子惦记上了,试过了还不行,白里夜里的央求着,故而柳宝珠像防贼一般防着她妹子,睡着也要栓在裤腰上。

    她越发看不上这些乡野丫头,即便她以前也是。她给她们讲高府中的规矩、礼节、穿戴、打扮。讲那高屋大宇,比茅屋高上两倍。说到那圆鼓鼓白胖胖硕大的猪板油山楂馅儿元宵,因嫌油腻竟生生放坏,白白扔掉……

    她看到三丫头流了口水,六毛子眼馋的不停嗦手指头。呵呵,一群没见过世面的穷鬼。四喜子刚碰她的汗巾子,便被柳宝珠嫌恶的打手‘摸坏了你赔得起么’这些拖着黄浓鼻涕,枯黄头发的毛丫头都曾是她的玩伴。可如今不同了,她柳宝珠摇身一变成她们眼中的凤凰了……

    日日都有人围在家中,听她说书一般讲演豪门大宅里的日子。

    “你们不知,还有那大户人家树上落的叶子都是金的。城中顶顶有名的司运使大人周老爷家,园子比咱们田亩还大,不种粮食只种花草。有个箱子会打鸣,香粉子不搽不吃,竟用来洗手,冲开来比咱们的果仁茶还香。哎呀呀,真真作践……”

    有人说:“只怕她们早起拾粪用的都是金爬叉。”

    “哈哈哈哈。”柳宝珠捂腹大笑:“浅池里的王八,真真是笑死人。她们不拾粪,她们拉屎都有人擦!”妇孺们听故事一般听的痴呆,听得艳羡,仿佛是天上玉皇宝殿的生活,她们想破脑袋能想到的只是金爬叉、银扫帚……

    脚指头酥麻抖动,柳宝珠是被痒醒的。因着她冻死也不穿芦花草鞋,脚生冻疮,夜里痒的睡不安。摸摸鞋还在,烦躁的起来抓。

    “芦花鞋不穿,成日里浪着穿绣鞋。整日里高府里那套,这里是高府吗?哪里有炭火暖炕,脚指头给你冻掉你就晓得厉害了,问你还知道自己姓甚名谁!”她娘皮氏根本没睡着,暗夜中咕咕哝哝的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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