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天

    “做什么,都做什么。” 颜氏急匆匆的赶来,一进院儿就吆喝起来:“扯掉,统统扯掉,好家好院的都哭甚,都不许哭!”

    拉起泪眼朦胧的林初兰,劝慰道:“妈妈且放心,大爷没事,嫂嫂照看着,好着呢。”

    “老天有眼。”春蕊第一个跪地痛哭,孙氏忙着四面拜佛:“我儿无事,无事!”

    “当年那样日头底下跪着,打着,磨锉我,我儿都掉不下来。他是个命大的,好了好了,都好了。他人又聪明,马上天家开恩,官复原职,好了,一切都好了!”

    说的一屋子妇孺又呜呜哭起来。

    只有高盼儿冷眼瞧着,无喜亦无悲。总归他是死是活,她都断不能呆在这府上了!

    见妇孺们哭成一片,颜氏叹息,原这几日竟无一人来通传消息,她们都还以为大爷死了呢。

    真是无主的奴才被人欺,余氏这招也忒过分,惹人白伤心!

    “妈妈你来。”

    悄悄拉过林初兰到内室,不等她开口,林初兰急不可耐的询问。

    “夫人……,我们姑娘如何?这几日忙坏了吧?”

    “忙是肯定的,唬也唬死了,需得嫂嫂这样女中豪杰才担的下这般风雨,换我早失了魂。”说罢叹气:“妈妈且放心,那边一应使唤都是全的。大老爷隔三差五也去,就是、只是……”

    只是什么,林初兰急的直跺脚:“二夫人别逗我老婆子,是好是歹快些说吧,我这心呦,油烹一般。”

    “大爷总醒不过来不是办法,再耗下去,只怕活着也和死了差不多,多口气吧。不过,也不怕,保不齐哪天就醒了!”

    啊,和死了差不多,多口气吧。

    安慰谁呢?又糊弄谁呢?

    “我们姑娘可怎生是好?我们姑娘可怎生好啊!”

    闻言热泪滚滚而下。

    “入他家门才几年,她才多大?他又没真去,我家姑娘走不得离不了,比守寡还难熬。她善的都没法说,偏偏……,嗐!不长眼,不长眼,没天理,没天理呀!”

    谁说不是呢,总是好人没好报,颜氏跟着滴泪。

    忙?谁不忙,这时节,苏锦忙着照顾。而周彦邦的院子里,三妻四妾六姨娘十丫头,各个忙的不可开交。

    孙姨娘忙着求神拜佛,四面八方,各路神明,念念有词。白日拜佛,夜间拜月。

    春蕊忙着哭,胡氏呆愣。

    而,素来专房之宠的的高姨娘忙着唱卷包会!

    只见墨雪翠眉马不停蹄的挨个儿回老娘家,回娘家总有个包袱吧,金银细软,头面衣裳,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倒腾出去。

    今儿你明儿她,忙起来你上午我下午,你早晨我晚上,好不热嘈!

    连大门小厮都混脸熟,好心问上一句:“姑娘可是家中有人不爽利?”

    “呸,你家重才有病!”墨雪酸脸,劈口啐骂:“你娘背生疽,你爹口生痔疮,你兄弟养下来就是个瘫子!”

    呵,不过是白问,这骂的可真难听。

    里头的姐姐们都是二层主子,况她主子是得脸姨娘,罢罢罢,怪自己嘴欠就是了。

    阑珊阁的闺房里,英若男负手来来回回,喋喋不休的指着凌平川数落。

    “你给我说实话,姓周的可是不行了?这都几日了,死不死活不活的,到底还有没有的救?不就是发配、贬官吗,人家使得他就不行?”

    “为了功名,为了名声,逞强好胜去挡箭。忠君护主,死得其所。呵,这样光荣伟大,那就去死呀!沽名钓誉的糊涂虫,死了才好,放她出来,落得自在!”

    桌子一拍,骂起来。

    “偏生这般拖累人,不死不活,非要把那丫头耗死才算完。那丫头心眼瓷实,读书读的,脑子都是实心的。嘴里心里都是情深义重,生死不离,这不是扯淡吗!”

    “不行,不行,带我去找她。”

    这就起身,主意已定,系上披风就要出门。

    “那丫头认准的事,牛拉难回头。要逼她,不行我就自己动手。几日不给水米,也就过去了,长痛不如短痛。我来劝她,该放手放手,该去的让他去!”

    天爷呀,什么呀。

    凌平川被她这一番话,弄得哭不是笑不是,真真又好气又好笑。

    “你真有意思,还有劝人分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况人家是亲夫妻哎,伉俪情深你也看不惯。她都没嫌,你倒急着动手,许就醒了呢?”

    “现在替天家舍命,日后什么官不得。怀卿起来了,还不是封妻荫子,少不得诰命加身,荣耀的还是她呀。要我说福气在后头呢,你且安静些。”

    “‘许就醒了呢?’几时几分几刻?”劈面逼问,临了大大的啐上一口:“啊呸,我可去你的吧,吃了灯草灰,放轻巧屁!”

    “怕是熬死那丫头他都没醒!哪里来的诰命,守着个活死人,图这虚名,能吃能喝还是能生孩子?放屁放屁,都是放狗屁!”

    本就不喜周彦邦,现在更是厌极,见他失意更是往死里骂。

    “他姓周的得意时,和一个个小老婆快活时,可想到也有今日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他小老婆怎么不来,心尖尖上的高贱妇怎么不来?指不定忙着卷铺盖跑路呢!”

    “什么官不官,财不财,诰命不诰命的,不稀罕!姓周的就是个官迷、小人、亡命之徒,下次指不定死在哪呢。早听我的离了他家门,哪有今日这些腌臜烂事!

    摆手摇头,极不耐烦:“啰嗦什么,走走,套车,现在就去。”

    祖宗哎,凌平川忙拽住:“这可是杀人,再怎么也不能谋害亲夫。合着到我哪日落难,你也治死我害死我,拍拍屁股就走?”

    “你有你老婆,轮得到我?我跟你不就是因利而来,利去而散,想多了吧你!”

    这般直辣辣的戳人心窝,凌平川登时冷了脸,鼻腔里一哼,甩袖而去。

    呦呵,还气上了,滚滚滚,心里烦着呢,永远别来!

    ‘滴答’

    ‘滴答’

    更漏一刻不停,他的性命也仿佛随着这声音渐渐远去。

    已经是第七日了,依照院使的话,大限已到,果真是天命难违?

    小鸳儿看着丝毫未动的粥饭,唉声叹气。

    这样苦熬着身子,大爷就是好了,夫人也需得病上一场子!

    她想劝劝,想想还是咽下腹去。

    这几日观察,夫人太执太拗,不是她恐怕大爷今日也难撑到。

    想她一个高门夫人,守在这就是道理,哪里需要亲自上手。可她事事亲为,心中没一点子掺假!

    可,当放手时要放手,阎王要收人谁还敢拦着不成?

    这不,叫睡也不睡,吃也不吃,空瞪着眼,熬的脸都小了。

    “夫人,去闭闭眼,这儿有我。”

    睡?哪里睡得着,想了想交代下去:“过了子时你来换我。”

    “好,好的夫人,累了倦了只管招呼。”

    疲惫无力,挥手让她下去。

    空空的房间,寂寂的烛响,潜斋的夜晚特别静。因为静才能卸下连日的紧张,守在床榻旁,轻轻的给他揩脸。

    “还不打算醒来?还没睡够?你呀,撒手自在,要我留下来照顾你老婆孩子,自私!你就是个自私又自负,还小心眼的人!就是你!”

    “咱们才成亲,就不能笑一笑,对我好一些?成日里寒着脸唬人,你只道我固执,又岂知你伤人心才叫狠。”

    揩完左手换右手。

    “从嫁给你那天起,我与哥哥注定无缘,非揪着错处不放!你要收姨娘我何时拦着,可为什么非要她?我就是恼你怨你!”

    “喏,姑娘小子知心人都有了,偏你又要去。留下一屋子老婆孩子,要我如何处置?她们要走我也拦不住,娘走了留下孩子你不心疼?你母亲能善待咱们院子?一步错步步错,没有白走的路,都是你种的因!”

    真是越说越气,想到这里恼的把帕子扔盆里,哗啦啦溅出些许水来。

    嗐!我这是做什么,跟着病人闹什么,她又听不见。

    复又捡起帕子,抓着手指一根根擦。

    “你呀,我知道你小时候吃了苦,你父亲不爱你,你娘粗鄙。所以你聪颖绝顶,却事事要装,又不甘落后。做了这官要扬眉吐气,光宗耀祖,可丢了命就什么也没了呀。嗐……忒执着!”

    好好的,眼泪就下来了,大掌贴着脸哽咽的肝肠寸断:“其实你也挺好,文章好学问好,心细又体贴。”

    “给我父母做冥寿、祭拜你从来记得清。还有我姑母的事,也多亏了你,你不是伪君子。倒是我,太执拗,事事要跟你辩,跟你顶,骂人摔东西,我不好。你醒过来好不好,我日后都改……”

    疼,钻心,刺骨,剥皮的疼!

    周彦邦浑身疼的似要炸开。

    好似荒漠上长途跋涉,茫茫沙海望不见头望不见尾,虚脱的无以为继。

    举头望天,刺辣辣一片,睁不开眼。渐渐的渐渐的,好像天暗下来,有风有声音,有知觉。

    就是疼、好疼!

    小鸳儿来时,她趴在床前睡着。床上的大爷急促的呼吸,脸上是痛苦万分的表情。

    “醒了,醒了。”丫头碗盏落地:“我们爷醒了,夫人快看,爷醒了!”

    “哐啷”这一声响,打瞌睡的她,猛的惊的差点头撞到地!

    什么醒了?谁醒了?

    张眼望去,顿时滚泪。

    怀卿,我的爷,我的夫君,你终于醒了呀!

    她禁不住流泪,却是喜极而泣。

    周彦邦周身拆骨般疼痛,微微翕动的唇,挤不出一个字。

    知他想开口却又不能,急急安慰:“莫动,怀卿你别说话别动,你好了,就好了。”

    “咱们叫院使来,他说无事就无事,过了这遭你百年无恙!”

    激动的嚷起来:“快、快,请院使,就说爷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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