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奴

    周家的花园子里可真大呀,年幼的孝廉充满着新奇。

    他去找周莞,周莞有了苏锦,才不理他。他去找孝贤,别说孝贤不出门,只高姨娘尖酸的眼神,他就害怕。

    和丫头们玩?不,她们凡事都要告诉娘,忒讨厌,一个人多自在呀。

    肉肉的小手拿着小树枝戳西瓜虫,那虫子一碰就缩成一团,嘿嘿,真有意思。

    生在周家,他有甚烦恼?他还真有,满脑子想的都是‘不念书’‘不打手心’‘不去书斋’‘不要见父亲’。故而他的娘每次听到这些,总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才不管,他只想吃吃玩玩乐乐。孙奶奶给变个戏法,丫头们带他捉迷藏,小厮们带他爬树抓蛐蛐,多有趣多快活呀。

    天哪,是谁发明的读书?为什么要念书?每当书背不出来,父亲黑着脸,他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

    小小的孝廉,心中总藏着大大的疑惑。

    西瓜虫成功的被他戳没了,能扒拉的草根子也扒拉的差不多。只听到蛐蛐叫却一个也寻不到,好不容易捕了一只蚂蚱,一松手又跳个没影。气死了,气的跺脚。

    走啊走,肉乎乎的小人一个人逛到大塘子。还不足兴,还要爬到假山边上。

    咦?这是哪儿?怎么没来过?恁大的塘子,塘子边上一排排的柳树,还有假山洞。

    好,这儿好,孝廉早把不开心跑到九霄云外。把自己寻来的‘宝贝’鹅卵石啦,草木棍啦,统统藏在洞子里。

    “姨娘打发我老娘家取回咱们的东西,可、可,那、那细软和银子,还有头面都被舅爷当了,说是生意周转不开,暂借用着。说姨娘要着急,他就去赎回来。”

    啊!高盼儿只觉眼前一黑,气的差点昏厥。

    “呸!赎?拿脸赎?不成器的种子,我的一点子体己,那可是我牙缝里省出的银子呀。祖母和娘怎这样糊涂,让她们保管,结果、结果……嗐!当日就是扔到这塘子里也比送回家强!嗐!哎!”

    “我原说我们爷平安无事,马上家中大小宴请不断,头面一刻都耽误不得。下月初三老爷生辰,说话就要用。人家都戴咱们没有,还不急死个人。金银摆件舅爷先用着,好歹把头面赎了。”

    “谁想,谁想您祖母说,赎是不可能的,家中成箱的当票子都成了死当。还问姨娘可还有无银钱,先赎了后头再说!”

    “这话,这话,合着咱们的东西还要咱们的钱去赎。就是用,好歹招呼一声,眼看到了初三,咱们可怎么办?让主子发现了,问起来怎么说呢?”

    墨雪急的连连替高盼儿抱屈:“您府上可真是进来容易出去难,当日我送去时,拍着胸脯打包票‘把心放肚子里,姑娘的东西一分一厘都不会动。’”

    “这才几日,话音还没落地,就用了个干干净净。自家姑娘不帮衬着,反偷摸的算计。怎么办呀,姨娘,咱们怎办呀?”

    怎么办?拆东墙补西墙呗,把冬天的大衣裳先当了把头面赎回来,下剩的再想法子吧。

    “噗通”

    “噗通噗通”

    接二连三的声音,密语的两人慌的捂嘴,惊恐的瞪大眼。

    “哦哦哦,好好好,看我的。”

    孝廉不停的往水中投掷石头子,打起一个又一个旋涡,觉得自己厉害极了,自顾自的拍巴掌。

    “蠢王八子!”见是孝廉,高盼儿长长的松了口气。

    咦?这傻小子身边怎没人跟着,他定是躲懒偷跑出来,他娘知道了少不了一顿数落。谁有功夫搭理他,我孝贤多听话懂事。

    说话要走,可眼珠子一转,唉?他一个人呀,这儿又没人影,何不、何不……

    一计上心头,主仆咬着耳朵嘀咕,如此这般,墨雪嬉笑着点头。

    “他一个离不得娘的奶娃子,我还盘弄不得他?姨娘,您擎好吧。”

    刁奴欺幼主,邪恶的伎俩恶臭而生!

    高盼儿悄摸摸离去,墨雪理了理思路,咳嗽了两声,隆重登场:“廉小爷,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跟着你的妈妈呢?”

    咦?哎呀,是墨雪,孝廉的眸子亮晶晶,清澈澈。

    “不要人跟,忒烦,总管着我。姐姐姐姐,孝贤呢?弟弟呢?我不敢去找他,你叫他出来玩呀。”

    “贤小爷可不得功夫,他要背书要赶课,你背不上父亲不管你,父亲可是要打他的呀。”

    “我弟弟就是厉害!”与有荣焉,丝毫听不出话中的奚落。

    孝廉真挚的佩服孝贤,甚至觉得有他挡着,自己可以少受些责罚。

    这番赤诚,在有心之人听来,却无比的嘲讽。

    真是个蠢出天际的猪头!墨雪乜眼比划,半哄半骗。

    “廉小爷,弟弟可喜欢爬这山了,能爬、能爬……”

    “能爬多高,快说呀。”

    奸诈的眼珠子咕噜噜转,指着高处:“能爬到最高处,最顶上,喏,就那里。”

    “我能,我也能,看我的。”

    背书不行,这个在行呀。手脚并用,吭哧吭哧,累的满头汗,呲溜攀爬上去。一颗心只向着最高处发起进攻,再回头看,墨雪呢,人呢?

    哎呀呀,爬上去下不来呀,拼了命的伸直小短腿,还是踩不到下面的石头。

    下不来呀,下不来了。这才急的冒泪,再不来人,他支撑不住了呀!果不其然……

    “啊,哎呀,疼啊。”

    春蕊拿着帕子,心疼的轻不得重不得。儿子的额头上,膝盖上、膀子上大片大片的摩擦伤,血淋淋的红肿起来,一碰就哇哇大叫。

    寻了半天不见人,正想着回来打一顿,哪知道被胡氏带着丫头们抬了回来,哭着就往春蕊怀里钻。

    还骂什么,儿啊肉啊心啊的喊。长这么大,磕着绊着还要打碍路的,哪受过这个伤,可把春蕊心疼坏了。

    孙姨娘慌张张的跑进来,进门就打丫头骂奶、子,抱起孝廉哭天抹泪。

    “刁滑的奴才,自己躲懒,恁大个人看不住。塘子那里能去吗,失了脚落了水,你们死也抵不上我孝廉的命呀!”

    正是这话,林初兰伴着苏锦匆匆赶来。

    “孙姨娘这话不错,该罚该打!”苏锦坐下来就骂:“那儿我也跌过,额头上这疤就是在那留下的。”

    “大姑娘的事儿这么快都忘了,我几次三番说不许靠近塘子,你们只当主子小,得空就偷懒。他正调皮的年纪,不盯紧些能上房揭瓦。幸而是皮肉伤,真出了叉子,身边的一个别想活!爷们交给你们,带出个三长两短,都活不成!”

    没开玩笑,她在发火,怒目圆睁的申饬下人。夫人发火,婆子丫头们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此事不容小觑,苏锦还要发威,春蕊做拦停。

    “点大的孩子,夫人带着身子来看他作甚。不过是皮肉伤,瞧着怕人,其实他早无事。就是脚扭到了,少不得要躺几日。就这还问我‘是不是不用去学里’,你说要不要打?一颗心都在玩上。”

    “打打打,我儿我没动过一指头,照样中进士做大官,树大自直。孩子家家的,你成日里总跟他过不去干嘛。”喏,孙姨娘护在头里。

    既无事,苏锦也放下心来,正色跟孝廉说道:“以后不能再去那水塘子,父亲知道要打,记住了吗?”

    听到父亲,那比要打还怕人。孝廉闷闷的点头,孩子被吓住了,苏锦不忍,摸着小手哄他:“哥儿想吃什么?告诉母亲。”

    “牛乳杏仁酥酪,多多放糖,酥皮茯苓糕,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春蕊咬牙瞪眼,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娘瞪了眼,孝廉赶紧闭嘴。

    “瞧瞧,我说的可有一句错?谈起吃玩脑子转的可快。让他背书,浑身爬虱子一样难过。小爷呀,母亲教导你也用心听着呀。你就该摔,该打,打的少了!”

    娘俩真逗,气氛瞬间轻松起来,见苏锦笑,大伙都跟着笑起来,林初兰摸摸他脑袋。

    “哥儿这脑子透灵,说的都是夫人爱吃的。想吃就好,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去做去做,沾您的光,咱们都尝尝,吃了就好了,学屋里背书去!”

    “这是怎么了?”

    声音甫一响起,孝廉慌的往被子里钻。周彦邦官袍子在都没脱,就赶来探望。

    一圈子妇孺们哄啊,让他出来。这小东西,就躲着不肯出来,当真怕他的厉害。

    “孝廉。”

    “父亲……”

    他都要哭了,父亲的威严,怎敢违背,怯怯的露出眼睛,跛着脚要下地请安。可他扭着了呀,才一落地,疼的吱哇乱叫。

    孙姨娘气的捶床乱骂:“你们是死人,是算盘珠子。还不快扶着些,跌了他你们有理了。”

    一时间抱的哄的劝的,哎……

    “你个爷们哭什么,谁叫你淘气,摁住你温书你就跑到园子里游魂,爷打他,他皮痒该打!”

    围魏救赵,声东击西呗。春蕊不过是怕他挨打,才故意使苦肉计。

    再瞧瞧孝廉那张嫩脸,都这样了,还说什么。

    哎,瞧瞧这一圈子的妇人们,带不好,这孩子迟早惯坏。

    到底自家儿子,摔成这样,心下恻隐。大掌轻抚额上的伤疤,孝廉唬的赶紧挡。这小子,我是老虎,就这样怕?

    “疼吗?我那里有外伤药,差人给你送来。这几日就不用去学里,好生养着,仔细再有下次,板子逃不掉!”

    父亲没打,父亲在关心他,父亲还说、还说不用去学里!

    太值了,太值了,孝廉恨不得再摔一回。

    “好了,你无事便好,我却乏了。”苏锦捶捶腰,站起来要走:“今儿你父亲留下陪你,想吃什么只管提。别跟你娘拌嘴,早些睡,乖觉些。”

    好么,把他安排的明明白白!

    她是真的乏,腰酸的不行。晓得他瞪眼,她回瞪他。

    瞪什么,你儿子受伤你不陪着些,不理他,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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