拷问(二)

    魏妍芝就是这样,她高傲,她自信甚至自大。平素绝不开口求人,就是人要相帮,她只当看不起自家。

    此是一层,另一层原因,她不想母亲嫂嫂替她担心,这也是她最顾忌的。

    所以她不肯开口。

    一是面子,二是里子,你越问,她越不吭声。灰白的脸,死咬着牙,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这是越不吭声事儿越大呀,婆媳俩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魏老夫人要打,苗氏就拦,正色道:“好,你不说,我来问。若还不肯据实讲,别说母亲,我做嫂子的第一个不答应。既你这般硬气,你门里的事,我们再不管!”

    苗氏也非等闲辈,搬过高凳,自家坐下。收泪摒息,整肃面容,有板有眼的问询。

    “可是你自家拿大,瞧不起姑爷,拿小妇立威,惹爷们恼你?”

    不言。

    “可是高氏不尊重你,仗着先来,倚老卖老挤兑你?”

    不语。

    牙关紧咬,左右问不出来就是了!

    没招儿,是真没招儿。

    这挫败感让苗氏颇有些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不能,不能问这些大而空的,得换个法子。眼前一亮,有了。

    又问:“成亲也将大半年,经信可还正常?有没有作呕泛酸?可也有孕相?”

    这……魏妍芝耳根子红透,赤红着脸更加不答。

    “哎呀,非要人问到脸上吗?他平日歇在何处?惯常服侍的是谁?一月几次在你房中?你们夫妻床笫可还和睦?”说话间登时急躁:“不是扭捏羞臊的时辰,快说,快跟我们说真话!”

    垂着头,丧着气。就这样逼她,一点点的挤,还是啥也没问出来。天爷,想撬开她的嘴可真难。窝囊样子,瞧着让人来气!

    这次真恼火,立马收了关心之情,冷脸说道。

    “姑娘,你走吧。你主意大,原是我们多事。想你家中煊赫富贵,诗礼世家,自然尊卑有序。况你足智多谋,什么样的场面料理不来,定是我们多心。你们夫荣妻贵,我们求之不得呢。”

    “姑娘歇着吧。”说罢,扶起魏老夫人:“母亲,咱们走。”

    “嫂嫂!”魏妍芝登时跪下了,哭着上前抱住自家娘的腿:“母亲,嫂嫂。我说,我都说。”

    “因着和灵丫头的婚事,贱人来同我闹。她看不上灵儿,说姐儿是不正经的,说她儿子两房独子,千顷地一根苗的香火。我恼了,就打她。被他看到了,只听贱人挑唆,却不听我解释。青霜替我分辨,反被好一顿打。他还要打我,还有、还有……”

    啊?魏老夫人差点背过气去,颤抖着唇说:“还有什么,快说!”

    “贱人骂咱们家自上到下一条藤的勾搭爷们,三姐姐不得手,我又上赶着。希图他们家富贵,把灵儿也塞进来。还骂咱们破落户打抽丰,说我嫁妆比不过先夫人。我、我……”

    “我什么,这样的辱没嫡母的贱人,你不打她,打死她!”苗氏先吼了起来。

    “我打了,他就护在头里,后头哥儿又病了,打那再没来过我房里。”

    “什么叫没来过你房里?”魏老夫人简直不敢置信:“这么说、这么说,你们、你们虽是夫妻,却有名无实,可是?”

    “是!”魏妍芝索性一吐为快:“成亲那晚,贱人就借着孩子发病霸拦着他整整三晚。后来闹过一场,我想起他那日的偏袒就来火,总也不理他。”

    “他不来,我也不请。贼人下了公就去娼妇屋中,这大半年,同房的次数统共一只手数的过来。所以、所以哪来的孕啊!”

    什么?天爷。

    魏老夫人大惊失色,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而后,抱住她嚎啕大哭。

    “肉头、怨种,我的儿。你打算瞒多久?瞒能瞒的住?堵在心里不难过吗?到底受了多少委屈,怎么能自己独咽了呢?我、我的刀呢?”

    处处寻刀,叠声吩咐苗氏:“去,去套车,叫上她哥哥。叫人,叫多多的人,小厮护院拉上两车。咱们都去,去他府上讨个说法。”

    “家子还有喘人气的吗,狗屁的宦门世家。天降雷劈他脑子,降把火烧死一屋子妖精。欺人太甚!”

    苗氏亦觉不可思议,大张着口,半日才缓过来。待惊讶之余,也是破口大骂。

    “贱人贱人,养的是龙宫太子吗?我们不正经?没廉耻的娼根,她又是个甚货色?”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苗氏满脸通红,气的团团乱转,撸起袖子扬声喊小厮:“走走走,现在就去,把那妖精捆了,去见官。我倒要问问他,哪家的规矩能纵的小妇狂上天,踩在主母头上拉屎。欺侮主母,他们一个也摘不掉!”

    贱人,霸拦,辱骂,儿呀!不得了不得了,魏老夫人只觉天旋地转,胸中堵塞的喘不过气,眼前飞星闪过,竟要倒地势头。

    “母亲,母亲。快快,养心丸,老夫人的养心丸。”苗氏忙喊起来,连同魏氏牢牢扶住婆母,靠在大迎枕上,这才没倒下。

    见母亲气伤,魏妍芝更加羞愧难耐,哭的泣不成声,连连自责。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中用。这些丑事,我不想说就是怕您生气,为贱人气坏身子,女儿该死呀!”

    噼啪的跪下来打自己,里子面子也顾不得了。竹筒倒豆子,和盘托出,大倒苦水。

    “贱人把儿子扛在头顶,凡事拿哥儿做挡,掐尖做耗,抢尖夺爱。她也不来我院子,也不跟前服侍。仗着有个哥儿,说不得碰不得,动辄惊到哥儿,独苗香火的乱嚷。”

    “再不抬出先夫人,先夫人如何孝慈恩惠,我如何刻薄狠毒。他听了就、就胡乱责怪。我略惩戒,她就寻死,话里话外说我没先夫人贤慈。棉花套耳朵爷,只听她的,反说我没大家子胸襟,同奴才斤斤计较。”

    “你劝她呀,把贱人嘴脸告诉他。贱人长嘴,你没长吗?”苗氏比她还急:“说呀,再不行说予你婆母,这家子有个喘气儿的吧?”

    “我说过,也劝过。可、可他听不入耳呀!”魏妍芝委屈极了:“就来的路上还敲打我,生怕他不在家,我裁制了那心肝儿贱人。婆母精神不济,管不了。公公外宅静养,管不着。”

    “好呀,好呀。”苗氏咬牙:“甚姨娘,不就是床榻讨他喜欢,和行院里婊子粉头一窑货,这样的一抓一大把!”

    “我现在就去找去寻,捡标致骚浪的。妖货还需妖货治,遇见道行高的,压不死她!趴在男人身上吸、精血,狗仗人势的贱人,她不得好死!”

    “不可。”魏老夫人骤然开口。

    “莫说他敲打你,就是把贱人绑了送你眼前许你打,你都不要碰她一根寒毛。还有,你公婆那里一个字都不需提,问就是‘好,知冷知热,爷们极好。’”

    服了药,吃了茶,稳定了心神。问清了前因后果,知道了来龙去脉。

    气归气,问题还是要解决的。魏老夫人颇为冷静,头脑异常清晰。

    “难道?难道不趁此契机,斩草除根,留着她再兴风作浪?”苗氏不解,魏妍芝同样疑惑。

    见婆母不语,苗氏又紧接着问:“还是我的说的那法子,再收个更妖的姨娘,杀杀她的威风?”

    同样,依旧没得到回声。姑侄两个彻底没了主张,苗氏急了:“母亲,难道咱们就任那小妇作妖,看五妹妹受欺?”

    不不不,怎么可能。大宅子经历过的,这就难住了?

    魏老夫人颇有大将风采,阴沉着脸,慢慢的呷口香茶。口中不语,心中早有了谋略。半晌,才问了句不相干的。

    “你成亲那日,你那庶子当夜就起病,这样巧?”

    “就是这样巧。”面对母亲的疑惑,魏妍芝细细解释:“病是真病,不过我瞧着像吃了什么,或是碰了什么起麻疹。就像三姐姐吃了蚕豆,一片片的麻疹,一个症候。”

    “那你有没有查下去?”这句是苗氏问的。

    “查什么?怎么查?我略碰碰哥儿,贱人就撒泼,竟像要害她儿子似的。”

    说到此处,魏妍芝好生无奈:“我初到,别说哥儿,就是他的喜好起居,我一概不知。况虎毒尚不食子,若拿自家孩儿作绑,她也算不得个人了。那是她亲儿子呀,世上哪有谋害亲生儿子的娘?”

    “是呀,正因为是亲娘,正因为世上没有不疼孩子的娘,才被她利用了。”

    魏夫人终于开口,语重心长:“我的儿,虎毒不食子。可人不一样,人心不见底,狠起来,畜生不如啊。错了,丫头你错了。良善之人,哪懂这些小妇的阴损下作。”

    “常言‘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由可似,最毒妇人心。’你幼时在舅舅家听话本子,那唐室武氏妇人,是如何杀子嫁祸,将一众妃嫔乃至皇后被打杀。后一步步登上大宝,把控朝政?我都是遇到过的,却不想,你也……哎!”

    一声长叹,望着眼前的儿媳和姑娘,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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