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仇

    男人将她猛的往榻上一按,饿虎一般埋首动作,紧接着就是“嘻嘻嘻”“哈哈哈”。

    盛夏酷暑,蝉声嘶鸣,越寂静越清晰。

    昏昏午后,百无聊赖,更鲜活更愉悦。

    小夫小妻,鸳鸯重聚,凤鸾乍合,小别新婚。端地是干柴勾烈火,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鸳娘,鸳娘在里头吗?”伙计隔窗喊话:“楼下来了位客,不找掌柜的,只要见你。”

    “造子呢。”吃的正欢,哪有空搭话,谢季常急急脱口:“不得空,改日再来。”

    “少混说!”

    按下男人乌蓬蓬的脑袋,含笑将他一啐,粉面娇羞。胳膊抵在他胸口,按住肩头再不许动。

    登时起身,整装寻鞋,扬声向外:“就来就来,招呼客人略坐坐。”

    “许是卖柴薪炭火的找我结账,他给了我恁多潮柴,我正要找他呢。”

    才不要听她解释,谢季常那个痛苦哟,那副死相哟。不理不睬,翻身向内,恼了还!

    “冤家!”低声哄劝:“好哥哥,就不能捱上一捱?”

    捻耳珠哄:“想吃什么?我亲自下厨。”

    男人家都如此,别看谢季常平素好性儿,偏这事儿忍不得。此刻就像个孩子,蒙头被中,委屈的不肖说。

    “你忙你忙,我晚上只去爹娘处歇。”

    “你敢!”小鸳儿登时炸毛,扬手掀开被子:“你现在去那院儿见爹娘,顺带把孩儿抱过去。别让我说第二遍,赶紧的,动起来。”

    这才是本色,你们都得听我的。

    “忙?我本就忙,这家里家外,大事小情,人情礼节,哪样不是我?”

    “做不做生意,过不过日子?菜蔬肉蛋,酒酱茶果,油盐醋米,哪个不要问我?哪样不要精打细算?”

    好不过半刻,才检讨过的,立现原形。

    罢罢罢,姑奶奶免开尊口,照着办就是了。

    丈夫讨饶,夫人才住口。大男人服软,小娘子心里着实不是滋味。

    自家男人哪有不疼的?他委屈,她也不好过呀。

    腻在胸口,帮他理了理衣衫,凑在耳边私语:“没心肝儿的,你又知道我不想?”

    “且等晚上将孩儿送到那院儿去,我给你做牛奶、子冰酥酪。咱们温酒铺席,这口肉迟早到你腹中。”抿嘴羞赧,低眉垂眼:“你要哪样我都依!”

    哎呦喂,谢季常心里头那个美哟,老婆给开小灶了,一双爪子又开始不安分。

    “还闹!”

    被娘子“啪嗒”一打,脸一黑,眼一瞪,登时抱孩子走了。

    “冤家,活贼!”

    她笑啐,她心喜。哪是是贼,分明是自家的亲亲汉子呀。

    安抚好大小,这才心满意足。

    缠磨了许久,对镜整妆。那镜中人啊,脸儿潮红,心儿劈劈。

    理了理鬓角,扫了扫峨眉,扶了扶簪子,一想到晚上,哎呀,禁不住的情潮。

    哼着曲儿,唱着调儿。纤腰轻扭,襦裙慢摆,抹胸往上提了又提,说不尽的风姿绰约。

    带着雀跃和期待,这才款款下红楼。

    大厅三面有窗,中间阔朗,摆了能坐八到十人的八仙大桌。剩下挨墙的三侧,就摆了可坐四五人的小桌。靠西边墙角处,位置更小,堪堪放了了一张二人小桌。

    彼时还未到上客的时辰,凳子都反来架在桌上。

    越过林林的凳腿,那最小的桌上,正坐着一位妇人打扮的女子,并一个粗布包袱放在桌上。

    强烈的阳光直射窗棂,落满桌满地菱花图样。女子手握茶盅,望着窗外出神。

    “哒哒哒”

    楼下半截,脚步迟疑。一眼瞟过去,觉得有些眼熟,又觉得不太可能。顿时心生疑窦,不禁加快脚步,边走边问。

    “何人找我?”

    “姐姐。”墨雪就这样盈盈起身,含笑相迎:“是我,小鸳儿姐姐,多年未见,你生意红火呀。”

    笑意一瞬间僵在脸上,小鸳儿扭头骂起伙计。

    “什么人都放进来,怎么也不也问问我。招个臭虫,这满屋子熏臭烘烘,我怎么做生意?”一把夺过茶盅:“上茶,你还给她上茶,脏了我的盅子,我扣你月钱!”

    这,这这,活计被骂的一头雾水。咱们做生意的,开门迎客,哪有往外撵的。

    再说老板娘你自家,嘴头子抹蜜似的,南来的北往的,你哪个不热络。就是花子上门,也舍几文钱呢,今儿这是怎么了?

    “哪来的妖货,不是跟人跑了吗?还没死呀。天无眼,还让你两条腿站着。走走走,快走,别脏了我的地界!”

    便是一句寒暄也没有,直接上手推搡。

    一开口还是小鸳儿,意料之中,墨雪并不觉尴尬。

    细瞧她粉嘟嘟的脸,丰腴腴的身子,还是那样伶牙俐齿。全身上下透着熟、妇的风韵,这些年过的定是不错。

    “姐姐……”

    “住口!混叫什么,谁是你姐姐。”连吼带骂,直拿眼横她:“咱俩是好是歹,多大点子情分,你自家心中没数吗?和你毒蛇主子一条藤的吐坏水,当年差点治死我。你怎有脸来找我?还叫我姐姐?”

    不容她开口,继续驱赶。

    “我与你不相干,快走,不走我打了。”嚷嚷着伙计:“撵走撵走,关门。今儿开市没看黄历,瘟神往屋里头撞。呸!晦气死了。”

    “容姐姐寻个屋子,我有体己话与你说。这关系人命,关系先夫人。”

    先夫人啊?这……这万不能在外头说。

    到了里屋,墨雪却不着急谈事。一件件的看,一样样的观察。

    这原是一间客房,后头东西多了,就做了杂间。不用的旧家什,破床坏帐子堆了大半边。

    墨雪摸着一柄小木剑,眼神里满是羡慕,悠悠开口。

    “姐姐是有孩儿了?哥儿还是姐儿?爷娘可好?又开了恁大的酒楼,姐姐口齿伶俐,做这个正合适。”

    “哼!”

    饶她低声下气,小鸳儿一点儿也不领情。

    “我们是笨嘴拙舌的贱人蹄子,你墨雪才是主子的臂膀心腹,七窍玲珑心,你姨娘多喜欢你呀。”

    “脏心烂肺的毒蛇,从小你就惯会使绊子、下黑手。刁婆子那你告了我多少黑状?后头你主子得势,你得意了。同她一起变着法折磨我,就是这样的毒辣的天,让我跪碎瓷片子、顶马子,都忘了?”

    想起吃过的苦,不禁委屈的落泪,劈手将那玩具夺过来:“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闲情同你叙旧。”

    “是呀,咱们从小一起。若和和气气的,此刻也多个亲朋。可见,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是我把事做绝了,怨不得姐姐恨我。”

    “姐姐,你看看你,面似红霞,珠圆玉润。有家有室,有夫有子,依旧是口无遮拦。想说就说,要骂就骂,一点都没变,可见丈夫疼爱的厉害。”

    说着拉过她的手。

    “再看看我呢,比你小却似个老妪。到现在无家无业无子,跟了个烂贼人,老鼠一样东躲西藏。我娘死了,我爹和兄弟不知所踪。我这幅样子,姐姐还气什么?你恨的恼的,天老爷都替你做主了。”

    “那是你活该!”

    小鸳儿猛甩开她的手。

    “你好你坏与我何干?都是你自作孽。”

    “你说你为了先夫人,你怎么有脸提她?你和那高不死的,变着法儿欺她。她都过身了,死的那样惨,都是你们,不怕报应吗?不怕五雷轰顶吗?”

    “报应?我这些年的境遇,就是活生生的报应!”

    墨雪忽然激动起来,陡然扯下小衣。

    “我这满身的伤,被人凌辱的痛,吃人算计的蠢,家破人亡的惨,全是报应!”

    “我若安稳度日,也和你们一样,出府配人,夫妻和睦,养儿长女。可现在呢?”

    说着眼泪大颗大颗滴落。

    “她捧我攀高枝儿,她许我做姨娘,我被她用这些算计的死死,到头来还怨自己命苦。”

    “都是她,高氏贱人,她利用我,然后让人奸污我,甚至要我的命,我恨她入骨。你带我入府,我找她算账,剥了她的狐狸皮!”

    “那是你们主仆的事儿,我管不着。”

    净白的皮肉暴露,满是伤痕,那一刻小鸳儿着实一惊。可她懒得搭理,只觉报应不爽。

    “苍蝇叮烂肉,屎壳郎滚粪球,你们臭味相投,本就是一窑货。”

    “你做坏事,有人拉你的手啦?有人刀架脖子上啦?还不是你愿意,你自家想好事,你有个做主子梦。现在后悔了,迟了!给你个忠言,且留条命吧,人家现在风光着呢。”

    小鸳儿气的直哆嗦:“无事快滚,谁欠你的你找谁去。才不要听你王八念经,茶钱算我舍你的了,滚滚滚。”

    “先夫人是枉死的,是被高氏害死的。”

    啊?

    小鸳儿推搡她的身形陡然一顿,一脸的不可置信,显然脑子不够使了。

    “先夫人?不是、不是山火……”

    “不是山火,是贱人买凶杀人,冤害嫡母!”

    啊呀,天爷!唬的哐啷跌坐在地,半晌半晌才回过神来,继续推搡她。

    “青天白日里胡诌,死了还要拿她做文章,你们主仆一条藤的坏,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走走走,我不听。张口就来,说她冤害嫡母,证据呢?”

    “证据?我就是证据,我活着就是最好的证据。没人比我更知道她做下的孽,你带我见了爷,我自有分辩。”

    “恁多年的糊涂账,哪里去查?不光人证还要物证,你一人之言,做不得数。空口无凭,这样上门,反咬你污蔑构陷,只等送命。”

    “翠眉不是?她杂种兄弟不是?还有那辱我贼人,他们全是。你只需带我去,下剩的和你不相干,我来就没打算活着走!”

    “怎么不相干?说的轻巧,多年的旧账,想翻案,谈何容易!你要死就死。”

    “我!不!一!样!”

    二人隔门,拼命拉扯。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又回到周府,两个小丫头子,言语交锋,不分上下。虽未动手,尤可见刀光剑影。

    话到激动处,小鸳儿忽然咆哮起来。

    “我俩儿子呢,大的才开蒙,小的还不会走。丈夫公婆娘老子全在京中。你主子油里的泥鳅,弄不到她自家反折进去,得罪她就是个死!”

    说罢关门,泪如雨下:“我不想沾也不敢沾。我予你恩怨已了,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自家疯去,要死别拉我。我想活,我孩子还小,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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